“吃饭了,”随着石生的招呼,众人纷纷从树林外走回来,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开吃。场上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空气中满是烤肉的香味。
或许是因为年龄相近的关系,丘哲跟石生倒是很谈得来。吃饭的时候,彼此就坐在对面。虽然两个人都是沉闷的性格,但是凑在一起,居然还能说上几句。
没事做的时候,石生经常一个人发呆,望着天边的月亮出神。不知道为什么,丘哲总觉得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伙子身上,有种莫名的忧郁气质。一看见对方,他就会想起自家那只叫琥珀的猫。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石生回过头,看着丘哲的眼睛:“你是从外面来的,我总听人说那里很漂亮很好玩,是不是真的?”
“还行吧,”丘哲知道石生一直住在山里面,他所说的外面,自然是指外头的花花世界。丘哲想了一下,觉得也没那么好玩,本来是想说“就那样啦,没什么意思”,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说出来的话变成了:“挺好玩的,很精彩。”
到底哪里精彩,怎么个精彩法,他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只好用这种白开水一样的套话来形容。
“听说那里晚上都不熄灯,跟白天一样?”
“是。”
“牲口不吃草,喂油就能跑?”
“那叫汽车。”
“噢,对,是这个名字。”石生说完沉默了一下,忽然冒出一句:“我想去看看,见见世面。”
“挺好的,”丘哲表示赞成:“如果你哪天出来了,可以来江东找我,请你吃饭。”
“好!”石生点了点头,脸上难得显出一丝鲜活的表情,这让丘哲很意外,他一直以为石生是不是患有某种神经上的缺陷,脸上永远都是一副闷闷的表情,好像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无法形之于色。
就在他们对面的山坡下,谢有德取出随身携带的葫芦,倒了两杯酒,跟陈三泰一人一杯,就着兔腿肉慢慢品尝。虽然两人都是出身茅山派的弟子,却是第一次见面,彼此间很是投契。
茅山道可以说是中土影响最大的道派,尽管自宋朝以后,这个道派的规模和影响力就不断下降,地位远远比不上正一和全真,但是在民间,这个教派的群众基础可以说是根深蒂固。
一来是因为茅山道历史悠久,传承深厚,尤其所传授的道术包罗万千,其中更不乏钻山、穿墙、隐身、障眼之类的实用手段,因此倍受百姓欢迎,二来却是受民间传说影响,尤其是进入现代以后,影视剧中许多茅山道士的形象流传,让这个教派深入人心,知名度远超同道。
尽管声名远扬,但实际上真正的茅山教早已经不复存在,现今散落在五湖四海的茅山道徒,基本上都只能算是分支,更有无数欺世盗名之徒隐藏其中,打着茅山道的旗号招摇撞骗。
“世道越来越不安靖了啊。”谢有德一杯酒下肚,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是啊。”陈三泰应了一句,他其实跟石生一样,是个话很少的人,总是附和别人的意见,这或许也是谢有德跟他谈得来的原因之一。
一个江湖老油条兼话痨,随着年纪渐渐老去,面对新生代的年轻人崛起,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他发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经验和教训,对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毫无吸引力,有种被时代抛弃的感觉。难得找到一双肯倾听还不会质疑的好耳朵,当然会产生知己的感觉。
“你看那些家伙,”谢有德指着卫壁和萧蓦然那一群人,尽量压低了声音:“跟我们过去完全没法比啊。”
“嗯。”陈三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有些僵硬地点点头。
跟这两个老油条的萧瑟相比,萧蓦然和卫壁这群年轻人的聚餐就欢快得多。酒酣耳热之际,一个个说起自己过去的得意事迹,气氛很是热烈,
“说来惭愧,小弟当时一时不慎,差点给那僵尸拍死,幸亏几位罗家哥哥及时援手,”卫壁说到一半,忽然起身,走到罗家兄弟边上:“我敬两位罗师兄一杯。”
罗正龙和罗正虎也站起身,各自举杯:“卫师弟客气了!”
等卫壁走远,丘哲有些好奇地拍拍罗正龙的肩膀:“你们怎么还跟他相熟?”
“熟谈不上,”罗正龙道:“只是适逢其会罢了。说起来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河东省跟西川省的交界处,出了两只铜尸,到处杀人饮血,闹得沸沸扬扬。后来河东六大派组织人手围剿,好不容易才将这两只僵尸困住,一把火烧死。我们兄弟当时也参与了围捕,碰巧救了卫壁一命。这小子还算有心,到现在还挂在嘴边。”
“铜尸?”丘哲吓了一跳,铜尸是僵尸中极厉害的品种,若是按照修行境界区分,已经相当于道门演法境的修为,加上僵尸本身特有的神通,更是难以对付。
“是啊,我们当时也不敢相信,如今这个世道,诈尸都很少见,偶然出几个行尸、紫僵就已经能上新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么厉害的凶物。一直到亲眼目睹,我们才打消了疑虑。”
天色渐渐阴暗下去,入夜以后,山上的气温就开始迅速下降,隐约有了一丝寒意。
“今晚就在这山谷里过夜,明天一早再走。”周放鹤喝了几口热水,沉声道:“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周放鹤的这个决定,没有人反对。夜晚的云雾泽雾气弥漫,漆黑的夜色里埋伏着不知名的危险,这时候出行殊为不智。
石生将篝火压把捡来的木柴一点点堆积起来,按一定的结构摆好,这样可以让篝火维持更长的时间。周放鹤在安排守夜的班次。两个人一班,上下夜轮换。除了轮值的人需要打起精神,其他人都可以安心休息。
丘哲昨晚参加过守夜,所以今天轮空。他选了靠近谷口的位置,面朝西方盘膝打坐,开始修炼白帝大魔神功。云雾泽中灵气浓郁,修炼任何道法都事半功倍。丘哲这几天除了吃饭和赶路,其他所有时间都花在了练功上。
存思观想之下,他很快就进入到定境当中,一时间物我两忘。周围嘈杂的环境渐渐变得静谧,所有的喧嚣都离他远去。
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在师父身边打坐的时候。一样的夜晚,一样的安静,连空气中的味道,都差相仿佛。
白帝大魔神功,亦称“溯流之法”。所谓白帝,是指西方之神,在身主肺侍魄。古书有云:西方之神曰蓐收,当兑而司秋,庚辛属金,金则旺于秋,其色白,故秋帝曰白帝。
修炼此法,首要就是采取西方庚辛之气,非要修炼到肺气圆满、形神合一,才能凝结出白帝灵珠。白帝灵珠一成,体内庚辛之气源源不绝,更能随意炼化五金,聚气成形,幻化出种种杀伐之器。对于丘哲现在的几种手段,无论是百步飞剑,还是紫火气兵,都有着极大的加成。
朦朦胧胧中,丘哲的修行渐入佳境。山谷中弥漫的庚辛之气,成团地向他打坐的方位聚拢,被他通过肌肤连续吸纳,在体内周转过后,转化成最纯粹的金气。
一切都在肉眼不可察觉的情形下发生,若是此刻有炼成天眼之人在旁偷窥,就能看到丘哲身上金气浓烈得有如化开的铜汁,几乎就要凝结成实质。他的身体不断吞吐庚辛之气,而周围的庚辛之气却不见减少,反而因为得到外界源源不断地补充,有着壮大的趋势。
不过一切也只能到此为止,丘哲采集的庚辛之气虽多,但本质上并没有变化,虽然经过了大小周天的运行,已经被转换成最纯粹的金气,但是距离炼成白帝灵珠,火候还差得太远。
白帝为西方庚辛之金气,最是锋锐不过。一个不好,很容易伤及肺部。丘哲之前已经吃过几次亏,这时候自然不敢轻忽,早已经炼成的青帝灵珠和黑帝灵珠一直在运转,乙木生气和壬葵之气不断生发,牢牢地护住他的肺脉。
不知不觉间,丘哲的肺部有着一种膨胀的感觉,伴随着麻痒的苦楚。他心知这是到了紧要关口,咬紧牙关忍住。
双目紧闭之下,元神内视,能够看到心中金光涌起,遍照全身,从头顶至两乳之间,于肺腑中周折后转于气海,旋即下转足底涌泉,再折返丹田,从窍穴中往外发散,最终散于周身,如百川汇海。
痛楚随即消解,丘哲的呼吸更加匀称而有力。他知道这是肺气壮大的缘故,也意味着今晚的修炼已经初见成效,心中微微一喜,随即收敛了情绪,保持着宠辱不惊的冷静心态。
定境中虽然有如沉睡,但是对外界的动静却并非一无所知,感官没有失去作用,只是有意识地收敛起来,有如蛰伏的猛兽,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这种状态下,五感六识屏蔽了无用的常态信息,对很多正常的动静,视如不见。感官反而变得更加敏锐。一旦有任何不寻常的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被捕捉到。
丘哲在定境中端坐了半夜,一直风平浪静。除了偶尔从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几声狼嚎之外,再没有其他动静。
午夜过后,气温又降低了不少,依稀有些秋夜的感觉。其他人多半已经安歇,只有中间的篝火熊熊,不断带给人光亮和热力。
丘哲自然是不惧寒冷,身上的纯阳元气涌动,如潮水般席卷四肢百骸。整个人就像泡在温泉里,暖洋洋得十分惬意。身上的精血不断转为元气,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行将突破的错觉。
“丘哲,醒一醒。”突然听到别人的招呼,丘哲从定境中跳出来,收敛了气息,睁开眼一看,喊自己的是谢有德。
“有事?”丘哲从地上站起来,才留意到东方已经泛白,看来天要亮了。
谢有德沉声道:“有人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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