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黑,冯君岩回到家的时候,张曼正带着冯沙漏在缝补衣服,就像千百年来华夏的女子所做的那般,相夫教子,勤俭持家。一个勤劳贤惠的女主人是一个家庭是否能够幸福美满的最大保证。
“阿母,我回来了。”因为冯思冀的一封信,冯君岩不得不把族中的几个主事人都集中了起来,一起集中精力来解决即将到了的噩耗。冯思青和刘同这些人都知道,若是冯思冀等人真的回不来,对于冯家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冯家刚刚搬离了十几代居住的地方,现在出征的人又埋骨他乡,这无疑是雪上加霜。虽然身在交州的他们,已经见惯了生生死死,可是这时候若是让冯家的众人知道这个消息可不是什么好事。
随着众人安定下来,族里想念出征在外的的人的心情越加的迫切了。族里没有男子,就没有办法真正的保证自己的安全,母亲想念儿子,妻子想念丈夫,孩子想念父亲,冯君岩能够解决物质上的问题,却没有办法解决众人心理上的对安全感的需要。
现在的他,并不算一个合格的族长。,甚至就连物质的需求他都没有办法给族人一个交代。
“君儿,你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么晚?”
张曼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眼里满是关怀。夫君北上至今没有消息传来,这一双儿女就是自己最大的寄托了。照顾好婆婆,教育好儿女,这也是张曼对冯思冀最大的理解。
冯沙漏站起身来,扔下手里的针线,走到自己哥哥身边,抢下冯君岩手里的匕首。小姑娘虽然已经算个小大人了,却依旧粘着自己的哥哥。
“好了,沙漏,我跟你大兄还有话说,你去看看你阿嫲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张曼见儿子并没有说话,知道冯君岩有什么事情,所以也站起身来把女儿给支开了。冯沙漏虽然不情愿,可是她也知道阿母和哥哥有事要说,只能不高兴的对着冯君岩哼了一句,直接往后远去了。天快黑了,也快是吃饭的时候了,冯沙漏嘟着嘴不高兴的向着李氏所在的后院而去。
“今日你把族中的主事人都召集了起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冯沙漏离开之后,张曼走近了些,看着欲言又止的冯君岩,平静的问。
“阿母说笑了,那有什么事情。只是因为接下来大家都要闲下来,所以我才把人聚集起来,布置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冯君岩见张曼怀疑,思绪犹豫了,最后还是决定否认。
可惜知子莫若母,虽然冯君岩只是稍微犹豫了那么一瞬间,却还是被张曼给不抓到了眼睛里的那一丝挣扎。
“好了,到底什么事你说吧,是不是你啊父有消息传回来了。”张曼强压着心里的那一丝紧张,小心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在她并没有从冯君岩脸上看到其他的表情,提着的心也安了不少。
冯君岩没想到,只是稍微那么一下犹豫,还是被张曼给发现了端倪,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也逐渐学会了面无表情。虽然做的不太好,但是一直在张曼是个乖乖孩子的他,不动声色的骗起人来,还是把对他没有防备的张曼给骗到了。
“还是瞒不过阿母,不错,今日阿父托人带回消息,说是胡虏势大,北边战场形势危急。短时间可能回不了家了。”
冯君岩故作轻松的撒了一个小慌,满是愧疚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直到看着张曼轻轻地嘘了一口气,心里边才好受了一点。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没有骗过张曼,但是这一次由不得他不撒谎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冯君岩不想让张曼这这个节骨眼上知道消息,这段日子以来,张曼为了他已经操心劳累很久了,所以冯君岩不得不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张曼根本就没有想过一直在自己面前乖巧孝顺的儿子会骗她,所以听了冯君岩的话,完全就放了心。张曼并不是不懂事的女子,男人处正在外,战场讯息万变,归家无期是常有的事情,这世界二十年来,冯思冀也不是第一次爽约了,她早就习惯了一出征就一年半载的经历了。听到冯思冀还平安无事的消息,刚才还故作平静的她,也有些恼怒冯君岩敢瞒着她了。
“君儿,你是想吓死阿母吗?”张曼有些气恼的在冯君岩脑袋上敲了几下。
“差点吓死我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阿父出什么事了。”
冯君岩听了张曼的话,心里边刚才因为欺骗张曼而产生的愧疚在这一刻彻底的消息了,不过听了张曼的话,他越发的不知道以后该如何跟张曼解释。想不明白,冯君岩也没有再想,知道能让张曼多几天快乐的日子,就算到时候被打骂他也心甘情愿。
虽然机会很渺茫,但是只要有一点的可能,冯君岩还是渴望冯思冀能够平安回来的。冯君呀在心里告诉自己,不是为了这个家族,不是为了他们兄妹,就算是为了张曼还有李氏两个女子,冯君岩也希望冯思冀能够回来,把照顾这个家的担子从自己的肩上拿回去。他还小,他一点也不喜欢当这个族长,他只是个孩子,承当不起一家之主的重任,承担不来这一切的一切。只要能你能回来。可惜,冯君岩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愿望恐怕再也不可能实现了。这种突然而来的感觉,随着冯思冀那封信的到来,越发的肯定了。
“阿母,啊父经常这样一年半载的不回家,你有后悔过吗?”找不出话题,不知道如何面对张曼责备的宠溺的冯君岩终于问出了一个让他有些不解的问题。一直以来,冯君岩对冯思冀是有怨言的。虽然他很理解冯思冀的难处,可是这一次冯思冀临终之言都没有提起张曼,真心是让他不满。
张曼看着气鼓鼓的儿子,有些好笑。果然,再怎么懂事,小孩子终究还是小孩子。
“傻孩子,哪有什么后不后悔,你阿父在外面出生入死,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还不是为了我们。他在外面拼搏,难道阿母在家还能有你阿父在外面那么危险不成。”
听了张曼的话,冯君岩无言以对。到底是国与家,还是事业和家庭,冯君岩有些迷茫了。
冯君岩终究没有从张曼那里找到他的答案,或者说,并没有听到他意料中的答案。冯思冀和张曼之间有爱情吗?毫无疑问,是有的。从小到大,冯君岩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啊父对自己的阿母说什么情话,没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没有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没有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誓言。
或许用一句文艺的话来说,就是冯君岩并不懂他们的爱情。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山盟海誓,有的只是你主外我主内,有的只是,你离家,我等待。冯君岩不知道就算张曼知道冯思冀的几乎就是遗言的信中,一句话也没有提到她会不会责怪冯思冀没有把她放在心里,会不会说,冯思冀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冯君岩唯一能肯定的只是,不管冯思冀有没有在信中提到她,张曼依旧会照顾好他们兄妹,照顾好这个家。若是有一天冯思冀回来了,他们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就这样过了一辈子。
晚饭的时候,这件事情还是被李氏给知道了。对于冯思冀没有能很快回来的事情,李氏并没有感觉到很意外,虽然有些遗憾,却并没有什么表示。也许,她早就准备好,儿子再也回不来的结果了,就像当年她接受自己的丈夫死在自己面前一样,儿子有这样的结果,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这就是命。
唯一没有什么感觉的,只有什么也不知道冯沙漏,睁大着眼睛,奇怪的看着自己的三个亲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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