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你笑什么?”姬瑶奇怪,她完全忘记自己脸上涂着洗不掉的药水,见韩七盯着一直在笑,有点恼羞。
韩七忍着笑意喉咙里发痒,咳嗽几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指着姬瑶的脸,又指向瓷瓶,努嘴示意一旁装满清水的铜盆。
姬瑶恍然大悟,捧着脸深觉没法见人,她怎么忘记自己还顶着一张大黑脸,怪模怪样在韩七面前说了小半天话,他也不知道提醒她。
心生嗔念,她露出点小儿女的情态,眼媚如丝,气鼓鼓去洗脸,把药丸化到铜盆中,手刚伸进去又被韩七拉住,他叫人送进来半壶热水添到铜盆里,这样水温刚刚好。
姬瑶洗完脸,韩七指着她鬓角说没洗干净。
“哪里?”她对镜看了看,洗的白白净净。
韩七从她手里拿过洁面的帕子,轻轻在姬瑶鬓角擦拭,又从铜盆里再蘸点药水仔细擦。
他离得这么近,近得两人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姬瑶像个木偶一样任韩七拿着湿帕子在她脸上脖子间左一下右一下,一丝丝凉凉的,减少她许多燥热。
韩七也是,擦着擦着姬瑶那如玉般的肌肤露出真面目,小巧的鼻子,饱满的红唇娇艳欲滴,不知不觉他停下手定定看着她。
她也看他,眼睛水漉漉的似有千言万语。
韩七手指摩挲她的脸颊,单臂收紧轻轻将人拥进怀中,温热柔软的娇躯填满他的胸怀亦填满他的心。
姬瑶没有挣扎,静静依偎在韩七怀中,整个人发着抖,恐怕这时自己离开他也站不稳。
她闻见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松脂香,脸庞正好靠在他并不甚宽阔的肩头,听着他一下下急促的心跳声,她的心也跳得飞快。
“宋大哥来信说,他写下婚书让你带在身上。”韩七下巴抵在姬瑶的头顶上,有种做梦的感觉。
“嗯”,姬瑶点头,又补充一句:“阿兄说,等我们成亲时他必定要亲自过来。”
韩七嘴角微弯,脸上现出无尽温柔,成亲,他猛地想什么,嘟囔道:“成亲还早,我得要为阿爹守完孝。”
“我知道,又不急。”姬瑶红着脸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她不急,那,韩七急也没办法。
成亲虽然很遥远,可人真真切切在眼前,而且以后他也能常见到,韩七失落的心情又重新恢复兴奋,他偏头去看姬瑶,那时她这会知羞了,躲着不让他看。
他捂向她发烫的脸颊,把小脸扳过来瞧,一双杏眼含春宜嗔宜喜。
就这样,韩七也瞧不够,反正两人啥事也没干,在屋里厮磨半下午,天都擦黑了,才结伴出来,姬瑶才不会说是自己怕脸红没法见人,韩七更不承认他在浪费时光。
韩七大步走在前面,姬瑶步小落后他一步。他走几步停下等着她,最后握住她的手,姬瑶依旧很乖巧,没有试图挣脱。
韩七不知觉笑成花儿,觉得今儿天气也好,风也顺,人都看着舒心。走着走着,他想起来怎么半天没见到四斤,臭小子又开溜。
姬瑶勾头看着脚底下,她明白阿兄替自己定下名份,不再是扭捏矫情的时候。事已至此,再无退路,韩七喜欢把他的心事光明正大宣告众人,她没必要躲躲闪闪。
*****
他们是要去看顾神医,那边一处独居的小院里顾神医正在为梁恒文初次问诊。
靖义侯虽然诚心为子女求医问药,可也一再严正表明不和韩七扯上关系,所以这一路上韩七的人只能远远护送他们一行人,从长安城向西过了洛阳地界,韩七的人才能出面接应。
钟益之所以不劳而获,不是他没本事,而是京城方面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他急着往回赶,这才放姬瑶和二娘子一马。
韩七占据之城名汴州,离洛阳城不足五百里,城池小而坚固,他边走指着城东一角说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大院子,等这边忙完,一会儿送你过去。”
天也黑了,姬瑶远望也没看出什么结果,不过她还是要谢谢韩七一片心意。
“谢什么,你我之间还要客气。”韩七已经不当自己是外人。
姬瑶跟着他的脚步,心从云端往下,慢慢落到平处。
“阿姐,你要帮我,舅舅他要命人送我回去。”姬瑶刚进到顾神医住的院子,迎面扑出来二娘子拉着她求助,她答道:“你是该回去,一声不吭出来,婶娘她们不知有多担心。”
二娘子轻跺脚不依,“阿姐怎么要出来?”
“还不是为了不想嫁到钟家,你该要问你的好姨妈和好表兄才是。”姬瑶理直气壮。
堵得二娘子无话可说,她把目光从姬瑶身上转到韩七,又看向他们握着的双手,手指道:“你们……”
“宋大哥把阿瑶许配给我,她以后要长留在汴州。”韩七抢着说。
二娘子仍是不信,又看姬瑶求证,见阿姐笃定点一下头,她嘴巴张合好几次,最后冒出句怪话:“姐夫,阿姐不帮,你可要帮我。”
韩七哈哈笑出声,一声姐夫比他占了汴州还要令人高兴,他有心应好,又侧头看向姬瑶,见她轻轻摇头,吐出的半句话改了意思:“帮,不过还要听你姐姐的意思。”
二娘子当自己找到靠山,可劲谄媚,一声声姐夫快哄得韩七不知姓什么。她才没在乎阿姐和什么人好,只要能帮她留在梁家表兄身边就是顶好的大好人。
姬瑶实在听不下去,打断道:“你在这里废话半天,梁家阿兄到底怎么样,顾神医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能康复。”
二娘子沉下脸,嘟着嘴轻声道:“顾神医说为阿兄诊断后再下定论,人都进去半天没见出来,舅舅和我们都等在外面。”
哦,姬瑶心中没底,看向韩七。
他贴耳过来低语:“放心罢,越是难治的病人老头越不愿意放手,只要他敢出手,一切都好说。”
他呼出来的气暖烘烘的,吹得姬瑶耳边发痒,她要躲,他又追过来吹一口。姬瑶用手挡,他吹在她的手心里,两人隔空相视而笑。
二娘子早早转过身,远望院内东厢,那里灯火通明,廊下守着靖义侯和梁恒丽。听见身后两人发出轻轻笑声,不知怎么的,人生头一回,她羡慕起阿姐。
*******
顾神医医术高明,可怪毛病也不少,替梁恒文查看伤口,把所有的人全赶出来,一再告诫没有他的允许不许进屋。
梁恒丽陪着阿爹,一直守在屋檐下,初冬的天气寒气来袭,她裹紧身上的夹毛披风忐忑不安,怕顾神医出来的太早,说阿兄无药可救,又怕顾神医迟迟不出来,阿兄整日没进米水难以维持。
听见身后有动静,她回头,越过姬瑶看向韩七,只在倾刻她已品出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那怕韩七此时松开姬瑶的手,两人隔着两步远,梁恒丽能感受到阿瑶的那缕情意。
所以等姬瑶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梁恒丽没有笑,手轻轻从姬瑶手中滑落。她为阿兄叫屈,明明阿兄喜欢阿瑶在前,而且是自小就念着,奔前奔事为阿瑶做过许多事,前有废太子,后有韩七,怎么每回都让他人捷足先登,阿兄比起这两人都不差。
人在病中,梁恒丽也有点不讲理,眼眸微垂冷若冰霜。
头回在梁家阿姐而前碰一鼻子灰,姬瑶摸不着头脑,只好陪着她一起等待。
“靖义侯。”韩七向靖义侯拱手行礼。
靖义侯也是淡淡的,身子微欠点头,他临来前说得很明白,为儿女治病多少诊金都能出得起,却不想和韩七扯上半分干系。他是官,韩七是匪,这一点很明了,无须多说。
初次见面,韩七本就对靖义侯没抱太大希望,人也见过了,顾神医的脾气他也知道,肯定不喜欢院里等着这么多人,他提出领大家出来休息。
靖义侯头一个不走,他长年练武,在这里守一个晚上不成问题。
梁恒丽也不动,二娘子更不消说索性搬出把椅子守在院子里。
顾生却在犯难,全守在这里,阿爹出来见了又要骂人。
“阿姐,走吧,别让顾神医见了不喜。”阿瑶轻推梁恒丽,想必她话中的意思梁恒丽能听明白,对着二娘子则要直白的多,直接一句你想惹恼顾神医便呆在这里。
靖义侯也示意女儿先回去休息,梁恒丽这才不情不愿跟着姬瑶出来,二娘子孤掌难鸣,又怕舅舅催着她回长安城,也跟在后面出来坐上车。
三个女孩子全都不说话,姬瑶心底最明媚却不能露出喜色,她知道韩七就在马车左右跟随,人在异乡举目无亲,心底却安然平稳。
晃晃悠悠行出一烛香功夫,马车停下,帘子打起,韩七伸手在车下接应,“阿瑶,下来吧!”
姬瑶把手递给他,下车的瞬间她愣了,面前跪了一地的人,阿绣还有其余留在洛阳的婢女婆子们,南大婶全家六口人都在,南瓜蹦蹦跳跳在原地撒欢。
她眼眶湿润,耳边有人低声问道:“怎么样?这地方你觉得还满意?”
姬瑶用力点一下头,伸出手指够到韩七的大掌,被他紧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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