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金当然还是收齐了,宰相府的管家最后托了下人把钱送到了温迟青所在的客栈里。
话说回来,对于温迟青师父封无双来说,温迟青的任务也只算完成一半,还有另一半有关于他自己身上蛊毒的部分在这件事情里直接断了节,另一节没了线索。
黄大官家被灭了门,蛊虫的由来就没地方去查探,这源头消失无踪,温迟青也该是要回金陵城去交差的,岂料前日封无双一纸来信,让温迟青继续留在京城里,说还有些事情需他帮忙办好。
说来也巧,这事情正是关于今年的千门会的,大概是让他在江湖榜揭晓之日,先寻到一个叫做“百草老人”的人,寻到之后再带回金陵城和封无双他们碰面。
在京城里又待了数日,任务还没开始,温迟青整日都处于没什么事情做的情况,他也不想待在客栈里和方尘霄脸对着脸干瞪眼,那情形太尴尬,于是每次都找了借口,说是出去探探风,看看京城有没有什么异动什么的,然后自己偷偷摸摸找家酒楼喝酒。
好在方尘霄最近也忙,也是整日早出晚归的情况,温迟青虽然是送了一口气,但心里总是有点不太舒服,像卡了根鱼刺堵在嗓子口。
有一次喝酒的时候恰好又碰见齐非意,礼貌又客气地邀温迟青去他在京城暂住的宅子里做客,赏画赏笔墨,顺道吟诗作赋。
温迟青对吟诗作赋这些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书画方面的志趣倒是一开始就和齐非意很合得来,相处之间自然融洽万分,齐非意每次都邀请,于是温迟青一有空就去齐非意的宅院里,后来都不用他相邀,自己摸着路直接去他的宅院,偶尔切磋切磋武功,鉴赏鉴赏书画。
当然,武功方面,他们流云宗的宗规也说的很隐晦,大概就是说要表现得低调些,除了遇到难缠一些的敌人或者对手,平时能不显露出来就不显露出来,未免节外生枝之类的意思。
温迟青一开始就没弄清楚自己进的这流云宗到底是个什么神秘的组织,在里头混了三年还是没怎么弄懂,只觉得门规奇奇怪怪的,师父也奇奇怪怪的。但他从来不多问,门规怎么写他就怎么做,出个任务还特别装13,拿着把背了好几年的破剑“唰唰”几下把敌人解决了,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灭掉最多的敌人,最后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收回剑,踏着流云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地飞走了。
话说起来,也不是只有温迟青一个人装13,封赭和封无双都是这样,因为任务大多是杀人,所以能尽快解决的就尽快解决,解决完了三个人一道喝点小酒庆祝一下就算完事儿了。
这也就是之所以历代流云宗掌门以及弟子都被世人传得高深莫测玄而又玄的原因,因为基本不会打着招牌出现,偶尔出来也都是惊鸿一瞥,被人窥见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其神秘的档次大概与行踪不定的闲散阁和诡秘莫测的血月宗不相上下。
这些都是外话,内话是,温迟青和齐非意切磋的时候就比较麻烦了,每次都要拿捏着度收敛一些,有时候收敛的度没把握好,每次的水平都不一样,齐非意疑惑问起来,温迟青也只能打哈哈说自己习的心法比较特殊,再加之还未曾学得精进,这才导致每次的水平不一。
对此,齐非意虽仍是存疑,但终归没有多问。
日子如白驹过隙,咻地一下,白光一闪,连根马鬃都拽不到就这么过去了,眼看着离着千门会和江湖榜揭晓的日子也不远了,最后这几日温迟青也没有再出去,安稳地待在客栈自己的房间里稳固内力。
封无双说他身上还有蛊毒残留,可能会威胁到他的性命,温迟青自己虽然还抱着侥幸,认为那蛊毒可能不会再发,但仍是照着封无双所说,隔一段时间要疏通经脉,稳固内力。
巧的是,最近也忙得见不到人的方尘霄似乎也回来了。
他感受到方尘霄的气息和属于他的内力波动,方尘霄似乎正在开自己屋子的门,隔壁一阵悉悉索索开门的声音响过之后就再没了声响。
温迟青内心挣扎,听着隔壁的动静手紧了紧,听到没声儿了终于松了口气,眼睛一睁,一张放大了的方尘霄的脸逼过来看他,吓得他差点一巴掌拍过去。
惊魂稍定,温迟青立起身,动了动僵直的腰背转头去倒水喝。
“哥哥这几日很忙?”方尘霄也跟着坐到边上。
温迟青啜了口茶水,放回了桌上,敛眸看着白瓷杯里透明的茶水一圈圈荡起波澜,口中回:“还行,就是最近京城里的人多了不少,我要多留心一些。”因为千门会和江湖榜这两桩大事,这几日京城里外来的江湖人越来越多,他师父交给他的任务听上去简单,只是找个人而已,但封无双信中也交代了这个“百草老人”并非常人,此番来京城的江湖人也有知道他的行踪的,意欲趁着乱带走“百草老人”。
“这些事交给我做就行了,京城里有药王谷的探子和线人,终归比哥哥你一个人一双眼睛看要强得多。”
此话的确在理,但问题是最近两个人相处起来,氛围动不动就往怪异的方向发展,温迟青不想胡思乱想,偏偏又止不住,每每二人独处无话的时候,那气氛就尤其的尴尬。
最近几日也凉快了,可是两个人待在一块的时候,温迟青半点也没觉出凉快来,只觉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热烈而令人晕眩,把供人呼吸的空气都给燃烧殆尽,让他脑袋发昏,喉咙发干,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边放。
所以即使心知方尘霄在京城有线人能帮他,温迟青也不好意思开口,此时他自己提出来了,温迟青自然顺杆而上答应了。
“好,那就麻烦你了。”
方尘霄那乌黑晶亮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里头有光芒微微闪烁。
“若你觉得和我待在一块不舒坦的话,我搬到别处去住,也省得哥哥嫌我烦,还要躲着我。”
温迟青呼吸一滞,连忙解释。
“我...没有不舒坦,你不要多想,只是最近身子不太舒服,觉得憋闷罢了。”
当然是骗方尘霄的,然而他当真了,立刻站了起来要摸温迟青的脉,被温迟青躲了过去。
“只是憋闷,身子没什么大碍,你不必担心。”
这一句话说出来,两个人又相顾无言了,方尘霄面色不悦,温迟青沉默不言,就这么寂静了半晌,方尘霄敲了敲桌子,出声道:“哥哥知道我这几日去了哪里吗?”未待温迟青答话,自己接了口:“我去了京城的最偏僻的郊外,那里有一间微珍阁,虽也是卖药制药的地方,但终归是在京城里,上供进来的奇株和灵药也多些,制出来的灵丹妙药的种类也多些。”
瞪大了眼睛,温迟青讶异道:“你哪里受了伤?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我。”
“那是谁?”
方尘霄闭住了嘴,定定望着温迟青。
温迟青还想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也闭住了嘴,掩饰性地喝了口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头转到窗口看风景。
“还想瞒着我?”
“没有。”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况且那毒...也未必会再发。”
方尘霄的脸突然阴了下来,手掌捏着桌角,冷声道:“未必会再发?若不是我无意之中看到了那封信,派了人又去把当年的事情查探了一番,大概当真会信了你的话。”
温迟青余光瞄到方尘霄的脸色,心头有些瘆的慌,于是装着轻松道:“你不要一惊一乍的,我现在不是没什么事情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况且这毒的确是没发作过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己也在找解蛊毒的药,师父他信中也说了,等我找到‘百草老人’兴许能解了我身上的毒,你不要担心。”
见方尘霄脸色稍好,温迟青那一颗吊起的心也落了下来。
他从来没和自己发过脾气,这回还是头一遭,不过也是自己做的不对。
这么一个小插曲,虽然令人不太愉快,好歹是把之前的窘迫氛围给散了个一干二净,窗外凉风吹到人身上,也算是沁人心脾又舒爽。
温迟青手肘搁在桌上,手撑着头昏昏欲睡,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方尘霄的声音。
那声音又轻又淡,却仿佛带了什么独特的力量,字字清晰,一字一句钉入温迟青的耳朵里。
“世上之人千千万万,亦有千万种形貌与心肠,旁人如何我也不愿意去管,只是若我是秦许之,定然是觉得阿儡更重要些,纵使果真会置我于不利,甚至害我性命,我也不会愿意伤害他,更何况是让旁人害他半点,哥哥不顾着自己的性命,我却是顾着的,在我心里,哥哥比我重要得多。”
又是一阵风吹过,分明是凉丝丝的,却吹得温迟青的两颊发热。
他假装没听到,偏过身子用宽大的袖子半遮住脸,眼眸紧紧阖着,睫羽却微颤。
方尘霄一声轻笑,终于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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