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宇文温回到府中,方才送兄长宇文明出城,他在去官衙之前先转回来,到府里学堂监督两个儿子读书,一如当年读书时他的班主任般,在教室某小窗口外“偷窥”。
世界上只有两种生物会趴玻璃窗,一种是壁虎,一种是班主任。
每当你从抽屉里拿出“不可名状之物”准备品味精彩人生时,突然会感受到身后有一丝莫名的寒意,全身汗毛不自觉地竖起,背后那一股难以名状的恶意带来的沉重压迫感,让你浑身突然抽搐,动弹不得。
可是那强烈的好奇心,又会让你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瞄向教室后门那块小小的玻璃窗,一个清晰的人脸赫然显现在那里。
宇文温如今化身班主任,在学堂最后的小窗户外,眯着眼板着脸,看着里面的动静,要是那两个小家伙敢不老实,今晚他这个做阿耶的就要飙。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舔地咸黄、鱼就哄黄...”
先生念着千字文,十几个幼童鹦鹉学舌跟着念,当中两个是宇文温的长子鹊哥、次子棘郎,又有张\定的小子在座,其余幼童为宇文温府里收养的同龄孤儿,作为伴读一起开蒙。
这个时代,幼童要读书大部分只能找私塾,亦或是世家大族为自家子弟开办的族学、家学,像宇文温这种情况,家族人丁单薄却又有些钱的,就请先生在府里教书。
看着两个儿子端端正正坐着,宇文温十分满意,经过了月余的适应期,这两个小家伙好歹能老老实实听课了,刚要转身离去,却见宇文十五如鬼魅般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飘过来的?”
“这不是怕吓着郎主么?”宇文十五有些讷讷。
打量了一下心腹,宇文温冷笑着:“脚步虚浮,双眼无神,昨晚折腾太过了吧?”
宇文十五已成亲,还当了阿耶,儿子刚过百日,小两口就**起来,看着支支吾吾的宇文十五,一种男性的优越感在宇文温心中油然而生。
才耕一块田就累成这样,我可是耕三块田,还要时不时双杀,你这个战斗力只有半只鹅的渣渣!
“郎主,时间快到了!”
宇文温闻言向外走去,经过两年的普及,至少府里的时间观念是有了,无处不在的挂钟,让所有人都知道“时间快到了”。
“不是我说你,你平日也经常锻炼,怎么这么..嗯?是不是花样太多,扭到腰了?”
“这不能啊,小的平日骑马射箭耍刀使槊样样拿手,都是呼呼作响的...”
“呐,那本秘籍里面的招式,有的看起来很那什么,看看就好别乱来,会出人命的!”
宇文十五腹诽已经出了“人命”,但也知道郎主说的是弄出性命危险,主仆二人没个正经,一路走一路叽叽咕咕,张鱼新近刚做新郎官,放了几日假所以没能随行侍奉。
车队驶离邾国公府,向着官衙前进,但具体去哪个官衙,就很有说法。
宇文温身兼数职,要去的官衙很多,作为大将军,有大将军府衙,要管辖黄州军府,这是军务;作为黄州总管,有总管府衙,要总管下辖八个州的事务,这是政务。
一如常例,黄州总管宇文温,兼任驻在州刺史,所以黄州州衙也是宇文温的办公地点,他一个人分身乏术,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三个地方,自然是要佐官来帮忙。
将军府军务由将军府长史代理,黄州州务由黄州长史代理,宇文温的常驻办公地点就是总管府衙,他的各处佐官直接到这里汇报相关事宜。
巴州现已更名黄州,户数逾三万,由八命州升为正八命州,州佐官品秩随之提升,各佐官职务也有了变动。
原巴州长史任冲,任黄州总管府治中,原巴州司马杨济,任黄州总管府司马,原巴州别驾郝吴伯,任黄州长史,按着惯例,兼任黄州治所西阳郡郡守。
郝吴伯还要代理黄州州务,因为兼任黄州刺史的宇文温忙不过来,至于这位年轻的长史忙不忙得过来,其无良上司是不管的。
宇文温的其他班底之中,许绍依旧担任巴东郡守,虽然好友郝吴伯的仕途如今略微领先,但许郡守却来不及多想,本郡治下日益繁忙的巴口港就有得他头痛。
郑通转任鄂州长史,按惯例其中一项职责是监督刺史,也就是周法尚。
但更多的是协调,作为宇文温的心腹,协调各项资源,协助周法尚治理鄂州,尽快恢复农耕,在各要地修筑营寨、烽燧。
“面瘫帝”厍狄士文的次子厍狄钰任黄州主簿,长子厍狄钧被宇文温委以重任,提拔做黄州东市令,这是无数人眼红的肥差,不过厍狄大郎若敢贪墨一文钱,他那有道德洁癖的老爹可是真敢大义灭亲的。
宇文温又从虎林军中征辟有才干的将士,入府衙、州衙任吏员,当年辛苦培养虎林军将士们读书写字,终于培养了足够的人才。
车队来到总管府衙,这是在黄州总管府治所移驻黄州(巴州)西阳城时修好的,形制与其他总管府衙无异,只是外围建筑有些特别。
尤其多的是拒马,还有杠杆式的栏杆,亦或是挂在半空,能让人毫无障碍步行通过,却会拦下马匹的“新式”拒马。
这是为了防止“斩行动”而设置的诸多障碍,宇文温历经数次入城突袭行动,所以尤其防范有人如此对付他,种种拒马栏杆,就是避免骑兵直接冲到官衙大门。
“总管。”
宇文温行走在官衙内,所到之处遇见的大小吏员们忙不迭问候,一路点头点到脖子酸,好容易在书案前坐下,瞬间被堆积如山的文牍淹没。
“我才出去两日啊...”
他看着一堆卷宗无奈的叹道,也亏得总管长史协助处理了大部分事务,否则工作量还得翻倍。
“总管,南定州至光州的翻山官道拓宽进度受阻,往来大别山南北的人马太多,施工不便,南定州刺史请求增派人手...”
“总管,蕲口水寨要扩建,需要追加钱帛和物料,这是蕲州司马的公文...”
“总管,西塞山防主请筑新城。”
宇文温闻言一愣:“西塞山已经如同刺猬般,他还要筑城?”
“是在长江北岸,驻军要扩大屯田,需要城池安置家属。”
“当本官没去过西塞山?北岸是一片大湖,还屯田?”
“是在湖畔西侧开荒,那里距离江边颇远,有大片荒地。”
“那地方没江堤的话,一大水就被淹!”
“西塞山防主选的是地势较高之处,历年大水都淹不到,筑城之地便在那里。”
“拿舆图来...”
这一忙就是大半日,好歹处理完积压公务走出官衙,已经是日落时分,宇文温忽然心有戚戚:“当总管就忙成这样,要是以后...怪不得有那么多不理朝政的昏君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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