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陛下的改革过于激进,他将工业化的震荡丢给底层人民,利益输送给上层,无数农民失去土地啼饥号寒,整个上层社会依然纸醉金迷,这不公平。”
亚雷说话的同时,眼睛盯着手里晶莹的琉璃杯,脸上没有表情,滚烫的热气从杯底里慢慢升腾,一时间气氛显得异常安静。
“……”
黎塞留沉默的看着他,强自露出镇定之色,但是捏着杯柄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的动作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眼前这个男人,举手抬足都流露着权势的威压,给自己的感觉之强烈,怕不仅仅是上位骑士这么简单……也许是终焉……可能更强。
年纪看上去也不大,正是潜力无限的大好年华,只需稳扎稳打的享受一切,迟早会是一方霸主,或者进入帝国权利的最高中心。
明明身为统治阶级中的上层人物,却能跳出阶级的格局理智判断是非,公然反对有利于他本人的利益输送,怜悯人民、体恤最底层的被剥削者。
这样的人……不正是自己一直寻找的明主么!?
年轻人缜密的思维中,正酝酿着一场风暴,无数个声音正在奋力疾呼,告诉他抓紧这次机会说服眼前的人,让他接纳自己的理念和规划。
“是的,皇帝陛下做错了事,工业化不是只有现在这一条路可走!”黎塞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自信的语气说道。
“哦?阁下请尽管的畅所欲言。”
黑发骑士眼前一亮,胳膊平放在桌面上,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帝国目前的工业化道路过渡依赖资本家的力量,连最宝贵的魔石资源都任由私人瓜分,这样做偏离了强国的道路。就算平日里没有问题,一旦到了国难时刻,整合资源的成本就会上升。而且,资本私有化,等于重要资源是可以买卖的,罗赛维亚如果国势衰微,引起大量资本外逃,是不是等于资源也流失了!?”
年轻人先是指出了目前工业体系的弱点,接着把资本家的裤子撩起来抽了一顿,最后罗列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我的理解当中,资本家不等于工业,他只是扮演着一个经营者的身份,工业需要资本,但是这个资本并不一定要来源于资本家。说到底,所有工业产品是由我们工人生产的,为什么我们工人不能当工厂的主人,我们可以选出优秀代表,让他代营工厂!”
“这和官营有什么区别?”亚雷认真的问道。
“区别在于工厂是属于工人,我们有动力让它发展装大,只需要一些有效的奖罚机制。”黎塞留迅速回答。
“这需要高素质。”黑发骑士摇了摇头。
“不,不需要高素质,只需要硬指标!产品的质量、合格率、功能,都可以用计划的方式罗列出来,按标准完成即可。超额完成有奖励,相反则是惩罚。生产资料公有化,加上工人代表,配合合理的设计规划,这是一条崭新的工业化道路,无需担心资本外逃的问题。”
年轻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所有产品,都可以由国家出面统筹规划?”亚雷有些咋舌的看着他。
“是的,按需分配。”黎塞留点头。
“你考虑过人性么?”
良久,黑发骑士才缓缓开口,他皱着眉,有些头疼的揉着太阳穴。
“不,我不需要考虑那些问题。”
年轻人板着脸摇了摇头,很快露出笑容,狡黠的说道:
“那些问题由资本家来头疼,我们工人投入国家的怀抱,生产对国家来说重要的产品,保证产业链的存在。至于人性化的东西,留给他们头疼去吧,我不打算把资本家斩尽杀绝。”
“哈哈哈!”
亚雷哑然失笑,同时由衷的替他鼓了鼓掌,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你超过了我对你的预判,的确是非常的精彩,不过要说服我认同你的理念,还需要加把劲,比如……农业方面的事。”
“当然!”
年轻人此时春风满面,精神抖擞,没有什么事比相遇知己更能让思想家动容,他此刻确定自己遇到了知己。
接来下半个小时里,黎塞留侃侃而谈,黑发骑士一直保持着倾听者的角色。
年轻人对农业方面的理解似乎还是基于生产资料公有化,并提出了集体农庄的构想,他的设想是主要生产资料和劳动产品归全体庄员所有。土地国家所有,由农庄永久使用。集体农庄实行按劳分配,并允许庄员经营规定的宅旁园地和家庭副业。
集体农庄当中,基本生产资料如大型农具、役畜、畜群、经营用建筑物等等,属于集体所有。庄员进行集体劳动,农庄的收入在扣除补偿生产资料消耗、提取公有基金以后,按庄员的劳动数量和质量分配给个人消费。同时允许庄员保留一定数量的宅旁园地和小农具,自养一定数量的牲畜和家禽,经营家庭副业。
“为什么在农业方面,不留点人性的东西,给资本家考虑呢?”听完他的发言之后,亚雷如此问道。
“安特拉苏不会发生饥荒,施个法术的事,除非妖精和法师们死绝了,在饥饿面前没有人会在乎那点法力辐射。皇帝改革后,现如今的农业人口绰绰有余,没有必要再折腾。”
黎塞留卖了个关子,注意到对方愕然的表情之后,心满意足的解释道:
“集体农庄不是给罗赛维亚本土设计的,是配合军事行动的殖民入侵,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垦荒模式。”
“这么说……果然……”
黑发骑士咀嚼着对方的话,眼睛越来越亮,因为对方所说的集体农庄,在解决殖民地根据点的问题上,似乎大有可为啊。
两人说了半天,这会儿已经是“郎有情妾有意”,就差眉目传情了。
“黎塞留阁下,如果你需要一块实现构想的土地,那么我可以提供。”亚雷很主动的邀请对方加入自己。
“不胜感激。”黎塞留怀揣着满心的雄心壮志,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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