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真人像是憋着一股气，并没看见他如何动作，已一阵风似的转向了下一个岔道。
“穆一师兄，”青云真人一甩袍袖，跟了上去。“依我看，这血池建在此处，亦是有意为之。”
穆一真人这两天听青云真人念叨了不少血修的事，所以刚才从岔道经过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那圆池是血修功力略有小成的人用来惊成灵的血池阵法。
血池周围石壁上的孔洞都是用来安放血主的，一个个修士被当做牲口一样，囚固在将将能放下一人的石穴里。他们蕴含了丰富灵性的血液，将沿着让那些石穴彼此相连的沟槽，汇入底下的血池，供站在血池中心圆柱上的人修炼。
穆一真人站在血池前的时候，闭上眼似乎都能看到数十个弟子的血液被榨干，身体渐渐干瘪，而站在中间那人形容越发狰狞。
“我说过，”穆一真人沉声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看似巧合，不过是人为的因果。”
虽然穆一真人的声音和平时并无多大差别，但青云真人还是能听出他情绪有些不大对劲。
心里悬了口气，青云真人安抚道：“是，我明白师兄你的意思。”
“那人选在此处建血池，必有多方面的考量。我看，这迷雾隐界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穆一真人在黑暗里穿行，牵了牵嘴角：“迷雾隐界的来历，你比我清楚。乘道师祖……”
说起氓山真人的师父，他们的师祖乘道真人，穆一真人话语之中多了几分慨然。二人一时无话。
青云真人斟酌半晌，问道：“氓山师叔让拿万屠刀这位来寻隐界，不知是福是祸？”
却是他也就是问问，不一定需要答案。这个问题，或许穆一真人都不知道答案。
“如果楚恪能够收回隐界，至少不让他落到这个悖道而行的野心家手里。算是一件好事？”
“世事难料。”穆一真人却没有青云真人那样乐观，“这还得看楚恪心性如何。况且，万屠刀尘封已久，道纹有损，能否契合隐界也是个问题。”
“楚恪的心性嘛，依前日云台武试所见，倒也不算太差。至于万屠刀……氓山师叔或许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出现迷雾隐界的消息。”青云真人点点头，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希望氓山师叔这个选择不会错。”
随后又仿佛为了让自己放心一样，回想起楚恪云台武试的场景。青云真人想，这个少年固然有下手狠厉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留有余地的。如此看来，实在不算是个狠辣无情的暴虐之人。
漆黑的甬道，左拐右拐，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头。
通灵珠的光芒照在穆一真人的衣袍上，青云真人看到了他衣衫袍角上随着走动翻覆的图纹。
“穆一师兄，”青云真人突然问道，“你说，那人将血池建在此处，又在这时候弃之而去。算是掩耳盗铃呢，还是此地无银？”
血池固然让人联想到血修，但这个地方暴露，有心人自然也能够想到迷雾隐界去。修建血池的人，到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想要一举多得？
穆一真人脚步顿了顿，转身斜睨青云真人：“师弟这是有所猜测了？”
青云真人面颊上肌肉颤动，抖了抖胡子：“师兄难道没有？”
穆一真人不置可否，只道：“猜测也只能是猜测，总要有真凭实据。再者，我实在想不明白，他要图谋这迷雾隐界做什么？”
“你知道迷雾隐界里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人如此做否？”
青云真人摇头：“乘道师祖都故去几百年了，他老人家得迷雾隐界的时候我还未曾入玄天门，哪里能知道迷雾隐界的内幕。依稀听说，当年乘道师祖为收回迷雾隐界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倒是你，穆一师兄，你那时候已是玄天门弟子？”
“我也是从师兄门口中听说的。”穆一真人摇头，突然顿了顿，“或许有两个人能知道这件事。”
两个人？
青云真人斟酌片刻，想想穆一真人的资历，问道：“莫不是宗主和若虚？如今玄天门中，资历比穆一师兄你还深的，也就是这二位师兄了。”
这二人入门都比穆一真人早，而且，他们都是玄隐峰弟子。
“或许吧。”穆一真人不置可否，道，“我还想起一件旧事。当年，无妄宗设立大会，邀请了乘道师祖前去，临行之时，乘道师祖为人和善，自是应了。临行之时，却突然间宣布闭关。而且，这一闭就是三年多。”
青云真人觉得他师兄这话说得不清不楚，问道：“师兄如此说来，这件事会和迷雾隐界有关？”
“我也不是很肯定。但今日想来，或许和隐界有些关联。”穆一真人道，“隐界固然能为宿主提供许多好处，但如果是强行收取和剥离都会对宿主本身产生一定危害。”
“迷雾隐界的来历……似乎和万屠刀相关。”
青云真人接口到：“不错。我在多处典籍中均看到有类似在，但一直语焉不详，到底是何等联系，也不甚清楚。但看氓山师叔的安排，想来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穆一真人点头：“这样倒也能说得通。”
“师兄此言何意？”
穆一真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师弟不若想想隐界的来源？”
青云真人只是对这个迷雾隐界的来历不清楚，但谈起隐界的来源却不含糊：“隐界来源有二，实则也可归一。这大千世界之中，悬浮着许多未曾得到开发的小界，或有粗略形制，但其内无天地灵气日月星辰。”
“高能修士能够捕捉到这些漂浮在大千世界中的小界，通过凝聚自身精神引入天地灵气将这些小界培养成缩小的世界，此其一。这种隐界，与修士的隔阂小，无论是获取还是剥离，都不会有太大的损伤。”
青云真人说着就摇了摇头：“迷雾隐界显然不属于此类。”
“这些小界又时候也会主动选择灵性高的法器，借法器上的灵气荣养自身，此其二。这类隐界因长期寄生于法器之上，沾染了法器的气息，会默认法器的灵主为宿主，维持相互的共生关系。”
穆一真人点点头：“隐界不仅能够寄生于修士身上，借修士之能，蓄养天地灵气，也能够寄生于有灵的高等法器之上，与法器共生，汲取法器之灵性。”
“不错。”
“万屠刀是武修者的神兵利器，对于魂修者却并无多大用处。甚至于，万屠刀身上的戾气还会有损于魂修者的气脉。”穆一真人的话虽是猜测，却带着几分肯定道。
“如果迷雾隐界最早是寄托于万屠刀而生，那么肯定沾染了万屠刀上的血腥戾气。这和乘道师祖的魂修之道相违背，因而，他收取这个隐界的时候，恐怕花费了不少心力，甚至到了需要闭关修行的地步。”
穆一真人在一堵石壁面前站住了脚。
青云真人一直只顾着说话，此时低头看一眼手中的通灵珠，才发现通灵珠中那一根赤红色的线条，已经恢复到了竖直而立的状态。
“就是这里了？”
青云真人看看面前这堵漆黑的石壁，又看看身后同样的石壁，甚至抬头、低头把上下左右都看了个遍。
确认四周都没有人影，他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真的不见了，是因为万屠刀？”
穆一真人摇了摇头，站在一堵看似毫不起眼，与其他石壁并无不同的墙壁面前：“或许吧。你要相信，氓山师叔他不会无的放矢的。”
“他？”说起邙山真人，青云真人显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说话也有些无力：“师叔不按常理出牌，我等实在是无法招架。”
“楚恪这是进隐界了？”青云真人跺了跺脚，手持通灵珠，贴近四周的石壁，将这段暗道里的角角落落都查了个遍，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穆一师兄，楚恪能行吗？”即便知道有可能是氓山真人的安排，青云真人心中还是有点惴惴不安。无他，对这位师叔的印象，始终是不太靠谱啊。
“只是，如果迷雾隐界暗含戾气，会对宿主施加压力。”青云真人说着，脸上便露出几分忧虑的神色：“乘道师祖那时应该已是真人之尊，以他老人家之能竟然也为这么个小小隐界大耗心力。楚恪修为低微，恐怕无能为力。”
“你却不能忘了万屠刀。”穆一真人此时却似乎风轻云淡，不再担心的样子。
青云真人面含忧色，终于道：“这里可能就是隐界的入口，我们……”
“不可！”穆一真人察觉到青云真人的意图，连忙阻止，“迷雾隐界自乘道师祖去后，荒废已久。数百年时间，其中天地灵气已失，定然不能承受高阶修士的威压。我们进入肯定会破坏隐界规则，甚至造成这一方小天地的坍塌。”
“你可不要胡来！”
青云真人情急之下想进入隐界，被穆一真人一训，却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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