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袁否带着仲家王朝的一干文臣武将登上龙亢城头,只见城外旷野上早已站满了黑压压的江东军,江东军只来了三千多步兵,外加一千多骑兵,却是兵甲整齐、阵容严谨,隔着五六百米远,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气。
不过,看了片刻,袁否却忽然大笑起来。
金尚、纪灵和一干文武纷纷侧目,不解的看着袁否。
纪灵径直问袁否:“公子何故发笑?”
袁否手指城外的江东军,反问纪灵:“将军可有发现什么?”
纪灵转过头去仔细察看了半天,肃然道:“末将只看到江东军兵甲整齐,阵容森严,似乎并没有值得公子大笑之处?”
袁否听了呵呵一笑,说:“将军再仔细看。”
纪灵再次转过头去细看,这一看却终于有所发现了,说道:“江东军个个风尘仆仆,似乎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急行军。”
“正是这个!”袁否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如果某没有看错的话,江东军至少已经有两昼夜没合过眼了,孙策小儿真把我们当成土鸡瓦犬了,他如此不体恤军力,却是在拿大军的存亡绝续冒险,今天晚上,某便亲率羽林卫前去劫营,定要叫他一败涂地。”
“公子不可,万万不可呀。”
“公子,万万不可冒险哪。”
“公子,孙策人称江东小霸王,骁勇无双,万不可轻敌呀!”
“公子,依臣等之见,龙亢小城不足为恃,我军还是趁早转进为妙。”
听说袁否非但不打算逃跑,还准备要晚上去劫营,仲家王朝的一干文臣、武将顿时吓了一大跳,纷纷出来劝袁否打消念头。
这些大臣就怕袁否脑子一热,拿仲家王朝仅剩的这点家底去冒险。
其实,这些大臣中间真正关心袁否死活的没几个,他们就怕这点家底拼光之后,再没人保护他们,毕竟眼下已经进入了汝南郡,汝南郡境内黄巾贼多如牛毛,如果没有大军庇护,他们分分钟就会被各路黄巾给生吞活剥了。
纪灵也觉得劫营太冒险,只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
纪灵为人谨慎低调,他这是在维护袁否的威信呢。
袁否不耐烦的打断众大臣道:“诸公不必再劝,此事就这么定了。”
一干文官、武将便纷纷发出哀叹之声,显然都不看好袁否的劫营之举。
这个时候,城外的江东军却有了动静。
旗门开处,只见一员大将引着两员健将来到城门前。
斜阳之下,只见这员大将年约二十出头,长得面如冠玉,唇上留着浓密的一字胡,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头戴鎏金盔,身穿连环战铠,手持一杆足有一丈八寸长的铁枪,胯下骑一匹神骏已极的青骢,端的是威风凛凛。
袁否一眼就认出来,这员大将正是孙策。
袁否于城头上抱拳作揖,朗声说道:“伯符兄,别来无恙乎?”
“袁否小儿!”孙策看到袁否,一对虎目霎时就红了,喝道,“汝以诈死计辱某在先,阴害子义性命在后,某今日对天盟誓,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袁否微笑道:“伯符兄这么说,可就有些过了,彼者某以死间计瓦解尔等四家联兵,却是为了救寿春数十万百姓于危难,何来辱你之说?至于太史慈,乃是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正所谓兵不厌诈,何来阴害之说?”
所谓阴害,就是暗害的意思。
孙策语塞,旋又勃然大怒道:“袁否小儿,任尔舌灿莲花,某也绝不饶你!等某打破龙亢小城,必取你项上狗头祭奠子义在天英灵。”
袁否哈哈大笑道:“小弟头颅在此,伯符兄尽管来取便是。”
孙策以枪尖遥指袁否,喝道:“今日天色不早,这颗狗头就暂且寄尔项上,等明日,某定来取尔狗头。”
说完,孙策拨转马头往回走。
孙策其实很想现在就攻城,可惜江东军已经连续急行军将近两个昼夜,将士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这个时候驱兵攻城无疑是极其愚蠢的,而且也是极不负责任的,孙策虽然年轻却已经带了七年的兵,当然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伯符兄慢走,不送。”袁否却长揖到地,做足了姿态。
等孙策走远了,袁否的脸色却一下阴沉下来,冷然说道:“孙策小儿,辱某太甚,今晚某要好好的教教你,如何尊重人。”
袁否疾言厉色,底下的大臣却没几个人附和。
等回到了灵堂,只剩下袁否、纪灵还有金尚三个人时,纪灵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刚才他不在人前质疑袁否的决定,那是为了维护袁否的个人威信,现在对袁否提出他的建议,却是他作为臣子的责任和义务。
纪灵对袁否说道:“公子,劫营之事还需三思哪。”
金尚也一并劝道:“是啊,公子,江东军虽说远来疲惫,可毕竟是久战之师,孙策更是身经百战,不可轻敌,万不可轻敌哪。”
纪灵又道:“公子若非要劫营,则由末将率一支精锐前往劫营即可,公子尚有重任在肩,断然不可以身犯险。”
袁否嘿嘿一笑,低声说道:“纪将军,元休公,你们真以为某今晚要去劫营?”
“呃?啥意思?”金尚和纪灵对视了一眼,顿时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刚才在人前,袁否可是信誓旦旦,非要今晚去劫营,可现在却跟他们两个说,他根本就没有劫营的打算,这是怎么回事?
袁否没有解释,反而问纪灵、金尚两人道:“纪将军,元休公,某问你们,现在江东军已经兵临城下,我们再来清除异己是否还可行?”
纪灵说道:“怕是不可行了,这时候大肆清除异己,则各军将士势必人心惶惶,届时不需江东军来打,我们自己就乱了阵脚了。”
袁否又道:“那么,某再问纪将军,如果不清除异己,我们能否打赢这一仗?”
金尚摇头道:“当然打不赢,张勋、冯氏的残余势力肯定会在江东军攻城最紧之时趁机发难,陆勉也极有可能临阵倒戈,如此,我军必然凶多吉少。”
袁否又道:“那么,某再问元休公,此时弃城转进是否还来得及?”
金尚答道:“怕是也来不及了,此时我军一旦弃城,江东军势必衔尾追杀,我军原本就人心惶惶,江东军一追,则必然兵败如山倒。”
袁否嘿然说道:“清除异己则不战自乱,不清除异己则必然战败,弃城而走,同样也是死路一条,这岂不是说,我们除了束手待毙就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纪灵、金尚默然无语,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好像的确就是这样。
袁否嘿嘿一笑,说道:“某却坚信一句话,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刚才在城头上,某还真的想到了一条退敌之策。”
纪灵、金尚同时问道:“什么对策?”
“劫营。”袁否微笑道,“趁夜劫营。”
纪灵、金尚愕然说道:“公子,你把我们搞糊涂了,一会说要劫营,一会又说不劫营,现在又说还是要劫营,这营到底动还是不劫啊?”
袁否哈哈一笑,说道:“劫营当然是假,趁机清除异己、伏击江东军才是真!”
“什么,劫营是假,趁机清除异己、伏击江东军才是真?”纪灵、金尚面面相觑,明显有些跟不上袁否的思维。
袁否耐心的解释道:“纪将军,元休公,刚才在城头上,某公然宣称要去劫营,并且到了子夜时分,某果然点齐羽林卫及纪将军所部兵马前去劫营,如果你们是张勋、冯氏的亲信或者是暗中与孙策亲善的人,你们会怎么做?”
纪灵道:“张勋、冯氏的残余势力怕是会趁机发难。”
金尚道:“若是暗中与孙策亲善之人,怕是会及早通知孙策,令其早做防备。”
袁否嘿嘿一笑,又说道:“好,咱们先不说孙策会如何反应,咱们先说张勋、冯氏的残余势力及暗中与孙策亲善的势力,接下来这双方势力又会怎么做?”
纪灵道:“末将就直说了吧,陆勉肯定会献城,雷薄、陈兰却不会,他们肯定会趁我们与江东军混战之际,劫走张勋、冯氏以及袁耀。”
金尚道:“伏义说的没错,应该就是这样子。”
袁否道:“再然后呢,再然后他们会如何做?”
“再然后?”纪灵道,“再然后陆勉会献城,张勋他们会弃城逃跑。”
金尚也点头道:“伏义说的没错,应该就是这样子。”
“不,两位错了,某却认为他们会打起来。”袁否摇头道。
“他们会打起来?”纪灵蹙眉道,“不可能,他们应该不会如此不智。”
袁否继续摇头,说道:“纪将军,元休公,你们忽略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一样最重要的东西?”纪灵皱眉道,“什么东西?”
金尚却是若有所悟,说道:“公子是说,传国玉玺?”
“没错,传国玉玺!”袁否嘿然说道,“孙策此来,名为报仇,其实根本就是奔着传国玉玺来的,陆勉如果真要投靠他,就必然会想着拿传国玉玺做进身之阶!而雷薄、陈兰在劫走张勋、冯氏及袁耀之后,也必定会想着顺手带走传国玉玺!”
纪灵、金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子看到了一丝凛然之色。
不知不觉之间,公子否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样的程度,现如今,他的心思之缜密已经远远超过他们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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