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德等人第二天就走了,张瀚等人一直等到下午,林丹汗派来的使者终于赶来了。 .
使者叫合不勒,是林丹汗的心腹近臣,他和张瀚两人屏退左右,两人在一个小毡包里密谈。
“这是大汗赐给张东主的,一点心意。”
摆在张瀚面前的是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头放的有好几十样精致的金饰,从耳环到戒指都有,保养的很好,金光灿灿。
这些东西,一汉人的大户人家的藏品,不仅金饰是名工巧匠所制,已经远远超出了黄金原本的价值,而且用的木盒也是紫檀木的,一样作工很精致,这些东西,蒙古人根本做不出来。
“多谢大汗。”张瀚并不怎么欢喜,不过还是谢了一声。
“张东主还没有娶亲,这些东西留着给将来的夫人,也是大汗的一番心意。”
使者东拉西扯,就是没提当日林丹汗叫人偷袭张瀚的事,当然,眼前这一小盒金饰就算是林丹汗的歉意,只是堂堂蒙古左右六万户的共主大汗,这一声“抱歉”那也是万万不能出口的。
“大汗叫阁下来,想必不是专门送这个的。”张瀚道:“有话还请直说吧。”
“当日误会不必多提。”合不勒道:“大汗的意思是,想叫张东主不要和右翼蒙古做生意。”
“大汗的意思是说,我不能和卜石兔汗他们做买卖?”
“对。”合不勒道:“你的货可以从蓟镇出来,方便很多,直接到炒花台吉这里,有多少我们吃下来多少。大汗是蒙古共主,还可以帮你开辟到漠北的线路,卜石兔汗可做不到这一点。”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大汗只是这样吩咐,我可不知道原因。”合不勒不悦道:“大汗是全蒙古人的大汗,如果张东主真的要和我们蒙古人做生意,这件事最好还是听从大汗的吩咐比较好。”
“我会考虑。”张瀚模棱两可的道:“但还定不下来。”
他解释道:“此前我已经花费巨资,也打通了各部的关系,现在大汗叫我全部放弃,总得给我考虑和料理的时间。”
“张东主如果想继续在草原上做买卖,还是听我们大汗的话为好。”合不勒的话中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张瀚很平静的道:“我说过我会考虑。”
“好。”合不勒站起身来说道:“我就当你已经答应了。”
“贵使可以随便回复你们大汗,我不会加以干涉。”
合不勒身负责任而来,大汗的谕令是叫他一定要把事情办成,他的压力很大。
在林丹汗自己堂堂全蒙古的大汗,和一个明国小商人谈判,还送了礼物,几乎是天大的恩情了,现在女真人势力,林丹汗已经决定和女真人为敌,但这仗怎么打,怎么动员军队,这些事他都没有想好,同时他隐隐感觉到压力很大,察哈尔本部距离辽东太近了,身侧的科尔沁又和女真人首鼠两端,万一反水攻过来,连个缓冲余地都没有。
万一事有不协,林丹汗决定西迁,把察哈尔本部的十几万牧人往右翼蒙古的地盘上带,那说法面临和哈刺慎部和土默特部的争斗,可能会大打出手,在此之前最好先削弱土默特的力量,这时张瀚被他想了起来……不能叫这个明国商人和土默特保持贸易关系,林丹汗已经明国给土默特各部的抚赏,他觉得自己能把这笔钱抢过来,再切断民间走私贸易,土默特的力量必定会大为削弱。
等合不勒走后,梁兴和常威几个转过来,梁兴一脸怒色,说道:“林丹汗把咱们当傻子了!”
常威道:“瀚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张瀚笑道:“这傻鸟还在发梦,以为自己真是成吉思汗,叫他自己陶醉吧,咱们该怎样还是怎样。”
“就怕……”梁兴脸上怒色稍减,说道:“将来林丹汗会给我们找麻烦。”
常威一脸不屑的道:“派人偷袭咱们这种下流手段他都用过,现在一推了之,这个人没常性,想当然,跟瀚哥比起来,狗屁不是。”
“我们可以告辞走了。”张瀚道:“迟恐生变,林丹汗是属狗的,咱不给骨头,没准就能来咬咱。”
张瀚隐隐觉得,他和明末的乱局牵扯的越来越深,不过他并没有惊惶,甚至心中有些期盼,可能在未来很短时间内,整个局面都会发生深刻的变化,只要自己提前做好准备,可能会在乱中取胜。
……
六月初的时候,张瀚一行终于回到了新平堡。
三十多人的队伍很不起眼,蒙古那边的守口夷官换了个,也是个台吉,换了个人却是一点麻烦没有,那个台吉对张瀚十分热情,他在卜石兔汗那里与张瀚喝过好多次酒,一见张瀚就抱在一起见礼,神态模样都十分亲热。
张瀚在路上走了两个多月,天气转为炎热,和裕升与蒙古人的贸易额度也在不停的升温。
最关键的就是朝廷已经开始限制对蒙古人的官方贸易,额度已经大为下调,官方贸易不足,走私贸易肯定急剧升温,这一切和张瀚在此前的推断是完全一致的。
一两年内,明朝对蒙古的贸易会彻底断绝,袁崇焕就因为私自卖粮给蒙古而使朝议沸腾,后来成为他显著的罪状之一,那时才是张瀚最为赚钱的时机到了。
堡门处一样的热闹,在旷野山林和草原中呆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张瀚有恍如隔世之感,就算是梁兴等人也是一样激动,常威更是眼眶发红,差点掉下眼泪来。
大明这边的守口官是一个千总,他很殷勤的将张瀚等人一路送到堡门,态度十分亲热。
张瀚微觉放心,这么久时间几乎是信息不通,这个千总的态度说明和裕升在新平堡的地位只升不降。
“东主回来啦。”
接近堡门口,从堡东门附近的一个茶棚子里猛地窜出来一个人,张瀚认得是一个从灵丘带到新平堡培训的镖师,名叫汤望宗,上的胸口的胸牌上已经去了“学”字,显然已经是从见习镖师转为正式镖师了。
“汤望宗,你过来。”
张瀚招呼汤望宗,岂料这厮没理他,一溜烟的就跑到堡里去了。
众人相顾无语,待他们又往前行了一小会儿的功夫,汤望宗才又猛跑回来,这一次身后已经跟了好几个人。
“见过东主!”
六月还没有入伏,不过天已经很热,各个镖师身上还是穿的很齐楚,每人都戴着凉笠帽,灰色的短袍,腰间杀着革带,卡扣在腰里,杀出腰身来,脚上是黑缎面的布靴子,每人腰上都佩着腰刀,又精神,又齐楚,还很有威慑力。
各人头上都跑的一头汗,胸口的细夏布也渗出汗水来,湿了一大片。
每个人的脸色都是黑红一片,肤色很健康,身形都很健硕的样子,肩膀都很宽,胸口阔壮,两手粗直用力,虎口处还有打放火铳的痕迹,每人都是目光炯炯,眼神里都透着有精神,这些镖师都是二十以上三十五以下的青壮年,每天的任务就是习武强身,张瀚和王长富制定的训练计划在体能训练上还是超出时代的,最少眼前这些镖师明显比普通人强太多了。
“见过东主!”
五六人一起叉手躬身,张瀚摆了摆手,叫各人免礼,然后对汤望宗笑骂道:“你跑什么跑,刚刚真是活见鬼。”
汤望宗眼中神采十分灵活,这时笑嘻嘻的道:“王都头下了死命令,每日由镖师轮值在堡门外等候,一旦发现东主的踪迹立刻回报……东主,这可是俺第七次轮值了,这般大运叫俺撞着,可真是福星高照。”
张瀚心中隐隐有一些感动的情绪涌上来,离乡数千里,每天都是和一群蛮夷打交道,有的狡猾有的贪婪,也有的冷酷残暴,一路上险情无数,多次有性命之忧,还好部下得力,一直有惊无险,就这样也用了不少外伤的药,随行镖师有好多个受过伤的,更幸运的就是没有人战死,也真是运气好到爆棚。
回到堡中,感觉到繁华与文明的气息扑面而来,而眼前的这种关怀与发自内心的亲近,那是在草原和辽东感受不到的。
这时王长富先赶了过来,然后是梁宏和杨士明李玉景等人,再下来杨秋悄没声的挤在人群中过来,瀚,杨秋又是往前凑了凑,他身后是杨泗孙和温忠发等人,这一群人身上都有些阴冷之气,旁边挤的人很少。
镖师的副队头以上身份的都赶了过来,加上店里的大伙计们也闻讯过来,还有北街上的那些掌柜们,待王德榜和李长年杨和高一群工匠头子赶过来时已经快没有地方站了。
张瀚回来绝对是爆炸式的大新闻,等他走到北街自己骡马行的门口时,悉的街景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感觉心潮澎湃。
这两天有点小事,耽搁了更新,现在三章连发补上进度,请大家啊,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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