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自然是王谢堂前王谢巷前的王谢。
环绕在中州宰身周的暮气也无声无息的逸散出来,一团巨大的黑影,分出了数不清的细微暮色剑丝,将那一袭白袍罩了进去。
蹦蹦蹦!
屠劲此时也已经到了苏留左前侧十丈之余,所过之处,地面发出沉重的响声,同时也被他双足碾踏碎成了粉尘,烟尘漫天扬起。
两大宗师气机雄浑,都处在绝对的巅峰,爆发出的威力,便是诸位地榜宗师亦是忍不住为之侧目,心里同时浮现一个想法:九鼎门主与中州宰看来是拼命了,殊不知鹿死谁手,若是两败俱伤之局,那才是快意!
“好,好,好,天涯暮雪,白首相依,九鼎抬手,裂地如雷,两人合击之势,还算不差,但是我杀你们,不出十手。”
苏留凌风而立,身影翩然踏波疾闪,背后云白披风猎猎作响,他却长笑一声,似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情绪,还连道了三个好字,似是对中州宰与九鼎门主的武功也赞了一赞。
“死到临头,还敢狂言?”
屠劲狂笑连连,气势丝毫不曾减弱,反而与中州宰那一层深浓暮气形如一体,步步猛进,将苏留的无形气剑完全绞碎,两人虽然不曾练过什么合击阵势,但是也知道苏留的身法鬼神莫测,当下丝毫不敢怠慢,精神绷紧,一左一右将苏留裹在了当中。
此时的苏留却已经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当中。
这种无端的沉静仿佛能感染人一般,谁都看得出来苏留并不紧张,只是心神完全合一,瞬间达到神我如一的境界。
三人站在三个不规则却无比玄妙的位置之上,端凝不动。
接下来的一击势必要决出生死。
分胜负与决生死,自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两位地榜排名还在南北双雷神之上的中州高手,给苏留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用身法机妙,瞬间爆发出无以伦比的速度,超脱两人的意想,以奇击之,只能用这么一次,苏留脑海当中黄庭宫一震,陡然放出万丈玄光,天子望气术已经将百丈之内俱都感知于心。
这一瞬好像很久,其实不过一个弹指的功夫。
下一霎,苏留人已在空中,左足在右足上轻轻一点,衣袍招展,便如鲲鹏扶摇而起,这一门上天梯的道门轻功已经被他修到极致,如凌空飞仙。
王谢堂前巷中数千虎贲军密密麻麻,玄甲深沉,与魏连城手下的南府白甲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在这一个瞬间,原本忙于互相攻杀的所有人都忘记了动作。
他们仰着头,慢慢的张大了嘴巴,眼睛里渐渐被一种不可思议的神采覆盖。
二分之一个弹指之后,苏留已经拔剑。
起手拔剑到出剑,动作简单,毫不拖泥带水。
时间也凝在这一霎,周遭一切动作似乎都已经慢了下来。
究竟是时间过得太慢,还是苏留出手的速度太快,抑或是两者皆而有之?
中州宰并不想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有危险了。
他暮影神剑在暮色之中使出,更增了几分威势,来势过快,起码比屠劲快了半息之期,所以首当其冲的便是由他撞上去接这一剑。
“这小子刀法了得,怎么此时却用剑法迎敌,有鬼!”
是以中州宰罗寒先吃了一惊,骇了一骇,他心随念转,登时便想到了不对的地方—这种生死之际,使的不然是必杀的杀手,而苏留弃刀用剑,那自是因为苏留这小贼隐藏的好深,骗的他好苦!
苏留的剑法,绝对不比刀法要弱!
只是这一霎的凝滞,苏留的剑光已经洒落了下来,那一柄长剑紫电缭绕,激遁刺入了暮气剑意之中。
中州宰心里一沉一凝,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暮影神剑的剑光绕身激旋一周,将他整个人罩了进去,苏留觑准时机将被动化作了主动,他却能将自己与暮影剑幕相合,主动化攻为守。
此时乃是他们以二对一,只要守住先手这一剑,拖住苏留剑势变动,屠劲下一息绝对能对苏留施以雷霆一击。
只是事事不如意者十之*,中州宰计划稳妥完美,却被苏留一剑给打破。
是一剑还是两剑,亦或是千百万剑!
“接我一剑如何?”
苏留人在空中,嘴角噙着一抹清冷笑意,手里长剑剑身之上有雷云紫电,也隐现星文符篆,古朴重锋的天罚长剑在苏留手里突然有了生命,化成了一条紫色长龙,从天上来,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作碎片。
这一剑美丽到无以复加,极度的美丽之中,又蕴含着无边的危险,这样的剑法,已经不似人间的剑法,自然也又一个美丽的的名字。
天外飞仙!
当初叶知秋一叶飘凌万丈天渊,使的就是这一剑,但是剑法经过苏留萃精去芜的改良之后,又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中州宰陡然爆起,暮影重重叠叠,黑云迷障一般遮天蔽日,他发出一阵凄凉惨戾的长啸,那一剑光华绽放的一刹那时,他就知道自己计划成空,也错的离谱: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敢看苏留,但是最后还是发现自己太过低估他了!
“果然不愧是暮影神剑!”
凄迷的暮气映着影影绰绰的剑芒,中州宰的能尊作中州结义盟第一把交椅,在地榜之中列名也近乎前十,自然是手段了得,此时他已经将暮影神剑的精髓奥义完全展露在众人之前,这样的剑势,在场洞玄境的高手心里都免不得生起一种颓然欲死的感觉。
“苏宫主竟然要以一敌二么只怕要陷入久战之中,颇为不利”
魏连城暗自捏了一把汗,他本以为这将是一场苦战血战死战,但是事情发展的结果却完全在他的意想之外,他亦是没想到胜负居然分的如此之快。
简直是,摧枯拉朽。
恍若仙人凌空一指,慨然不可抵挡,苏留这一剑天外飞仙剑势已经炽烈强盛到了极致,好像彗星扫空而过,天罚神剑脱手而出,一剑如龙自天穹落下,将无边的的凄迷暮色一剑劈开。
天罚神剑,直接插在中州宰的胸膛。
暮影迷障终究散去,天涯暮雪,无人相依。
魏连城悬在喉咙的心终于也放了下去,但是他方才绽出的喜色马上变作了震骇。
只因为此时屠劲已经鬼魅般错步旋身到了苏留背后,九鼎门的心法走的是霸烈一路,裂空碎鼎手威力已经运转到了极致,屠劲粗厚宽大的手掌上似乎萦绕着一层
步伐踏过之处,连地面都似乎在他背后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巍巍高山,朝着苏留强压而来。
屠劲看似粗豪,其实心机比中州宰还略深了些,他本能在半息之前反应过来施加援手,或许在这飞仙一剑之下也救不得中州宰,但是起码能为他争得一线生机。
他没有做。
因为“死道友,不死贫道”,中州宰死与不死,跟他全无干系,他只要凭自己裂空碎鼎手,亲手将苏留轰杀当场,以此立威,将九鼎门的声名推升至一个全新的高度。
拿暮影神剑中州宰当做诱饵,屠劲终于寻得这一线之机,苏留剑势所趋,身法转圜之故,恰好正背对着他。
轰!
这一掌全力施为之下,沛然莫之能御,不说九鼎,便是一座小山当前,也要被他一掌给彻底轰碎了。
“当心!”
大幻才子公孙荒木也是列名地榜的高手,眼力非同寻常,一眼就看出了危机之处,登时惊呼出声,只不过屠劲把握时机太过巧妙,公孙荒木警示却来的晚了些,魏连城脸色瞬间灰败,从天上仙宫跌落九幽地狱之中。
不知不觉之中,王谢堂前巷里的数千人众目光全都落在了苏留的身上。
此时许都之局明面上尚未有天榜大宗师人物入场,苏留已经成为了许都这一盘大局的关键之处,魏连城失去了苏留臂助,无论如何都是难成大器。
“给我去死吧!”
屠劲脸上肌肉扭曲,爆发出一阵不知道是笑还是嚎叫的渗人啸声,一掌正打在了苏留的背上。
准确的来说,是打在了苏留的背后丈余之外。
磅礴雄浑的裂空碎鼎手凝聚了屠劲毕生的功力,裹挟了裂空灭鼎之势,一往无前的撞到了一堵突然出现的紫墨色气墙之上。
轰!
这一道凝若实质的气墙出现的恰到好处,阻了屠劲一阻,苏留便并没有如屠劲所想一样直接被这一拳打的粉身碎骨,他依旧好好的站在那里,转身回眸。
冷冷的惊鸿一瞥!
屠劲脑海里好似被雷击过,身子震栗麻木。
“天啊,老夫从未见过这般凝实的护体真气!”
“已经不是护体真气了,护体神罡。”
“绝对是护体神罡,这小子将护体真气凝练成了护体神罡!”
“幸好我们没有向他动手。”
一众地榜高手面面相觑,都能看见彼此脸上的震骇,洞玄境高手还要震骇,心里竟然还浮现一抹侥幸的心思。
众所周知,修为到洞玄上三品境界,护体真气便能渐渐的收放自如,收之如清风细雨,放如雷霆震动,但是半只脚踏过洞玄上三品,无限接近大宗师境界的人物,却能将自己本身的护体真气凝虚就实。
南府军与北府军之争,已经渐渐的沉寂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看,王谢堂前,王谢巷里,静寂无声。
“嚎”
屠劲却陡然仰天惨啸了一声。
他身子暴旋,气息急剧内敛,似疯了一般,左右手连动,拳影万千,全是落在第一手所在之处。
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使出多少拳,力道还能凝集不散,全在一点之上,威力起码是先前那一手的数倍不止。
“这才是地榜前十该有的手段,与我周游六虚漩涡滴水劲有些近似!”
苏留终于动容,千万拳如一拳,已臻拳道极致,他却没有闪避,因为这地榜前十宗师高手的亡命一搏,已经是一身精神气血最巅峰一击,已然将所有的退路都完全封死,不管你退到天涯海角,都要接这一拳,而且是拳劲交叠,越来越恐怖的一拳!
毫无疑问,这一拳有开山裂鼎之能,连苏留都也不可避免的受了轻伤,当然也只是轻伤而已。
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因为就在屠劲疯狂暴走出拳的时候,苏留袖管一动,一柄长刀悄然滑入手中。
只在须臾之间,他整个人已经迎着所向披靡的拳势撞了上去,几乎是同时迎身拔刀、出刀。
神刀一斩,一抹惊艳紫光乍现。
拳势滔天,也难挡一刀断魂。
第一刀浓艳紫光,先断他右臂。
第二刀顺势抹向他的咽喉。
此时一切精巧招式都是无用,千万拳如一也是无用,两人之间的死斗直来直去,都是为制对方于死地,狭路相逢,胜者为王,败者则亡。
屠劲气劲沉雄有余,但是却依旧比不上苏留将千万刀融在一刀的神妙,如果说巧夺天工的第一刀是刀道技艺的巅峰,那么一气呵成的第二刀还要再进一步,已经是神、人、刀三重合一,这种程度,便是巅峰刀圣傅红雪再现,也要自叹弗如。
嗤嗤两声微不可闻的细响之后。
断臂,头落!
呼!
苏留轻出一口气,如玉般的面上只是浮现一抹绯红,旋即回复了正常。
只付出了轻伤的代价,以新修金刚不坏神功护体元罡硬接屠劲绝灭一掌,再缩地成寸般的欺身而近,让他的狂霸掌势不能到达巅峰之处,两刀断臂斩首。
这样一个过程在外人看来的悚目惊心,却如行云流水一般。
须臾间,中州两大宗师已然尸横当场。
两剑三刀,算起来果然不出十手!
地榜高手中州宰,天涯暮雪无人相依,死!
同样是地榜高手,凝虚破鼎手屠劲,死!
众人哗然,尤其是那几位打算从龙附骥的地榜宗师,一身的寒毛根根炸立!
如果方才是他们动手,绝对也是一样的结果。
公孙荒木人在万军之中,也自嗟然一叹,同时顺手摘下了一个顽抗的北府军上将的项上人头。
“天榜大宗师齐至泰京,许都城中,谁是他的对手?”
刀道至此,应天时而生,已成寂寥。
河洛集里扶鸾禄明第一的公孙荒木,深深的看了苏留一眼,又翘首望天,只见一人一刀背后,紫气冲霄。
他喃喃道:“龙庭震裂,难道许都地下那一截隐秘事物,也应在了他的身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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