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奇放下手中的茶碗,慢条斯理点点头,随是答话,语言却非常恶毒:“我们是老实经营的生意人,可不是你们卢家这种欺哄瞒骗,随便拿着一张婚书就来要挟威逼的强盗土匪。卢老爷您鼻孔上面就长着两只眼睛,又不是瞎子,自己出去看看,不就知道真假了吗?”
饶是卢葆业涵养再好,仍然也被孟奇的冷嘲热讽气得不行。他脸色铁青,怒视着孟奇:“你最好搞清楚,是你们杨家欠着我们卢家八百万两银子。上门还钱还那么嚣张,信不信我这就把婚书送到顺天府,让府尹大人来判断谁是谁非?”
孟奇“嘿嘿”一阵冷笑:“那你去啊!我的马就栓在外面,可以免费借给你。区区八百万两银子这种小数目,也就是你们卢家才好意思成天的挂在嘴上。我家小姐可是说了,若真入了你们卢家,你那儿子不出半年必定暴病身亡。现在,我们好好把货物交过来,你却横不是眼睛竖不是嘴的唧唧歪歪。卢老爷,你当我家少爷是谁?还敢质疑我们的信用?呵呵!依我看,这桩生意还是不要做了,我这就告辞,回去让我家少爷把荒兽赶回去卖掉,换成银两再送过来。别以为整个京城就只有你们卢家才能吃下这些货物。想要荒兽的人多了。信不信,只要我孟奇吆喝一声,立刻就能从你卢家门前一直排到城门口?”
卢葆业很是愤怒,也觉得非常意外。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本来就是商人最基础的必备技能。面对货单质疑几声,也是正常举动,却不想惹得孟奇勃然大怒。原本想来,在联姻这件事情上,应该是卢家占尽了上风。若非看不上自己儿子,杨家也不会答应自己开出八百万两纹银的巨额赔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代表杨家过来的孟奇居然气场如此之足,毫不惧怕自己,甚至大有谈崩了就转身走人的架势。
这绝对不行。
若是换了别的事情,卢葆业根本毫不在意。可是,手上的这份货单写得清清楚楚:杨天鸿这次带来了避水金睛兽六头,还有十三匹玄天骏,总共十九头荒兽。
避水金睛兽属于三品荒兽。它的真正威能,其实远远没有外面传说的那么神妙。避水金睛兽善于游泳,速度超过了大部分水生动物,甚至比鱼类还要快得多。这种荒兽有着厚厚的皮下脂肪,即便是在冰天雪地之中也毫无畏惧。由于体表毛发天生带有油脂,从水中出来,身上也不会沾染半点水滴。由此,得到了“避水金睛兽”之名。
当然,这是关于避水金睛兽的现实版本。卢家世代富贵,也收集了很多上古秘闻。有一本古籍上记载着,避水金睛兽的实际能力其实并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避水”二字的确是真的,此兽如果正常生长,发育成年,就能拥有不亚于修士的特殊灵力。到了那时,分水避雨都很正常,若是有人骑在背上,衣服绝对不会浸水沾湿。只不过,想要让避水金睛兽产生如此神奇的能力,至少要让它拥有七品以上的实力。
说是秘闻,其实只要稍有身家的达官显贵都有所闻。真正对此一无所知的,还是平民百姓。
杨天鸿抓到的六头避水金睛兽,全部都是三品荒兽,也就是俗称的“幼兽”。尽管如此,这种数量稀少的荒兽仍然弥足珍贵。尤其是楚国高官皇族,很多人都想得到一头。他们多多少少都与修炼门派有些关系,愿意付出大笔金钱,换取修士驯养避水金睛兽,使其达到七品等级的机会。只要养至成年,这种灵兽带在身边,就是任何人都难以比及的富贵象征。
还有玄天骏,也非普通荒兽可比。
这是一种外形与马匹类似的荒兽。通体为白色,混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有人直接将其称呼为“银马”。这种荒兽品级只是二阶,却是所有二品荒兽当中价值最为昂贵的品种。玄天骏体型与北地名种大宛马相似,大小高度也差不多。区别在于,玄天骏左右肋下各有一张翅膀。很小,体积也就是成年人巴掌左右。这种荒兽相当于俗世之间的千里马,长途奔跑耐力极佳,爆发力也极其强悍,乃是荒兽市场上重金难求的顶级货色。
与避水金睛兽一样,二品玄天骏也是幼兽。七品,应该是很多荒兽成年的标准。按照古书上记载,成年玄天骏肋下肉翅会变得极其坚硬,强健有力。双翼展开,长度超过十米,能够自由翱翔空中,即便是重型军用弩机,也无法对其造成威胁。
荒兽也分三六九等。若是货单上列出的荒兽种类普通,倒也罢了。可问题是,避水金睛兽和玄天骏都很重要,光是看看名字,卢葆业就觉得身体发热,眼前仿佛晃动着成山成海的无边银两。
想到这里,也就不难理解孟奇说话的底气为何如此之足,甚至倨傲无比,根本不用正眼看人。
卢葆业强压下内心怒火,用力攥紧手中的货单,沉声道:“你暂且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事关重大,卢葆业一个人做不了主。这种事情,还是必须由家中族长才能决定。
孟奇轻蔑地朝他冷哼一声,抖了抖衣服,旁若无人在中堂椅子上坐下,敲了敲桌子,对着站在门柱下面的侍奉丫鬟高声叫道:“给老爷我还上一碗新茶,要最好的茶叶,各色精细点心都端上来。若是惹得老爷我不满意,我这就拔脚走人。哼!”
丫鬟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卢葆业。卢葆业咬了咬牙,脑子里冒出想要把孟奇生吞活剥的念头。他从鼻孔中喷出两股带有热量的怒气,恨恨地低声道:“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不过是茶点而已,大不了撑死这个家伙。看紧他,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不准离开。否则,我唯你是问。”
孟奇是炼气士,耳力很好。卢葆业刚刚从大厅里离开,他便招手叫过那名丫鬟,色眯眯地笑道:“过来,坐到大爷怀里。我看你胸前有些肿胀,一定是你家主人凶狠霸道,把你打伤。啧啧啧啧!卢家老鬼真是下得了手,居然把你这种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都打得如此凄惨。不要急,大爷我治疗此伤的妙药良方,只要我帮你揉一揉,片刻便能消肿。嘿嘿嘿嘿!”
……
卢家族长卢经精神矍铄,虽然脸上爬满了皱纹,深陷在眼窝里的双眼却很明亮,时刻放射出精明过人的目光。
看着摆在面前的这份货单,卢经陷入了沉默。
卢经的野心很大,想要囊括天下间所有商货流通的渠道。用另外一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组建实力超强的托拉斯,成为全球性的垄断企业。
有想法当然是好的。可是实际做起来,却困难重重。否则,也就不会在十多年前搭上了骠骑将军杨靖这条线。
卢经原本以为,杨天鸿也就是嘴上说说悔婚。毕竟,八百万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杨家砸锅卖铁也拿不出来。到时候,仍然还会老老实实把杨秋容嫁过来。
老人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他们拥有年轻人根本不可能具备的老到眼光和丰富经验。光是动动嘴皮子,老人就能编织陷阱,让年轻人毫无察觉的主动掉进去。
卢经当然知道杨天鸿离开京城前往黑森山。卢经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开什么玩笑,黑森山是什么地方?那里遍布荒兽不假,但财富这种东西往往也伴随着死亡。否则,天下人都知道荒兽值钱,却没有几个能够从黑森山里将其带走。高家是个例外,那也是因为高家祖辈先人用无数条性命与荒兽打交道,死了不知道多少,才换来了熟知兽类习性的优势。杨天鸿这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居然想要捕捉荒兽……哼!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看着货单上罗列的条目,卢经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轻微的声音:“真没想到,他居然成功了?”
这话既是问自己,也充满了怀疑。
卢葆业当然明白自家族长话里的意思。他认真地说:“杨天鸿显然是故意为之。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杨天鸿入城的时候,被守城官军拦在了外面。他当场暴起斩杀了守城队官,事情已经上报了顺天府和兵部。之所以派人先行过来通禀,也是因为他要解决这些麻烦。不过,荒兽的确是真的。杨家商队穿街走巷,明显是存了想要在京城显摆的念头。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避水金睛兽和玄天骏无法作伪。现在,孟奇那小子还等在外面。”
“哼!”
卢经很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他这是想要把咱们卢家摆在明面上,让更多人参与进来。避水金睛兽和玄天骏都是万金难买的上品荒兽。品级虽然一般,却胜在异能独特。杨天鸿摆明了想要与我卢家断绝联姻。在外人看来,这就变成了我卢家故意为难他杨家,也从中占去了大便宜。”
卢葆业沉吟片刻,说:“杨天鸿此人心机深厚。若只是捕捉荒兽用以抵偿都卢家的债务,此举倒也说得过去。今天的城门杀人一事,显然是想要借此扩大声势,让更多的人知道杨家和咱们之间的婚事纠纷。若是没有外人参与,那避水金睛兽想必咱们最多也就是开价五万两一头,玄天骏的价格会稍高一些,也绝对不会超过七、八万两银子。如此折算下来,那些荒兽的全部价值,最多也就是二百万两。”
卢经脸上显出越发深刻的恨意:“是啊!原本二百万两银子就能拿下的货物,被他这么一搞,成本也就加着倍的往上翻。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避水金睛兽和玄天骏若是放到外面,绝对不可能用这个数字买下来。无论如何,杨天鸿用荒兽抵偿债务,必定是我们卢家从中得到好处。只不过,他也不想让我们白白坐享其成,这才故意在城门闹出杀人事端,带着诸多荒兽穿城入市。若是我没有猜错,现在京城里已经为了这些荒兽闹得沸沸扬扬。说不定,就连陛下和诸位皇子也产生了兴趣。”
卢葆业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不错,大皇子历来喜爱名马,一直想要弄上一辆全无杂色的名驹马车。这些玄天骏他绝对不会放过。不要说是八百万两银子,就算价值再高,大皇子也会全力购买。其中的利润,绝对是一个很大的数目。”
卢经慢慢看了卢葆业一眼,淡淡地说:“户部李尚书一直在寻找避水金睛兽。据说,此兽的独角磨成粉,可治经年风寒。这个方子据说是太医院董院判所开,兽角必须是从活的避水金睛兽脑袋上锯下,才能保持足够的药效。哼!活的避水金睛兽尚且难寻,更不要说是从活兽脑袋上取角制药。户部有的是钱,李尚书私下里也许下了高达一百万两银子的天价。这应该不是他的底线,若是真的可以弄到活兽,恐怕就算再加一倍,李尚书也会欣然从之。”
卢葆业眼睛里释放出狂热和贪婪:“六头避水金睛兽,十三头玄天骏,只要找对了买主,赚回来的银子简直就是铺天盖地。楚国没有齐国富足,若是把玄天骏运过去,齐国国君必定会倾囊购买。还有东面大海上的那些海盗,他们对避水金睛兽的强烈需求,也是能够换来大笔银钱。不管怎么说,这次咱们卢家绝对是赚了。恐怕也只有杨天鸿这种一门心思想要断绝姻亲的家伙,才会想到用荒兽抵债。呵呵!若是他稍微聪明些,在这京城里转手把荒兽卖掉,咱们最多也就是得到银子,却没办法从中赚取更多。”
听到这里,卢经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对于金钱的狂热渐渐消失,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他在地面上来回踱了几步,神情变得越来越严肃,浑浊眼睛里闪烁着难以捉摸的目光。
“事情恐怕不会如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卢经的声音依然沙哑:“你之前说过,来府上送货单的人,是孟家的那个小子。孟雄那个人我很清楚,极其老到,性子沉稳。虽说这世上有太多虎父犬子,但即便孟家小子是个废物,孟雄也不会任由他胡来。孟家与杨家走得很近,他们不可能在荒兽这件事情上毫无知觉。我们都知道这些荒兽转手就能增加好几倍的利润,他孟家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卢葆业怔住了。过了近半分钟,才犹豫着问:“父亲,您的意思是……”
卢经神情傲然地抚摸着胸前长须,眯起双眼注视着窗外远处的风景:“八百万两银子,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可是若与长生不老比起来,又显得不值一提。杨天鸿不是那种能够吃亏让便宜的人。这件事情必定隐藏着极其狠辣的杀着。只不过,我暂时还无法看穿。”
卢葆业想了想,说:“那我们就拒绝收下这些荒兽,要求他用纹银抵偿债务?”
卢经摇摇头:“这办法也不可取。不要说是多达十九头珍贵荒兽,就算是只有这一半的数目,经过我卢家的手转卖出去,利润也不会少于一千万两。要银子不要荒兽,这跟白白把银子扔进水里没什么区别。若是我们真这样做了,说不定也是正中杨天鸿的下怀。”
卢葆业被父亲前后矛盾的话弄得很是糊涂,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卢经很不满意地狠狠瞪了儿子一眼,颇有些怒其不争气的成分:“这件事情,杨天鸿占尽了先手。就算我们提出不要荒兽只要银两,他同样也收到了广为人知的效果。人人都知道这些荒兽是他专门为我卢家捕捉,遇到有人压价,他完全可以把我卢家抬出来,说是这些荒兽都是咱们定下的货物,不好转卖于别人。如此一来,求购者只能按照他的价格老老实实掏出银子,大笔的利润银钱,就这样流进了他杨天鸿的口袋。”
卢葆业张了张嘴,不太相信地说:“他,他真会这么做?那小子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深厚的心机?”
卢经的语气已经掺杂了很多怒意:“你以为天下人都是像你那个废物儿子一样愚蠢?远的不说,就看看杨家,你儿子卢鸿志比人家年长了好几岁,可是除了成天遛狗走马,花天酒地,别的事情他知道多少?商行里的生意从不打理,账本摆在面前也不会翻看,甚至南货和北货的区别收益也稀里糊涂。就这种人头猪脑的草包,还好意思追进国子监叫嚣着要娶杨家大小姐。若不是因为杨家当年写下婚书,骠骑大将军也战死沙场,换了是我是杨家家主,早就一刀把你儿子活劈成两半。”
卢经骂人的时候丝毫不留口德。他显然也是对自己那个宝贝孙子头疼不已,这才被卢葆业一句话惹得勃然大怒,骂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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