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枝,葵敏,你们可有话说?“贵妃面色冷峻,若同外头阴沉逼人的夜空,她手中的杯盏托的稳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已零落如泥,不堪一击。
葵枝葵敏只一声声告罪,僵硬跪在地上已有一炷香时候,却无别话可说,这姿态不是比死士还死士,比影卫还影卫吗?看起来太夫人的手段比起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贵妃想想就不免心痛,往日情分并不能说假,可是,她们竟也是心猿意马,并非对她忠心不移。于她们而言,安乐公府的家业才是她们付托终身之处,而自己,终不过是已逝的太夫人的一枚暗器。
可笑,自己竟然一直受一抹孤魂控制。什么家业,什么门楣,不过是丧心病狂的傀儡。
郡主隐讳安亲王到底置身此事是以何种身份何种立场,但直言不讳指出葵枝葵敏的身份,已足以使得贵妃震惊,这么多年,陪伴自己身侧的竟然都是有心之人,一举一动皆被太夫人所知,可悲的是,自己竟一无所察,可叹的是,太夫人负了一己女儿身。
太夫人,用心良苦,为了一隅她自身并不能披靡的江山,竟布局数十年。敢问安乐公府惨遭横祸可是问心无愧?
贵妃暗自叹息,事到如今,有何话可说?到底是咎由自取也好,砥锋挺锷也罢,都不是自己所愿所想。
“葵枝,葵敏,你们需明白,我不会将你们怎样,你们归根结缔还是忠心于安乐公府,咱们就是一条线上系着的蚂蚱,本就应该休戚与共。今儿此番,我也是想的清楚日后方向,总得让我知道太夫人是怎样与你们嘱托的不是?”贵妃苦口婆心,她本来就不喜那个生硬拗口的本宫,故而亲近的说成是我,好似一般人家,无有上下之别,无有君臣之分,连声腔都隐现出哀求。
葵枝性子到底是软些,她不禁动容,忙俯首道,“娘娘折煞奴婢了。之前有太夫人托付重任,日后又有娘娘担当,奴婢只能说是愿听差遣。”
贵妃心下微凉,绕了半天,她不是还同不开口一个样儿吗?葵敏干脆就是只字片语都没有,一脸的忠贞不屈。贵妃不禁冷笑,太夫人调教有方,即使常眠地下,这些手下不也跟中了蛊一样,难移其性。
“葵敏,不如今儿夜里你再燃上一株沉香,唤得陈老先生过来,与我叙叙旧缘?”贵妃眼色冷厉,直如毒箭一样摄人心魄。
葵敏身子微微一抖,她平静叩首,“奴婢遵命。”
四个字结束,恭敬有礼,却是隔了千里之远,令人沉定思痛。一夕之间,泥沙俱下,让人情何以堪?
眼看她们钉嘴铁舌,贵妃情知即使再僵持三天三夜,也不能有的改变,心灰意冷之下,便挥挥手,示意她们退去。
静寂的室里,只余一薄影,单守着满屋晚色,更添凄凉。
不知月可有挂高,不知时辰已是几何,贵妃僵着姿势若死去一般,始终未有变过。
那人杵在一丈开外的门槛处,她也不觉。还需她这个傀儡操心吗?一个个都成精变怪了似的,刷枪舞棒舞到她头上了,只是碍于她这个还算矜贵的身份吧?方还留给她一分薄面。
“怎么?是感念自己也如蜡炬成泪的伤情?连光都不能见了?”林勋踏进门槛,满口戏谑讽刺。
贵妃质问道,“你早已知晓,何以隐瞒至此?眼看着我如困兽一般兜兜转转,寻而不得解。你可是看着跟一小丑可笑的吧?”
“你以为你是谁?天罗地网,网的就是你,你若安身不动,别人又能奈你如何?偏偏你屡屡不听劝,非要弄出个是非黑白。事儿搞的愈加糟乱,自己也是遍体鳞伤,何苦?”
“我为安乐公府家生身,岂能坐视不理?不管是皇室的错还是太夫人的谋算,终归有我在其中,你如何能让我独善其身?坐享其成?”
“为何不能?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执意揽上身,倒是让人急眼,只怕有人已经沉不住了。”林勋话里隐现恼意。
“沉不住好啊,总比缩头缩脑的置身暗处,要磊落的多,也好教我见识见识到底是哪位高人这背后一手指点,这人难不成就是太夫人的同盟?”
“难为你有心,这人想来也有心露出真面目了。你且不用急。”
“不会是你们大唐人士吧?听说你们大唐自来奉行蛊术,你且看看葵枝葵敏刚刚的模样,真不能教我相信那是曾经的亲人,我曾听过蛊术施予人的厉害,我不能不猜测葵敏她们是不是中了蛊。就放眼整个大夏王朝历经之路,是是非非无不与你们大唐纠缠不清,殿下可有个可靠说辞?”
面对贵妃的斥责蔑视,林勋平静无波,他轻笑,“所谓蛊术,历朝历代久经不衰,自有它的妙用。至于大夏,是非纠缠不是你我二人造成,咱们又不得真凭实据,真不能随便说道的。”
他说的倒是轻巧,不见否认也未有承认,模棱两可?倒也符合林勋的惯常作风。
贵妃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你们大唐扮演的何种角色随即也会亮相,还真不用你我二人多说。”
林勋早已料到贵妃不会轻易信他,是啊,以他的身份,她又怎能取信?林勋摇头苦笑,人生就是这样,明明是不作为,偏偏看起来就是有成就,就如他,如此尴尬的身份地位,置于此处此地,不就是明显摆着让人猜疑的吗?
是,所有的真相他都晓得,一清二楚,可是,又能如何?他也在步步试探,化险为夷,他不能做的就是告诉她真相,她本就生无可恋,若是得知,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去想一想后果。
林勋放低了语气,诚恳说道,“大唐也好大夏也罢,普天之下有哪一方国土会是明净,你当明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少不得争斗。但就争斗来说,也分正邪。而我,并不乐意涂炭生灵,也在想法子化解仇怨。”
贵妃心一横,咬咬唇,迫了自己托盘道出,“太后尚有余息时,我曾见过她。她将大夏大唐之间的秘密尽赋予一纸密函。如今这一纸密函怕也是被人调包,起先,我还疑心是你所为,只是事到如今,我想来,说是葵敏倒更妥切。她隐藏极深,说不得当时外头纵火的男子也是受她派遣。事情于今日实是更加诡秘难言。这情势,让我再去信谁人?”
“还有我。”他信誓旦旦,坚壁清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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