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将至,大雪飞扬。笔趣Ω阁WwΔW.』biqUwU.Cc
夏柔在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长跪不起。
事已有三日,但对她而言,仿佛一切都还是昨日般清晰。她在苏家生活了十几年,从牙牙学语,到如今长大成人,一直都是定国公府的表小姐。
因为母亲早逝,长辈们待她一直视如己出。
其中又以姨母最甚。
是以她虽然是个孤儿,但却从未吃过一日苦头。
她原以为,自己的人生定然会长长久久的快活下去。可三天前,那场大火烧毁的,远不止那两间屋舍。
她叫了十余年姨母的人,竟是她的生母。
她以为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却是可怕到令她颤栗的杀人凶手。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她这样蠢的人?
夏柔在灵位前,俯身低头,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她是一个杀人凶手,一个胆小懦弱、可耻可恨到甚至不敢面对自己错误的杀手的孩子。
事情败露后,伪装了十数年苏老夫人的李莞放火**了。
没有一句认罪,没有等到众人归来。
更没有同她这个女儿解释一句话。
夏柔禁不住反反复复地想,面对这份偷窃而来的人生,难道她真是快乐的吗?她当年,该有多么穷凶极恶才能杀了自己唯一的姐姐?
夏柔想不通。
不管怎么想,都还是想不明白。
她只是觉得难受极了。
滚油炸心般的痛楚,像洪水一样吞没了她。
众人将李莞从火场里拖出来时,李莞还没有死。她望着那个该被她唤作母亲的人,木呆呆的,不知是要盼着她活下来,还是乞求阎王赶紧收了她。
但想了一天一夜,她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她瘫坐在台矶上,看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四表哥铁青着一张脸来回踱步,满心都是话,可一句也说不出。
那瞬间,她连一声“表哥”都不知能不能唤。
天色又黑了下来。
李莞终究还是死了。
夏柔没有去见她最后一面。
她一直跪在灵位前,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名,想哭却觉眼眶干涸。
眼泪是倒灌的,一直流进心里去。
又咸又烫。
她猛地一抬头,现苏彧不知何时已经进了门。
他就站在她边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天气阴沉沉的,他的人也阴沉沉的。不过几日工夫,他已像是瘦了一圈。面色苍白,垂眸看人的时候,眼珠子黑得幽深似井,带着两分森然鬼气。
夏柔“咚咚咚”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忽然道:“五哥,我要离开苏家。”
苏彧没有问为什么。
有些话不必问,有些事不必谈。
他微微颔,算是应下了。
夏柔道:“对不起。”
苏彧神色不变:“来年秋天,记得回家一趟。”
夏柔愣了下。
苏彧口气淡淡,面色平静:“九月初六的喜酒,不能落了你。”
夏柔闻言,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泪珠子,一颗颗地从眼眶里溢出来。
回家。
这里还是她的家。
她重重低下头,眼泪汹涌,呜咽着哭了起来。
……
过了年,冬去春来,6立展被处斩了。
定国公府也动了几回土。
阳宅,阴宅。
被当成妹妹埋了十来年,真正的苏老夫人,终于平静地躺在了丈夫的身侧。
早春二月的天,阳光渐艳。夏柔备好通关文牒离家远游,临行之际却不许人去送她。
若生没法子,只好偷偷地跟了她一路,见她行事稳妥,未见慌乱,才在目送她出城后折返归家。
此后又半月,卫麟也离开了京城。
巫蛊案后,嘉隆帝所中之毒已被暗中清除,但他的身体却并没有好起来。
太子逆谋一事,令他元气大伤。
他旧疾新病,一股脑地涌上来,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何况他已内耗多年。他终日郁郁,精神不振,病情加重,一日赛一日的萎靡。
鬓边已是全白。
才过完年,他便开始隔三差五地召了云甄夫人入宫说话。
说的都是老话,是往事。
絮絮叨叨的,翻来覆去拣了那几件事说。
云甄夫人私下里忧心忡忡,和若生说嘉隆帝怕是不行了。
这般恋旧,只怕是时日无多。
若生听罢问她,皇上待永宁如何。
云甄夫人道,如珍似宝,比待哪个孩子都好,是从没有过的慈和模样。
她二人年轻便已相识,她说是从没有过的样子,那便一定真的没有。
若生不由长叹了口气。
嘉隆帝的确要不行了。
而她们都已看出来的事,近身留在嘉隆帝身边的卫麟自然现得更早。
他心知这天下迟早会是昱王的,但昱王偏偏看他极不顺眼。永宁入宫后,他曾试图接近永宁,但却因此被昱王数次针锋相对。
昱王知他来历,见他再三变节,心下早已不喜。
卫麟一步步走来,终于在昱王这碰了一鼻子灰。
一旦嘉隆帝驾崩,昱王登基,他绝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倒不如趁早脱身罢了。
因此6立展一死,他便告病归乡,准备回平州去。
他素来果敢,激流勇退虽然可惜,但总好过丧命。如今裴氏一门已获清白,他也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离宫这日,他出门,恰逢苏彧进门。
他站定拱手,叫了一声苏大人。
苏彧是知道他要走的,见状语气淡淡地回了一句裴公子。
卫麟怔了怔才笑起来,道:“后会无期。”
“不进京城,自是后会无期。”苏彧颔。
卫麟再愣,后大笑而去。
他听明白了。
苏彧的言外之意。
不进京城,不必相见;若进京城,把命留下。
他惜命。
这一去,定然再不回头。
长空如洗,一望无垠。
宫门渐渐远去,这天下,很快便要不同了。
……
这日午后,苏彧在连家见了若生。
他们虽未完婚,但如今已不大避嫌。连家上下见了他,也都唤一声姑爷。
连二爷听说他来了,更是跑到若生会客的屋子里,死乞白赖地非要留下一道说话。
可若生二人要谈的是正事,且还不能叫人知道。
他要留下,他们就只好闭嘴不说。
连二爷自己嘟嘟囔囔地说了一通,见他们半天挤不出两句话,不由急了:“好呀!你们都嫌弃我!不想理我!”
半是委屈半是不满。
他气鼓鼓地吃了一盘茶点,一把抄起懒洋洋缩在椅子上的元宝扭头就走。
边走还边嚷嚷:“让你们说!”
“没良心的讨厌鬼!”
“都是苏小五的错!”
“带坏了我的好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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