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转动的磨坊不见了,河边懒洋洋垂钓的男人不见了,在整齐田埂间散步、摇动着铃铛的奶牛不见了。
草地上嬉戏的孩子不见了,正午准时响起的钟声不见了,整天川流不息、带来带走旅人和他们故事的石板路不见了。
甚至连闪金镇都不见了。
艾尔文不像暮色森林,随便站在那里都能一眼望到很远的地方……而且她对这里实在是太过熟悉,绝对不会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这还真是到了相当久远的过去……洛丽娅叹息着朝海岸走去,她已经不指望能看到暴风城了。
她确实没能看到那雄伟的石头要塞和威严的城墙,但却远远看到了一面蓝色的狮旗。
……
自从几位强大的酋长向皇帝臣服已经过去了许多岁月,新的部族首领忘却了帝国曾经的强大,新的皇帝忘却了尊重这些骄傲的战士,冲突愈发激烈。
终于,他们背景离乡,被迫抛弃了世世代代生养他们的阿拉希草原,再也看不到那些曾经给予他们勇气和力量的草原雄狮了。
格鲁则回想起过去的时光,他正编织着渔网,如今他玩绳子的功夫已不亚于他的骑术了……哦,他曾经的骑术。
这鬼地方连匹马都找不到,或许他可以试试去骑条大鱼?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曾经纵横于草原的骑手如今都变成了合格的渔民。
生活所迫呐。
他还记得他和他的兄弟一起追随着首领南下,他们越过海峡,到了湿地,那地方到处都是陷人的沼泽和杀之不尽的鳄鱼,也难怪米奈希尔部族要北上去寻找新天地了。
呵,人人都在搬家,北方的往南,南方的往北。
格鲁则还记得在湿地的往事,他总喜欢凝望着南面山上的大坝,那是全由石头打成的不可思议的奇迹。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大坝上的人脸是个矮人,以及矮人是何等聪慧的工匠。
矮人们敦实又壮硕,那双粗糙的大手却像是得到了神的恩赐一样。总能造出奇迹般的器物。
矮人沉默寡言,不愿意与人类交往,然而只要送他们新酿的麦酒,这些可爱的家伙便会抓住你喋喋不休,非要强迫你跟他学门了不起的手艺不可。
在湿地的时光里。他们从矮人那里学到了许多技艺,也从不愿北上的残余米奈希尔部族那里学会了航海。
直到接连的涝灾出现,她们只得乘上小船漂流而下……
矮人说过,遥远的南方有富饶的土地,要不是他们不擅长耕种,又被别的矮人挡住南下的道路,他们早就到那里安家啦。
可是矮人从没说过大海有多么恐怖。
格鲁则失去了兄弟,部族失去了老首领,一半以上的族人从此沉眠海中,终于。幸存的人发现了这片如诗般美丽平静的土地。
他们的远征结束了。
蓝狮旗在新的土地上竖起,他们有了新家,年轻人开始试着在港湾外围种植作物,而他们这些在旅途中老去的家伙,却发现自己只剩下曾经无比抵触的手艺——捕鱼了。
格鲁则用满是皱褶的手撵着苍白的胡须。
他的远征结束了。
“请问……”
那是带着稚气的小姑娘的声音。
“能不能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啊?”
小姑娘凑近了格鲁则,她笑得十分勉强,表情里夹杂着几个月没捕到一条鱼般的失落色彩。
在格鲁则注意到突然凑到他面前的女孩子的长相之前,便被她怪异的穿着吸引了注意力……那是矮人的手艺也无法织出的华美布料,曾经对手艺着迷的格鲁则思绪偏转,他想到了北方的精灵……他这辈子虽然没见过精灵。可听说过他们的手艺以华美闻名。
勤劳的渔夫会在休渔的季节穿上干净整洁的棉布衣服,而懒惰之人只买得起最粗糙的亚麻……衣着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出身。
北方的贵族?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直到老人注意到女孩子那头淡粉色的长发,才突然打开了过往的回忆——阿拉希的皇室分支,据说代代都有罕见的粉色头发。
可在他离开故乡的时候。这支皇室分支明明在权力斗争中失败了,他们甚至被剥夺了托尔贝恩的姓氏,被新皇帝驱赶到西面的丘陵地带去了——皇帝轻蔑地称他们为希尔斯布莱德,这些粉色头发的人居然甘之若饴地接受了蔑称,还把它当做了自己新的姓氏。
又打回去了?
世事难料,何况他早已离乡数十年了。几乎再也没有听闻到北方的消息。
“请问?”
洛丽娅眯着眼睛试图唤起面前老人的注意力,她并不知道老人思绪中有斯坦恩布莱德与激流堡世仇的起因。更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接受污名,就是为了时时提醒自己,总有一天要杀回阿拉希,弄死那些激流堡的小崽子。
这是艾泽拉斯版的卧薪尝胆,可惜结局不如人意,直到国破家亡,希尔斯布莱德千年的夙愿也从未实现过。
那些年的罪都白遭了,一代代粉毛的血泪终归于虚无。
“啊!啊……您说,请您说。”
老人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当下,他急忙将渔网挥开,从板凳上站起身来,他搞不懂眼前的女孩子究竟是哪来的、又是什么身份,可常年对首领和贵族的服从让他条件反射般的小心起来。
“不,不,您请坐。”老人的反应吓了洛丽娅一跳,她退开几步,指着远处的渔村问道:“那里……建成多久了?”
“三十八个年头。”
格鲁则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他突然失落起来……这是他失去兄弟的第三十八年了。
一个人在阴冷的大海里沉睡会很孤独吧?
“唔……”洛丽娅沉吟着,回忆着人类史语焉不详的记述,“您听说过达拉然么?”
“知道。”老人点头,“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想去看看了。”
梦想终于只是梦想,他不是端坐在高高塔顶探寻世间奥秘的魔法师,他是个失去兄弟和妻子的老渔夫。
“我知道了。”洛丽娅轻轻点头,怪异和可怕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她轻轻叹气,低语道:“请您看着我的眼睛。”
你从没看到过我,你一整天都在海边编渔网,你困了,今天又是乏味的一天。
……老人目光呆滞地返回小屋中睡觉去了。
洛丽娅那可怕的预感终于消失,历史又回到了它原本的轨迹上。
匆忙地远离这小小的渔村,洛丽娅一头钻进了森林之中。
在越古老的时代,她的存在本身就越发危险……世界当然从来不曾围绕她运转,可对于蒙昧的族群来说,她的一个单词甚至仅仅是她的穿着都会轻易地将既定的轨迹引入歧途。
她或许注定要孤独地藏身于荒野之中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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