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养成的习惯,每拍完一部电影,褚青都要休整段时间。倒不是说入戏太深,难以自拔,而是人的情绪,需要变化和调节,若总保持一个调子,那就要坏掉了。
激情,平淡,激情,平淡……这才是有益健康的频率。
而且,这次出去,他一口气拍了俩片子,身体上和心理上,都觉得有些疲惫。回来偏偏又不能歇,还得学歌,还得参加影展,还得照看生意,还得准备《站台》第二期拍摄。
所以,趁一切还未开始的这几天,他忙着吃饭,忙着睡觉,忙着看电视,忙着发呆……店里也先缓缓,若出去,就是陪女朋友逛街。
范小爷的新片还没头绪,同样很无聊,除非有事,俩人白天基本不见面,各自趴窝,然后发短信床聊,晚上再一起吃饭。睡的脑袋疼了,才想着爬起来逛逛。
有时去西单,有时去动批,有时自己都不晓得这是哪儿,全看心情和迷路的程度。丫头总爱戴个口罩装大牌,伪装的其实蛮好,但忽略了一个事实:她自己便罢了,身边还挂着个男人呢,褚青可是说死都不想戴口罩的。
在街上往往遇到的情景,就是他先被人认出来,然后殃及无辜。到最后,范小爷索性也不戴了,妆都懒得化,素面朝天的挎着自己男人遛弯。
京城的老百姓也觉得很逗比,开始还跟挺大个事似的,打鸡血一样冲过来要签名。后来就特么发现,为毛一个礼拜有三天都能碰着这俩货?
拜托,表这么闲好不好!你们这样让我们也很尴尬啊!
后来,就慢慢习惯了,连卖菜的都能一本正经的跟俩人砍价,搭根黄瓜。顺把香菜啥的。
范爸范妈回胶东收尾,准备彻底告别老家的生活。由于闺女走穴捞金成功,家财百万谈不上,也算小有余资,便决定过完年就在京城买套房,正式定居。
比不得范家的全款无压力,褚青就苦逼一点,刚够买个小户型,还得是清水,装修钱都没有。店里倒能抽出几万。他又不想拿。
据丫头悄悄汇报,说爸妈已经看好了一套,一百多平,高层。她把那小区夸得天花乱坠,话里话外就是想让他一起买。
俩人处的再好,毕竟不能替对方做主,何况还是买房子的事。丫头明白这点,即便非常想跟他当邻居,也始终懂得分寸。
褚青还真想到别的地方买了。总跟着女朋友算怎么个style,人家搬到哪儿,自己追到哪儿,死乞白赖似的。可看丫头眨着大眼睛卖萌。伏低做小,就差开口求了,也一阵头疼,就觉着这辈子。只要碰到跟她有关的事儿,大概是坚定不了了。
12月31日,元旦的头一天。
老爸老妈还没回来。俩人在店里摆了一桌,拉上在京城的孤苦小伙伴恭贺新年。
来的还是九六班的同学们,人数却少了一大半,他们已经大四了,都在为将来打算,章子依终究只有一个,混不出来才是正常。他们奔波在各个剧组和话剧团,以便谋得一丝机会,相互间见面的次数都越来越少。
除了胡婧和党浩,还有刚出炉的两对,元泉和新交的男朋友夏宇,刘晔和新交的女朋友,嗯,不是闰土夫人,是个叫林欣的女孩子。听说,她是看完《灵魂拒葬》就迷上刘晔了,天天跑到中戏操场上坐着,就为见他一面。
这种情况,只要女生长得不丑,性格不讨人厌,男的就算不那么喜欢,也会答应,刘晔同学就属于此类。
夏宇是个爱闹腾的,自来熟,初次见面就跟褚青两口子打得火热,和元泉的性格完全两样,可人家就看对眼了。
话说这姑娘刚得了金鸡奖的最佳女配,是圈子里第一个摘牌的,众人各种羡慕嫉妒恨,在席间纷纷灌酒,很快就不省人事,散局的时候被男朋友背下楼。
“车就放这,甭担心。”
夏宇开车来的,不能酒驾,褚青伸手帮拦了辆出租,笑道。
“哎,我一点都不担心,没事帮我擦擦车啊!”
他先把软成一滩泥的元泉扶上车,自己又挪挪屁股挤进去,探出头摆摆手。
“拜拜,明年再见!”
经常跟这些朋友小聚,丫头愈发像个得体的老板娘,方方面面照顾的极为周到。等送走客人,才忍不住吐槽:“怎么咱俩的店像给他们开的?老来白吃白喝。”
“哪有老来,人家一年才来几回。”
“你就帮着他们说话。”
今晚的两味爷早就爆满,吃饭的人们觥筹交错,吵吵嚷嚷,声音被隔绝的很彻底,外面倒显得安静。
褚青从背后抱住她,闻着彼此熟悉的味道,俩人站在街边,摇摇晃晃的,看着高高的路灯杆子发呆。
“哎呀!”
好一会,他忽叫道。
“怎么了?”
“明天就2000年了。”
范小爷回头,没反应过来,问:“那又怎么了?”
“千禧年啊!没看电视老报。”
“对啊!我都忘了!”丫头也兴奋起来,道:“那咱们,咱们该干点啥呢?”
“呃,要不去长安街,肯定很多人,热闹。”
“不爱动,多挤啊。”
“那回屋看电视,说有晚会的么。”
“更没劲!”
褚青咬了下她的鼻尖,笑道:“那你说干嘛?”
“我也不知道啊。”她也只是笑。
“那就站着?”
“嗯,站着。”
…………
赵微还是很给力的,元旦没过几天,就来了消息,说已经联系好了老师。
找声乐老师,一般都去大学的音乐学院找,专业,有水准。褚青不想那么麻烦,因为他就学一首歌。以后也没想往这方面发展,有那个系统训练的时间,还不如多接部戏。
这天一早,他拾掇干净,跟女朋友打声招呼,便出门求艺。
按着街牌号,转来转去到了地方,很古怪的建筑。两边是门市,一家药房,一家饭店。中间漏出个宽宽的门洞,窄墙上挂着牌子:青春袅影视艺术发展中心。
他犹豫了下,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想了想,又给赵微打了个电话。
“大姐,你给我找的啥地方?跟个破宾馆似的。”
“我也不太清楚,一朋友介绍的,说是培训学校,老师水平还可以。”她正在外边。全是杂音。
“那老师叫什么啊?”
“哎呀名字我不知道,你进去就说找江老师,我朋友都打好招呼了。行了我这边有事呢,先挂了啊!”
褚青郁闷。这叫什么狗屁朋友啊!连个联系人电话都不给,办事太不着调了。
没办法,还是得进。往里是个小院,围着一圈矮楼。空空荡荡的。他瞅了瞅,左边一个门,右边一个门。随便左转。穿过黑黝黝的楼道,走到头才看着个屋,门虚掩着。
“咚咚!”
他敲了敲,推门进去。
“你找谁啊?”里面那人问。
“请问,您这有个姓江的老师么?”
“你什么事儿?”
“我来学歌。”
“哦,在二楼呢,第三个门。”
“谢谢啊。”
褚青退出来,上到二楼,豁然开阔,光线也充足明亮。长长的走廊,一侧是大玻璃窗,一侧是数间屋子。
他直奔第三间,又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很干净的声音道。
屋里看不出来是干嘛用的,桌椅散乱,堆在四周,一女生正抱着吉他坐在正中,前面戳着纸板。
她脸偏向这边,短眉小眼,鼻子和嘴倒挺大,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褚青往后退了一步,确定是第三个门没错,才小心问道:“您是姓江?”
“对啊。”女生点点头。
你确定?
他整个人都挂掉了,这也太年轻了,妥妥一中学生好不好!赵微那个倒霉催的,能不能有点下限啊,我是找老师,又不是找幼师……
“啊,江老师你好。”他走进来,伸出手,道:“我就是褚青。”心里特尴尬,对着这么个小姑娘,实在叫不出“您”字。
那女生看着他悬在半空的手,眨眨眼,也伸出小手跟他握了握。
“现在当老师的真年轻啊,你这是写歌呢?”褚青自己拎过把椅子坐下,开始套近乎。
“嗯。”
“厉害!”他看着纸板上的五线谱,勾勾画画的完全不懂,又道:“那个,我的情况你都了解了吧,呃,起点确实比较低,你别嫌弃,我态度还是挺端正的,虽然只学一首歌,我肯定好好学,绝对不糊弄……”
他巴拉巴拉的停不住嘴,其实不想这么多话,可小老师太文静了,你说俩人第一次见面,就默默无语两眼泪,那不得憋死。
而且,他总觉得这小姑娘有点脸熟,又想不起来像谁。
“你要学什么歌?”她一直安静的听,不时拿铅笔在纸上划两下,等他说完,才问。
“《站台》。”
“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她哼了两句,道:“是这个么?”
“对,就是这个,哎老师你唱歌真好听。”这货继续不要脸的拍马屁。
女生调调弦,试了试前奏,道:“你先唱一遍我听听。”
“啊?这就唱?”他有点愣。
她瞄过来,意思是,不然你还想怎么的?
“行行,咳。”褚青清了清嗓子,挺直腰,随着吉他声响起,压根不合节拍的乱入:“长长的站台,漫长的等待……”
“砰!”
小老师手一滑,敲在琴身上,歪着头,沉默了片刻,道:“你音准太差了。”
“我知道啊,所以全靠你了。”
“你这得从头练,先练姿势,再练呼吸,横膈膜,共鸣……”她个子小小,抱着大吉他,占了半个身子,一本正经的介绍课程。
褚青听得脑仁疼,打断道:“那个,我就学这一首歌,要不学一段也行,有没有速成的?”
“你不说你不糊弄么?”小老师嘴巴咧开,露出白白的牙齿,笑道:“慢慢来,学歌不能急。”
哥是影视圈的,又没想开挂刷金曲榜,早学完早利索,慢慢来个锤子!
他正想说话,就听门被推开,一个三十多岁的哥们走进来,见了他,眼睛一亮,问:“你是褚青?”
“啊,你好。”他起身道。
“哎我等你一上午了,最爱看你的戏了,老王说让我教你唱歌,我还以为丫玩闹呢!”这哥们凑过来,握住他手就不放,兴奋道:“你啥时候来的,我刚才去趟厕所,不好意思啊!”
“……”
褚青直接石化了,心里不停的在:我草草草草草!
他偏头看向那小姑娘,她正装模作样的在纸板上写写画画,眼睛都没眨。
“这也是我学生,咱们刚推出一个组合,叫漂亮宝贝,她就是主唱。能唱能写,好苗子!”那哥们热情的介绍:“小江,别坐着了,打个招呼。”
女生把吉他放在一旁,慢慢站起来,伸出小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道:“你好,我叫江依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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