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了我堂叔的面前,艰难的张了张口,叫了一声叔叔。
然后,眼泪就止不住了。
我这个叔长得和我爸有几分相似,我看着他会更加难过。
“这几天家里一直在联系你,都是你同学接的电话,这些事情,也是你同学和一个姓秦的朋友帮着办的。”
叔叔解释的时候,我却丝毫没有将一切听在耳朵里,我只是盯着棺材前立着的遗像。
爸爸少有笑的时候,除了逗鸟的时候能有几分安详。
妈妈少有不笑的时候,任何时候都是笑的。
这照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不知道爸爸在照相的时候想什么,竟然是笑着的。
妈妈也是笑的。
我回头一直望着他们,眼泪无声的掉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
我一遍遍在心里说着,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会这样。
我叔叔似乎是看到了我在流泪,连忙的安慰我说,“颂,别太伤心了,以后有什么事和叔说。”
“其实你爸和你妈这样也挺好的,这几世夫妻的缘分才能同年同月死啊,到了下面也能有个伴。”
我看着叔叔,抹了抹眼泪。
跪在了灵棚下面。
冬天的地太凉了,而我脚下也没有什么铺垫。
叔叔见状连忙的将我扶了起来,说道,“颂,咱别跪了,你休息休息,我听你同学说你住院了挺严重的。”
我看了看我叔叔,却不听。
我除了跪着,我还能做什么啊。
最后叔叔拗不过我,去帮我拿了厚厚的垫子垫下,我就一直在跪着,看着我父母的遗像,看着笑容越看越难受。
我不是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虽然不算完全的无神论者,却也有百分之八十的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
但是这一刻,我真的希望这世界上有轮回,有鬼神之说,有灵魂之说。
我甚至想着,我守在这里,我父母能够以他们的魂魄来找我就好了。
骂我不听话,骂我不懂事,或者是骂我抛下了他们。
可是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在那种场景下,猝不及防的离世是连遗嘱都不会有的。
我无法想象,也无从得知,他们在死前的一刻想过些什么。
我只是麻木的跪着。
晚上亲戚是轮流守夜的,其余人都要多多少少去睡一睡。
我看着那些守夜的人,让他们都去睡了,我自己在这守着就行。
叔叔不放心,想多看我一会,我想要拒绝。
这个时候秦苍赶来了,他穿着黑色的大衣,黑色的皮鞋,浑身上下全是一片萧条之色,静静的走到我的面前的时候,冲着我叔叔点了点头。
叔叔是认识秦苍的,或者是说,他当初的玫瑰花出了那么大的风头,我们这周围的邻居都该是认识他的。
他看了看秦苍,又看了看我,说道,“宋颂,你男朋友来了,我就先去休息一会,你累了去叫我,我来替你。”
“好。”
我冲着叔叔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开。
冬天的凌晨,几乎呵气成冰,外面的空气,感觉稍稍一哈气都能把眼睫毛冻住的样子。
我就这么跪着。
秦苍站在我身边,也跪了下来,然后才和我说话,“是我的错。”
我看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任何。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的错,这一切的最初的原因就是因为他。
跪了一会,膝盖就麻了。
我叔不放心,走出来的时候,看了看我,还是好说歹说的让我去休息了。
而秦苍亦跟着我进了院子里。
别的房间里睡着远一点的亲戚,来到我们家奔丧的。
只有我的卧室没有人。
我进来,秦苍亦跟着进来了,他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我说道,“宋颂,你此时是不是很恨我。”
“是。”
我说。
我连遮掩都没有遮掩的说道,“这本来就是你的错,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父母也不会死,我不可能不恨你。”
秦苍的喉结动了一下的,他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安慰我,“你躺下休息一会,在你父母入土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一直陪着你。”
我笑,笑容里全是凝结的霜。
有什么用啊!现在做的一切都有什么用啊!
就像是走在寂静的山谷里,荒无人烟,你喊也无人回应,你哭也无人理睬,你纵然有太多的情绪太多的表情都有什么用啊!都是什么用都没有的!
没有用!没有用!
可是,我也没有力气赶秦苍走,我也没有力气大吵大闹,我只是自己脱了鞋,将枕头半靠在床边,这么静静的靠着。
在我的右手边有个书柜,书柜里是我小时候的书,还有我得过的一些奖状,奖品。
有一只钢笔,是我上小学三年级得了第三名奖励的奖品。
有一套名著是我六年级作文比赛获奖赠的,虽然只是个入围奖。
还有照片,照片差不多是满满的回忆吧。我不爱照相。
秦苍站起身来,他走到书桌前去打开看我这些回忆的时候,我一一给他介绍,带着一种气若游丝的感觉。
虚弱,却也毫无感情。
如麻木,如死灰。
秦苍打开照片的时候,一张张翻着,我说,“我小时候长得丑,可是只有我父母不觉得我丑,他们总给我照相,一直到我有了美丑概念之后,就不照了,还有一度怀疑我自己是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因为我妈妈挺漂亮的。”
“是不是觉得我的家庭很幸福?”
我看着秦苍慢慢翻着的时候,我问秦苍道。
他静静的回了一声,“嗯。”
我说,“那张合照是我要去高中之前照的,高中要寄宿,所以我妈妈怕太久见不到我会想我,就给我照了一张。”
“那个奖杯是我爸爸陪我领的,他一直都不爱笑,我领了奖杯让他笑一个,他也只是说了一声,宋颂聪明,遗传的他。”
“我觉得我们家挺幸福的,虽然家里没什么钱,一切都只是刚好温饱的样子,可是,我爸妈从来没有拌个嘴,也从来没有打过我。”
我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曾经因为在学校里经常被欺负,然后一气之下打了人。把那个人打住院了,那是我第一次打人。”
秦苍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说,“结果我被学校处分开除了,无学可上,我爸妈给我找了很多学校,我最后才多交了很多钱去私立学校上课的。那学费贵到了要他们两个人一整年的工资。我上了两年半这样的学校,我在学校回来的时候,他们给我做好吃的,可是我却在冰箱里发现了很多的咸菜。”
我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我抹了一把,说道,“但是他们都没有骂过我,没有责备我。”
“你说我家庭幸福吗?你说我爸妈爱我吗?”
我挤出了一丝笑容问秦苍。
“幸福,你父母爱你。”
他说着,声音有些嘶哑。
回头看向我的时候,我忽然一个用力,将我床上能扔的东西都奋力的扔向了他,我说,“对啊!这么幸福的家庭,全特么让你给我毁了!”
我喊得声音极大,大力气牵扯着伤口。
眼泪几经决堤。
我看到秦苍的眼眶红了。
我说,“别特么假惺惺了!”
这是一种折磨,折磨我,更折磨他。
我以折磨我来折磨他。
我说,“有这么一句话,孩子看不到死亡的时候,她就会对一切都充满期待。挡住死亡的两道屏障就是父亲和母亲。父亲去世了,母亲还在,她不至于见到死亡。倘若母亲也去世了,她就会直接与死亡对视。这种感觉会很绝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太闷,我说,“我之前不懂,我现在懂了。你让我直接看到了绝望和死亡。你根本就不会懂我现在的痛苦。”
我埋头痛苦,再也忍不住了。
秦苍走过来,抱住了我,他说,“我懂。”手机用户请浏览m.aiquxs.co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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