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恐怖灵异 > 娇女谋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星陨

  “阿笙。”

  楚云笙正处在崩溃的边缘,却不料苏宗宸的一声轻声相唤拉回了她的心神,她抬眸看向苏宗宸,眼底里还带着泪意。

  苏宗宸抬起手来,想要替楚云笙擦掉脸上的泪珠,却在抬手的瞬间愣住了,他嘴角一动,露出了一抹略带苦涩和无奈的笑意,然后才放下了手,那眸子深处划过的一丝落寞让楚云笙瞧了个正着。

  然而,他却笑道:“你还记得我当日对着父王立下的誓言是怎么说的?”

  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一问,楚云笙一怔,连悲伤和难过都忘记了,她张了张嘴,想说,却被苏宗宸含笑,抢了先重复着那一日在昭华殿外的尸山血海前说的誓言道:“儿臣愿以性命担保她不会成为楚国的妖孽,儿臣愿意娶她,今日即刻便拜堂成亲,今后她会是宸王妃,而不可能再入楚王宫成为阿铄的妃嫔,所以也不可能在有霍乱我朝纲的可能性,儿臣愿意用性命发誓,成亲之后,儿臣即刻带着她离开楚国地界,并在有生之年再不踏入楚国国土半步,如违此誓定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求父王成全!”

  这再次重复了一遍这誓言,苏宗宸就已经有些气喘了,他连带着咳嗽了好半天,而且身子也已经越发虚软,楚云笙见状,连忙靠近了些抬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心里不愿意细想他这时候突然重复这做什么,只能语无伦次的道:“我先扶着你回去休息,别说了,我给你施针,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药物可以抵抗蛊毒的……”

  然而,楚云笙的话才说到一半,却被苏宗宸摇了摇头,制止了,他轻轻的依靠着楚云笙搀扶着他肩膀的力气靠在楚云笙身边,这一瞬间,似是卸掉了所有的防备和精力,他的神色间的疲惫之态越发明显,但还是笑着看着楚云笙道:“没用的阿笙。”

  一听到这句话,楚云笙的身子一怔,眼泪又再一次的忍不住掉了下来,滴落到了他的肩膀上,苏宗宸眉宇间的笑意淡了些,改为心疼的看着楚云笙道:“其实,对父皇立下誓言的时候,我是起了小心思的,我的誓言里只说是带着你离开楚国地界,并在有生之年再不踏入楚国国土半步……然而,父王却根本就不会料到,在那时候起,我就已经时日无多了,所以,阿笙,这个誓言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半点约束,同样,也不会也不应该成为束缚住你的牵绊。”

  越往下说,他的面色越发苍白,咳嗽的频率也越发厉害,在最后已给字音才落的时候,他的嘴角已经溢出了一丝殷红的血痕。

  楚云笙一边哭,一边拼命的摇头道:“你不应该救我的,从琳琅山的时候,就不应该为了我而将那‘傀儡花’的蛊虫引入体内,因此也埋下了致命的祸端,都是因为我,也都怪我,可是你为什么不说呢?沈潇潇以此来威胁你,不过就是想让我就范,让我嫁给你好从此断了嫁给阿铄的路,好为了她的楚国王后之位扫清障碍,可是你为什么不说呢!如果你告诉我,即便是拼尽所有我也不会让沈潇潇伤害了你,更何况是嫁给你呢!你为什么不说,你要我欠你的这么多怎么偿还……”

  闻言,苏宗宸动了动身子,对着楚云笙笑笑,安慰她,然而这才一动嘴角,一股鲜血就自嘴角溢了出来,他只能抬手擦掉,并苦笑道:“好了,别哭了,都怪我,不怪你,而你也不欠我什么,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救的,如果真的要算的那么清楚的话,现在也只是偿还给你罢了,说起来,是我欠你和阿铄的太多。”

  说着,苏宗宸的目光越过楚云笙的脸庞看向院中在微微细雨中凋零的杏花道:“我一开始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知道你就是阿铄的心上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有些飘渺,似是在看着那杏花,又似是透过那杏花看向更远处,而他的声音也渐渐虚弱下来,但却还是吐字清晰道:“我曾经答应过阿铄,要陪着他看他治理下的盛世江山,现在看来,是我不守信要失约了,阿笙,你答应我一件事。”

  说到这里,转过眸子,看向楚云笙,手也下意识的攥住了楚云笙的掌心,道:“答应我,暂时不要将我的死讯发布出去,不要让阿铄知道……他从小性子沉稳,有悲伤欢喜,都一个人独自吞下,独自承担,但其实我知道,他还是一个脆弱的孩子,这一次太子事变,对他的打击已经太大,再加父王要告诉他你出事的消息,一时之间,他失去了太子,失去了父王,还失去了你……在这时候,断然不能让他知道我也不在了的消息……而父王那里……咳咳……咳咳……”

  越往下说,苏宗宸的精神和气息越发的虚弱,而他倚靠在楚云笙肩头的力道也在逐渐加重,楚云笙想要出声制止他往下说下去,想要叫他休息一下,却见他摇了摇头,继续略带固执的往下道:“阿铄登基,新皇初立,太子残党未除,朝野上下未必齐心,而这时候,万万不能懈怠,更不能跟手握重兵的沈家起冲突,所以,阿笙,这时候,最为关键,不得不委屈你,不能告诉阿铄真相,暂时不能让他同沈家撕破脸皮,另外,这样也可以在阿铄羽翼丰满之前保护你,若是沈家得了你的消息,定然还会布下杀招……”

  这些道理,楚云笙怎么会不懂,她抬手轻轻的擦着苏宗宸不断溢出嘴角的鲜血,并用力的点了点头,郑重道:“现在不是我跟阿铄相认的时候,为了他好,也为了我好,所以你放心。”

  苏宗宸听到楚云笙这般应下,才松了一口气似得,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就像这杏花,虽然现在落败了,颓靡了,但是只要经过了蛰伏期,来年,定然是花开锦绣,粉黛倾城,你和阿铄一定……一定可以……终成眷属……你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阿铄……”

  听到这里,楚云笙的心情已经复杂到无以复加,然而她的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不停的流着,想要说话,却又觉得此时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她想说的,苏宗宸都懂,她抬手不停的擦拭着他嘴角不断溢出来的似是怎么也流不尽的血渍,抽泣道:“你会没事的对不对?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闻言,苏宗宸嘴角动了动,似是想笑,然而却已经没有了力气,他睁大着那双清澈温暖的眼睛看着楚云笙道:“阿笙,不要哭,我不会有事的,只是有些累了,想要睡一觉。”

  “不要睡,不要睡!”楚云笙抬手摇了摇他的身子,看着他的眼皮渐渐的垂下了,她也开始声嘶力竭起来:“你怎么可以丢下我,怎么可以丢下阿铄,不要睡好不好?”

  这时候的苏宗宸气息都已经渐渐微弱了起来,他只觉得一双眼皮越来越重,视野也逐渐模糊,在最后一片光影里,他看到抱着自己的女子哭的痛彻心扉,他的心也跟着蓦地猛跳了两下,疼的将呼吸都快要淹没,他抬手想要抚去楚云笙面上的泪水,并用尽全部力气道:“阿笙,对不起,我无意要介入你跟阿铄之间,无意要成为你们之间的羁绊,然而,却在不能保护你的情况下,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让父王赐婚,给了你宸王妃的枷锁,对不起,让你暂时不得不顶着宸王妃的身份……委屈你了……对不起……你……不要难过,我这条命,本来也该是你救的……阿笙……”

  越往后面,他的声音也逐渐的虚弱了下去,最后两个字,也已经用掉了他全部的力气,而他抬起来要替楚云笙拂去脸上泪痕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吐出,最后虚软无力的跌落了下来。

  “苏先生……”

  楚云笙哭着喊着不停的摇晃着他的身子,然而,他却再也听不到了,任由楚云笙怎么呼唤怎么摇晃,他的身子也逐渐冰冷了下来,而楚云笙却已经失去了理智一般,她抬手用力的掐着他的人中,掐着他的手臂,一边忙个不停,一边哭着喊着道:“你不可以丢下我,不可以丢下阿铄,你说着,要陪他看他治理下的盛世江山的,你食言了阿铄一定不会原谅你,你说过你这条命是我救的,那么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就这么去了,你怎么这么傻明明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救了我,却还在担心着我受了委屈,在这种时候还在为我和阿铄着想……你怎么能这么傻……”

  哭喊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了下来,一丝声音也都发不出来了,然而怀里的人却是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楚云笙哭着紧紧地抱着他,脑子里划过一点一滴两人相识的片段。

  那一次,在山谷里,她让阿呆出手救了他,他道:“虽然姑娘这么说,但到底是救了我们一命,他日若有机会,姑娘若有需要,在下一定衔环为报。”

  桃山再逢,楚云笙隔着花瓣纷飞如雨的桃林,隔着朦胧的视野看到他似是看到了跳出了红尘万丈化外一方的仙人,自蓬莱瑶池而来,那道清冷卓绝的目光似是能涤荡这世间一切的恩怨情仇,一切的阴谋和黑暗。春日漫漫,桃花灼灼,而那人的风华,远在桃花之上,他万般惊喜的叫出了她的名字,并道:“多亏了姑娘的良药,我本来还想登门谢过姑娘,但后来才想起来,当时却忘记问姑娘的住处了,老天眷顾,居然让我在这里再遇姑娘。”

  后来,在普照山,为了帮何容引开柔妃的追杀,陷入险境的她再次遇到他,看到她受伤落魄的样子,他顾不得仪态风度,当即撕裂了衣摆为她包扎,言语间满是疼惜:“阿笙姑娘,你的伤没有大碍吧?在下无意冒犯姑娘,我……我是想帮姑娘包扎一下伤口的……”

  他的声音仿佛就耳边,他那带着暖意的笑,他那总是不经意间因为自己一个不太得体的小动作而像个不经人事红了脸颊的羞涩少年样子……

  然而,现在,他却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初逢,是在跟阿铄分别之后回卫国的路上,在那家客栈里,他宛若从瑶台仙境踏莲而来的仙人,带着一缕华丽又清凉的幽香闯进了她的世界,救下了那个可怜的小乞儿,再逢,是在山谷,他遇到伏杀她仗义相救,而后来,她才知道,那一次,是他察觉到了凌王不轨意图勾结赵国谋害阿铄,所以才带着病躯不远万里去找阿铄,后来再见,竟然是在桃山的桃林里,他为了从刺客林如辉的剑下救下自己险些丢了性命,然后就是琳琅山,他不顾身体才遭药莲侵蚀奔波至赵国,为了救她。

  为了救她,为了救她,到最后,还是因为要救她……

  回首一看,他竟然已经救过自己这么多次,而他的一生里所有的操持都是在为了她和阿铄,却从不曾为自己想半分……

  想到这里,楚云笙泪如雨下……苏先生……苏先生……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细雨霏霏在冷风的吹动下,打湿了楚云笙的头发,也打湿了苏宗宸的鬓角,院子里的那株杏树上的杏花也已经落了个七七八八,花瓣儿落的满院子都是,有些落在了泥淖里,有些掉落在楚云笙和苏宗宸的肩头,楚云笙垂眸,看着已经合上了眼睛绝美的容颜宛若在熟睡的苏宗宸,她抱着他在怀里,他的衣摆铺展在回廊里的木质地板上,而这上面也落了厚厚的一层伴着水珠子的花瓣,不多时,那花瓣就将他的衣摆完全的覆盖了起来,并且落了他们一身,淅淅沥沥的雨在凉风的吹拂下也越下越大,声音越发响亮,滴答滴答……似是在为院中这个绝代风华之人的陨落而唱着最后的挽歌。

  来年,这里杏花锦绣,人来如潮,可还会有一人记得这里曾有一人,绝代无暇,独揽天下诗才,倾尽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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