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后,范庆安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
范庆安一脸气愤,咬牙切齿道:“不瞒医令大人,恒兴行这批人参足足少赚了好几万两银子!”
曾医令有些不解:“我不是让你们范氏商会赶快卖么,这都已经过去好多天了——怎么,人参还没卖完?”
范庆安脸上肥肉一颤,恨恨地道:“唉!分区验药到第五日的时候,咱们的人参已经卖不动了。这次分区验药,全城上下,不管官宦大户,还是平民百姓全都盯着呢!再加上济世医社每日都公布东西两区的染病人数,仅仅才过去五天,大伙就都去买板蓝根,没人买人参了!”
曾医令点点头,有些肉疼。毕竟他与范氏商会已然是利益共同体,刚刚才将今年的孝敬银子提了价,哪曾想却被张力这小子坏了好事!
范庆安哭丧着脸道:“医令大人,现在人参价格一日数跌,就快要跌到瘟疫前的价格了——可,可还是卖不动啊!”
曾医令有些不高兴了,沉着脸道:“我若当日不跟那小子进行分区验药,恐怕叶问天那老狐狸当天就拍板用板蓝根了!又哪有这十日的缓冲期?”
宋医士立刻附和道:“还是医令大人高明,想得周全!范掌柜,你们范氏商会也不要贪得无厌!”
范庆安在肚子里将曾医令和宋医士的祖宗三代问候了一遍以后,脸上陪着笑脸道:“是!是!在下确实着急了些……”
当初可是指望着这批人参大卖特卖,家主范永斗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将孝敬银子涨了五成……
曾医令脸色稍缓,问道:“这人参此前你们范氏商会也卖了很长时间,就算有三成存货砸在手里,总也不至于亏本吧?”
范庆安小心翼翼地道:“不瞒曾医令,这次蓬莱瘟疫,咱们范氏商会旗下的恒兴行确实赚了一笔……细账还未出来,大概利润也就是两万多两银子……”
范氏商会与济世医社李医丞一系,向来都是是貌合神离,各怀鬼胎。大家也是为了钱才紧紧地团结在了一起,这银钱一项,实在是最最重要的了
范庆安这话虽然说得恭敬,不过隐隐中透露出送的钱还不及赚到的钱多,曾医令又如何听不出来?
曾医令微微皱眉道:“去年宣府大疫,你们倒卖药材和粮食,赚得盆满钵满。今年这蓬莱瘟疫,虽说出了些变故,你们却也有几万两入账……”
顿了一顿,曾医令又道:“当今天子继位以来,年年都有瘟疫,你们还怕不能捞钱么?”
范庆安连忙一拍胸脯,振振有词:“医令大人言重了。我范氏商会必与李医丞和曾医令同气连枝,休戚与共!”
曾医令点点头,不再说话。
良久之后,只见曾医令眼睛微眯,淡淡地道:“我曾贤又岂是好相与的?!张力那小子,我必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
柳姑娘受伤已过了十几日,在楚二娘的精心照料下,外加上张力开的药方对症,伤情恢复得很不错。
当初受伤之时,事起仓促,柳姑娘来不及取回自己的行李。好在柳姑娘不差钱,早早预付了一个月的房钱,所以她那间客房店小二也不敢乱动。
柳姑娘昨日便托楚二娘从客栈中取来了自己的行李,里面装的都是自己的头面首饰和衣物。
柳姑娘便迫不及待地在房间中好好收拾打扮了一番……
柳姑娘对着镜子怔怔地发呆,只见镜子中柳姑娘那泌人心魄的两弯柳叶眉中间,用淡色画了一朵牡丹。
樱桃小嘴渲染着浅粉色的胭脂,精致标准的瓜子脸上不施水粉。
白皙的耳垂戴着绿玉耳坠,纤细白嫩的手腕佩带着一条翡翠手链。
而一条珍珠项链搭在锁骨上,墨发侧披如瀑,真真一副素颜清雅的绝色模样!
柳姑娘叹了口气,心里不由得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那登徒子小郎中每隔一日便要给自己施针,自己每次都认为他肯定要行那不轨之事。
可是都过了这好些日子了,他却丝毫没有一点越轨的行为!
难道——自己受伤之后,竟然容貌起了变化?
看着镜子中自己的绝色模样,柳姑娘又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说清减了少许,不过自己容貌并没有什么变化呀!
自己最最引以为傲的容貌,那张力竟然不动心?
秦淮河中,多少达官贵人,士子儒生,对自己的容貌神魂颠倒?
虽说现在自己还未到出阁之期,可是听徐妈妈说,排着队想给自己梳拢的人已经不下百人,而价格更是炒到了天价……
这梳拢二字,只可意会,却也不便明言。
但见柳姑娘再次对着镜子仔细地看了半晌,随后叹了口气。
这登徒子小郎中——唔,应该不是登徒子——难道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对自己的容貌万分自信的柳姑娘,顿时一阵恼怒……
难道自己真的失去魅力了?
吸引不了他?
柳姑娘情不自禁地轻轻吟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不行!
自己必须证明一番,看看自己风情是不是还在?
选谁来证明呢?
柳姑娘一脸郑重之色,一本正经地思考着这个严肃的问题。
……
已是分区验药最后一日,今日虽说张力这边新增了两例染病的病人,然而并不会影响最终结果——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
已是黄昏时分,深秋的蓬莱县城,满地落叶。
张力带着高元良和康兴安,开始了今日最后的一次巡视。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的交叉感染情况,验药区内的人家是不能出门的。
走在关帝庙前的青石板小街上,这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喧嚣。
空空荡荡而已……
张力不由得一阵心悸!
乱世之中,这些升斗小民,却是最苦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虽说自己目前也改变不了大局,不过这不也正在努力么?
只要进入了济世医社的话,凭自己领先这个时代四百年的医学知识,定然可以有所作为!
这古代最讲究出身门第,若只是在蓬莱县中混到终老的话,那到也无妨。
不过,混迹于这区区的蓬莱县,又岂会是自己的目标?
张力思绪有些飘远了,不由得情不自禁地吟道:“**,一遇风云便化龙!”
康兴安在张力身后,这句话儿听得不是很真切,于是问道:“少爷,你念的是什么?”
张力一愣,回过神来,淡淡地道:“没什么。”
挨门挨户的询问过后,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户人家门前!
走进这最后一户人家的时候,张力甚至都有些隐隐担心,万一这一户人出什么大的状况的话……
老天似乎跟张力开了个玩笑,这户人家一切如常,并没有新增的疑似病人!
从这最后一户人家大门走出来的时候,张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康兴安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奋地道:“少爷,这下可就稳妥了!”
高元良也一脸喜色:“少爷,虽说要到子时才算是尘埃落地,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变故的了。”
古代新的一天是从子时开始计算,子时相当于半夜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也就是说古代新的一天是后世的23点开始的。
康兴安点点头:“现在就等子时那一声打更声了!”
张力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此前张力曾经找李家头口店的李掌柜帮忙给金州卫莲花屯的母亲带口信,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李掌柜那边有消息没有。
从西区验药区出来,张力带着康兴安和高元良,来到了李家头口店。
“少爷,咱们找李掌柜干嘛?”康兴安一脸的疑惑之色。
张力微微一笑:“此前我曾经让李掌柜帮我带口信回莲花屯……”
一听此言,康兴安高兴得蹦了起来:“嘿!少爷!咱们是要接宋大娘和我爹来蓬莱么?”
一旁的高元良却给康兴安泼了一盆冷水:“安子,你傻呀?现在蓬莱县发瘟疫,他们能来么?”
“呃……”康兴安脸色黯淡了下来。
张力笑道:“无妨,等瘟疫结束再接我娘和康大伯前来。我今天过来只是问问消息,毕竟最近实在太忙……”
康兴安这才转忧为喜,点头道:“还是少爷想得周全。我这就去敲门——”安子看了一眼大门紧锁的李家头口店,自言自语地道:“现在发瘟疫,李掌柜也关门歇业了呢!”
康兴安“嘭嘭嘭”的敲门声敲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开门。
康兴安又扯着大嗓门吼了几嗓子,还自报了家门。想必以张力小神医的身份,何况还救过李掌柜三代单传的宝贝儿子,早该有人出来开门了呀!
可还是没人开门。
张力让高元良去隔壁问了一下邻居,可邻居说也不知道李掌柜一家去哪儿了,说是已经有三天见不到人了。
高元良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少爷,李掌柜家是做头口买卖的,家中马骡众多,想必是出城躲瘟疫去了。”
张力点点头,带着二人扫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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