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这句话该如何理解?宇文温现在就给儿子讲讲自己的心得。
作为执政者,要站在国家角度看问题,那么,在国家角度来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难度不小。
首先,国家得强大,军队实力雄厚;其次,你得让别的国家知道你强大,知道你的军队实力雄厚。
第三,你得让别的国家知道,你随时可以调动军队,惩罚胆敢侵犯本国利益的任何国家。
第四,你得让别的国家知道,当你的军队出征时,对方在战争中无法取胜,是必输的结局。
简而言之,就是你得让别人知道你身强体壮,腰挎削铁如泥的宝刀,如果他敢招惹你,你就敢当场拔刀砍人,就算砍不死他,也能把他砍成残废,还没旁人敢拦。
如果,你只是长了个大块头,却懦弱无比,腰间配着一把刀,但不敢用或者不会用,那么地痞无赖们只会有恃无恐的上来辱骂你,向你扔石头,甚至踢上两脚。
让你当众学狗爬,从他胯下钻过去。
宇文温举了个例子:韩信的胯下之辱。
这个故事广为人知,体现了韩信的隐忍,宇文温说如果韩信热血上头拔剑杀人,那么就会被官府通缉,若躲不过通缉被抓、砍头,就没有后来的一番作为。
但是,宇文温举这个例子,目的是要让儿子们知道,如果国家羸弱,面对强敌就该隐忍,如那越王勾践一般卧薪尝胆,以待来日复仇。
可若是国家已经强大了,就不能做缩头乌龟,不然别国还以为你好欺负,时不时过来挑衅,宛若那屠夫挑衅韩信一样。
屠夫为何敢挑衅腰间佩剑的韩信?很简单,他和那些恶少年们知道,韩信不敢拔剑砍人。
同理,如果一个国家,有了强大的军队,但邻国认为该国不敢派兵攻打他们,或者无法派兵攻打他们,那么,这些邻国会把这个国家放在眼里么?
譬如碛西(西域)诸国,其国无非数城而已,仅就国力而言,和周国有天地之别,但是,人家就不怕周国。
莫非这些小国的君臣难道没听说周国幅员辽阔、军队强悍么?
有,那又如何?
中原和碛西,相隔数千里,期间又有沙漠戈壁,所以,这些小国君臣认为周军再厉害,也不可能横跨数千里来攻打他们。
那么,这些小国为何要怕周国?
同理,西突厥就算国力比不上周国,但身为碛西霸主,距离中原天远地远,那么,西突厥肯定是不会怕周国的。
所以,这些年来,周国使节不断在碛西游说,想拉拢诸国归附周国,但收效甚微,除了于阗之外,没什么国家愿意冒着得罪西突厥的风险,投向周国。
面对这种情况,周国要么派大军常驻鸣沙(敦煌)甚至于阗,用直截了当的武力来恐吓碛西诸国。
要么,让对方深刻了解到,周国国力有多强,周军实力有多强,周国天子哪天不高兴,还真敢派兵横跨万里去灭掉他们的国家。
前一种办法,成本极高,因为目前要维持数万大军在碛西常驻,后勤消耗极高。
后一种办法,成本很低,只需要邀请各国使节来周国,坐坐日行千里的火车,看看各种蒸汽机械,体验一下火炮威力,保管对方的心脏都要吓得从喉咙里跳出来。
宇文维礼听到这里,不由得眼睛一亮:“怪不得,这两年碛西各国使节入京,朝廷安排他们坐火车、火轮船,还安排他们看蒸汽机械,甚至体验电报。”
宇文温点点头:“没错,他们住在长安,鸿胪寺的官员还要给他们订报纸,然后讲解给他们听,让他们明白但凡鸣沙那边听到什么动静,长安当天就知道。“
“还要让他们知道火车的运力有多强,知道朝廷会一直修铁路,六年后,就会修到鸣沙,到时,谁敢不听话,官军兵马就坐着火车抵达鸣沙,然后以鸣沙为起点,发动灭国之战!”
“各国使节在中原的所见所闻,必然会为其国内君臣知晓,那么,他们就有六年想清楚,当鸣沙通了火车,周军大规模集结时,他们应该跪向哪边!”
宇文维礼和宇文维民一想到官军乘坐火车向鸣沙集结的场景,只觉全身的血都要沸腾起来,激动之余,又问:“可是如此一来,西突厥不就有准备了?”
“那又如何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没有用。”宇文温说着说着,语速变快:“东、西突厥,都要面对现实,而现实,不是他们可以改变的。”
“朔并铁路修好了,再过几年,就会延伸到丰州,延伸到阴山北麓的武川,常驻长安的东突厥使节,难道没把这消息传给东突厥的始毕可汗么?”
“肯定有,但是始毕可汗除了绝望,什么也做不了。”
“陇右铁路修好了,再过一年,关陇铁路就通车了,再过五年,铁路就会延伸到鸣沙,这些事报纸上都说了,西突厥驻京使节难道不知道?难道不会向西突厥射匮可汗汇报?”
“肯定有,但是西突厥射匮可汗除了绝望,什么也做不了!”
“国力、技术、军事上的绝对差距,让他们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这样的发展势头,你们要意识到:如今的中原,技术保密是必要的,但同样必要的是充分展示国力。”
“不仅仅要不战而屈人之兵,还要让这些国家知道何为绝望。”
“让各国使节常驻长安,亲眼看着皇朝国力快速增长,让他们知道运兵马、武器、粮草的铁路正在向外延伸,让他们在惊恐之余,除了感到无助,就只有绝望。”
“铁路通到武川,通到鸣沙,东西突厥的可汗们,除了往更北、往更西撤,别无选择,但他们会惊恐的发现,铁路依旧在延伸,就跟在他们的后面。”
“铁路延伸到碛南草原北端,那就意味着东突厥的可汗们躲到碛北草原也不安全了;铁路经过高昌延伸到葱岭,意味着西突厥的可汗们躲到河中地区也不安全了。”
说到这里,宇文温问儿子:“这样的感觉,你们说,绝望么?”
宇文维礼和宇文维民用力点头,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宇文温笑道:“修铁路要时间,父亲可能看不到铁路横贯河中直达波斯的情景,不过,你们一定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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