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宾饶是老实,这时也明白了师父的来意,有些兴味索然,可还是听话的答应着:“是。”
我看他有些受伤,站起身来踱步到船尾栏杆,想着当年周斯年曾经在这里丢掉了那枚猫眼石的戒指,如今,水波依旧,却物是人非。
阿宾习惯的跟过来,站在我的身后。拿着一把油纸伞,撑在我的头顶,以遮挡这有些炽烈的阳光。我回过头,看他一脸落寞,笑道:“怎么不高兴了?”
阿宾说:“没有……只是师父这么多年原来是故意躲着我,我一直都那么担心他。”
我看着这个重情重义的大男孩儿,竟有些心疼,在这一切利益至上的乱世,谁来用一腔真情陪伴他呢?
因而问:“阿宾,这么多年,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阿宾低下头,看着运河里泛着光的水波纹。“阿宾不想成亲,”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蔺先生不是也没有成亲吗?这个,勉强不来。”
“蔺先生和你是不一样的,他就一个人,你有那么大的家业,不成亲,你爹娘愿意吗?”
“我反正不想勉强。”阿宾梗着脖子,“也可能以后我会成亲,但现在没有这个想法。不想成亲胡乱娶个人回家,我又不会作假,岂不是害了人家。”
他这么说让我没有办法再劝他,心里对阿宾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这样的人,在如今这个世道,越来越稀少了。
是夜,不知为何,晴了一个白天的天突然阴了下来,黑的仿佛锅底一般,让人窒息。月亮只有在刚出来时,在云层里露了露脸,现在完全找不到了。
一队队的巡逻武士在甲板上走来走去,阿宾改变了巡逻队巡逻的时间,现在是交错巡逻,让两队巡逻队之间,没有缝隙,以避免让人钻空子。
舱室的门已经锁了,在一层舱房里,住着我,晓雲,云逍,宜修和许巍然,再加上美淑与宝璐两个女护卫,还有几个小丫头。阿宾住在一层舱房的最外面那间舱室,无论是想出去还是想进来,都会惊动他。
我依旧是住在最里面,以前的育儿床什么的都用不上了,舱室里只剩下一张雕花大床,上面挂着如梦幻一般的帷幔,馨香依旧。妆台上摆着周斯年调制的各种香膏,他的闲暇,几乎全用在了这些香膏上。
“你怕我没有了香膏会老吗?”
“我希望你就算为了不老,也不会离开我。”
想着这些对话,笑意挂满嘴角,从心里一直甜到外面。这样的男人,当初我不是因为爱他才嫁的?真不明白当初是不是自己脑袋有问题。
掀起窗帘的一角,外面黑漆漆的,只有巡逻武士整齐的脚步声与衣袂相碰的沙沙声。
突然,一张脸贴上了窗棂!我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大叫起来。幸亏这张脸面熟的很,且看起来没有恶意,我这才忍住害怕,打开窗户。
那是一张熟悉又俊俏的脸,可对大多数人来说,也的确是一张如同鬼魅的脸。而且,在这么密集的巡逻下,他是怎么上船的?
他向我招招手,我走了出去,所有的人都睡了,只有阿宾走出舱室门,问:“夫人要出去吗?要不要我跟着?”
我想了想,说:“好吧,你跟着一起来吧,”我凑近他,“一个老朋友,不知道怎么上了船。”
阿宾吃了一惊,但没说话,我们悄悄出了舱室门,拐角处,龙禁卫指挥使一身夜行衣,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们身边。
他看看阿宾,我说:“没关系,阿宾没什么不能听的。”
我们三人走到船尾,黑漆漆的夜幕下,什么也看不见,江面上船只来往也是少的可怜。
指挥使开门见山的说:“皇上知道公主进京的事了,他让卑职来转告公主,到了渔阳,悄悄走旱路入京吧,不要被人利用了。”
我好久没有听到关于皇上的可靠消息了,现在看到龙禁卫指挥使,心里觉得好激动,不由拉住他的手问:“皇上他现在怎样了?还有云遥……”
指挥使拍拍我的手,安慰说:“公主稍安勿躁,陛下和小姐现在都很好,只是……”
我担心的看着他,一直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以至于长指甲嵌进他的肉里也没有觉,直到阿宾轻轻呼喊:“夫人,夫人……”
我急忙放开他的手,这时才觉,这个屠夫的手温暖而柔软。让人抓着时心里安定,不舍得放开。我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这些日子,太担心这些事了,以至于失态,指挥使莫怪。”
指挥使悲悯的笑着说:“公主不用这么客气,你我也算是多年老友,不然,皇上也不会让我来传信息。”
“宫中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我问道,“现在,年哥也理不清楚状况了,一直不敢进京,又记挂皇上……”
指挥使又不放心的看看阿宾,我无奈的对阿宾说:“阿宾,你站的离这边远一点警戒吧,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们。”
阿宾点点头,走开了。
指挥使一直等阿宾走到听不见他说话,才悄声说:“皇上身体无恙,只是这些年宫中一直有人毒害皇上,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我惊呆的看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竟然泪如雨下。“是谁做的?一直没有查出来吗?从八年前年哥就察觉到了,有人给皇上吃了一种西域的虫毒,陈院判也没有觉,当成肺痨治,幸亏年哥给调了药方……”
指挥使叹息一声:“可惜,这次连国公都被那个医痴给骗了。”
我瞪大眼睛,“陈显仁?你什么意思?”
指挥使说:“我们都被那个医痴给骗了,太子和顺安王的人互相怀疑,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那个太医,把皇上给害了。”
我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受,伤心,惊惧,担忧,无助……既然这个屠夫已经查出事情是陈显仁做的,那陈显仁现在不死也只能剩下半条命了。
“陈显仁,现在怎么样了?”我压住所有的情绪与颤抖的声音,强作镇定的问。
“没死。”指挥使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他要是敢死,我马上把他儿子的心肝挖出来喂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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