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躲避不开,只得跟着那宫婢走上石阶,绕过地下一溜的内监,踏进殿内。笔』』趣阁WwΩW.ΩbiqUwU.Cc
殿内还跪着一名内监,身上的衣裳与外头的那些相仿,只年岁稍长。杨淑妃倒不见预想中的盛怒,不温不火地在正中的靠背锦榻上坐着,榻前设了张高案,案上的乌木托盘中躺着几朵被揉捏过的牡丹花。
风灵小步走上前,向她盈盈一拜:“风灵姗姗来迟,夫人见谅。”
那内监就跪在风灵脚前,风灵看见他背部一僵,似乎正努力运力控制住自己,不回头望她。
“你来瞧这些花儿。”杨淑妃对她的迟来不以为意,酥软的声音里透着的气恼并不对她:“你瞧着如何?”
风灵上前在粉、绿、黄、紫的几朵花儿中取过一朵揉坏的托于掌心细观,除了被揉烂了花瓣之外,并不见什么异常,她放下花,回道:“便是寻常牡丹罢了,只色较外头的多些,外面那些以粉色居多。”
“不觉形小?”杨淑妃追问道。
“风灵无甚见识,这花形已不算小了,簪戴上头,几乎要遮了半边髻了。”风灵如是禀道。显觉脚边跪着的内监重重出了口气。
杨淑妃幽幽地叹道:“今岁天旱,莫说宫内的牡丹花,前一阵子听圣人提过,田间已是青黄不接,宫妇不知民间疾苦,却还怨今岁牡丹花形小,无不斥责牡丹园的内监躲懒,未用肉骨汤来浇灌牡丹。”
风灵听得心惊,她因家中富裕,虽不曾经过灾荒饥馑,可行商途中也见过一两回,那情景很是难忘,再一听宫中竟以肉骨汤浇灌牡丹花,心中直念“罪过”,奢靡之风如此之盛,若不亲眼见了,亲耳闻听,真真是无法置信。
“牡丹花要用肉骨汤来养的么?”风灵犹不敢信,径直去问地下的内监。
老内监知晓她是圣人钦点着留在宫中的,她肯问,他自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应她:“禀娘子,老奴当真是已用上了肉骨汤,可再多的肉骨汤,也抵不住今岁的旱天,雨水不济,花朵儿自然开不大。但凡花木果树,都有个大年小年不是,也不能年年都指着它是大年。”
风灵点头:“是这个理。”她抬头向杨淑妃求情:“老内监说得在理,天灾如此,怨不着养花的内监们。再者,这牡丹当真算不得小了。”
杨淑妃冷哼道:“你我知这理有何用,这內苑中的妃嫔世妇们却不答应呢。今早这个来怨,明晚那个来诉的,直要将那些养花的内监当作肉骨花肥才罢休,我也是难平众口,又不能拿着这些豆粒儿大的事去惊扰圣驾。”
风灵不知牡丹花于宫中女子来说竟这般重要,重要到欲拿人性命去催开一朵能令她们满意的花儿来,不觉甚是荒唐。
“风灵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她不忍见无辜内监受罚,想来杨淑妃也是拿准了她好出头的性子,才招了她来商议此事,抑或是,又是另一场试探。风灵并不在意她要试探些什么,她心念急转,自有一番算计在此事里头。
杨淑妃命人赐了软杌子在她的锦榻边予风灵坐,作势又要去拉她的手,风灵反应较她迅捷得多,早已伸手过去取过两朵牡丹花托在掌心内,借势躲过了杨淑妃那令她心里腻烦的抚拍。
“倒也不难,只是要借一借夫人在内宫的威望。如今宫妇皆以夫人马是瞻,夫人今日穿戴了什么新鲜的,明日便会有人比这样子竞相效仿,纵然学不成夫人五成的风姿,却也能沾得些光彩似的。”风灵先将她十足地夸赞了一番,倒也并非全是虚妄恭维,这一阵在宫内见多了宫妇,凭着她多年经营布料的嗅觉,不难探觉出这一点。
杨淑妃佯嗔着点了点她的额角,酥酥柔柔的嗓音笑道:“快说正经的,莫光顾着说那些个好听的。”
风灵“咯咯”笑着道了声“是”,又接道:“夫人只需每日命人大张旗鼓地去牡丹园内购花,专挑小朵的购来,再命尚服的女官将这些小朵的牡丹,或缀于裙裾,或别于襟口,便由尚服局摆弄去,宫眷前来问安时便穿着。如此连着采买几日,一日价比一日高,风灵敢断言,不出几日,众宫眷便争相来牡丹园要花。但请夫人下令,不予白取,将那些花儿都定个价,只能往高里定,绝不能价廉。”
“这是为何?牡丹园的花向来只作赏赐馈赠,从无议价的说法,倘若如此,岂不教人诟病。”杨淑妃凝眉摇头。
风灵心底一振奋,等的便是她这一问,她不由坐正了身子:“这一进项,自然不是收归己用的。夫人想想,前一阵圣人不是提过天旱成灾,田间青黄不接,饥民大增的话么,夫人将这一项盈收全数交予户部,在城郊专为饥民开粥棚,往小里说,是为后宫女眷们积德增福,为圣人的烦忧尽绵薄之力;往大里说,便是夫人心系国祚,替大唐竭尽心思,堪为表率。”
一番话说得杨淑妃盯着殿外怔,早在李世民于她跟前随口提起旱灾一事时,她便动过这个心思,可想了许久也未能寻到一个自然而然,不显矫揉造作的法子,眼下经风灵这么一提点,她倒是豁然开朗了。
她不由重新审视起自己膝旁倚坐着的市井女子来,她将这法子先与自己讲了,而非自献于御前,便是说她已认定了要站在自己这一边,为自己所用了。
杨淑妃扯起绢帕掩口笑了起来,心下不觉舒畅,朝殿内仍跪着的老内监道:“你也不必跪在这儿求我来救你了,自有贵人来搭救于你,还不赶紧先谢了她。”
“风灵岂敢。”风灵忙侧开半边身,摆手不受:“再者,此事若能成,最紧要的还是须得借夫人的表率,若是换做风灵去购花,却是万万不能成的。”
杨淑妃将她那法子细细地又琢磨了一遍,到底不曾用过她办事,也不知究竟能不能成的,便暗想着索性将全副担子都撂予她去担着,好便好,不好终究与她自身无碍。
“咱们这些累年在宫中的,原是不懂那些买卖之事的,你既是女商出身,自是熟稔于此道的,也只得劳动你一回,到底将这事接起来,倘或果真能筹得款子,便由你去户部领这份功罢。”杨淑妃言语间不由自主地又将风灵的手执起,在她手背上轻拍。
风灵忍着手背上的不自在,和心里的狂喜,答应道:“钱是宫中女眷们出的,脸面借的是夫人的,风灵何功之有?夫人快莫再提功不功劳的事,风灵只知往户部跑跑腿罢了,不知要领什么功。”
杨淑妃笑骂了她几句油嘴滑舌。风灵心下欢喜万分,终是有机会能跨出承天门,往户部去一遭了,户部与兵部同在尚书省内,到底距拂耽延又近了一大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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