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的轿子刚落地,门房的仆人立即迎了上来,为首一人道:敢问大人可是兵部尚书杨大人!
杨峥点了点头道:如假包换!
那门人立即做了一个缉,将杨峥引了进去,一路上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后院的花园景致更是千变万化,别有一番洞天,看得杨大人眼花缭乱,约莫走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听得那门人道:杨大人到了!
杨峥抬头望去,竟不是客厅,也不是后院,而是一座书房,书房自古便有,各个时代都有不同,唐代是淡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陋室铭,宋代是一妹嫁远乡何屯田之孙,尝往其家已洒扫书房延待矣。明代是窗外四壁,薜萝满墙,中列松桧盆景,或建兰一二,绕砌种以翠芸草令遍,茂则青葱郁然。旁置洗砚池一,更设盆池,近窗处,蓄金鲫五七头,以观天机活泼。清是,二日为龙抬头日小儿辈懒学,是日始进书房,曰占鰲头。无论是陋室铭,还是嫁妹扫书房,还是窗外四壁,薜萝满墙,是日始进书房,书房总算是文人墨客的一块安静之地,一块可以放下面孔,放下公务,放下身份,放下地位片刻安宁之地,在这里,你可以不是朝廷的官员,可以不是位高权重的首辅,在这里你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一个读书人,所以无论是什么人,对于书房都是敬重的,因此古人的书房也多以优雅整洁为准,很少有人在书房请客吃饭,就算偶有为之,那也是酒汤,茶汤,点心罢了,装装样子。
所以杨峥才感到奇怪,可看门人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戏弄的样子,这让杨大人越发觉得好奇。
出于这份好奇,杨大人还是走了进去,第一眼的感觉,那就是一个乱字,书房内空并不算小,内有松林梅的木雕罩格,条几上供桌屏花瓶,书桌上置文房四宝,多宝架上摆放线装古书,圆桌上一盘围棋,古色古香,令人驻足其间,回味无穷。本是一间上等的书房,却被满屋子杂乱的书本坏了气质,偏生满屋子各种文卷档案的中间,摆放了一张小圆桌,桌子上放了几道地道的江西菜肴,杨峥撇了一眼,光是自己认识的就有,烧杂素油浸鱼三杯鸡卤水白鱼糟烧蟹脚白糖糕安义花椒鸡,至于不认识还有三五道,小小的圆桌被碗碟摆满了,桌子的中央则放了一壶上等的李渡烧酒,这酒是江西四大名酒之一,北宋名相晏殊有《浣溪沙》红蓼花香夹岸稠,绿波春水向东流,小船轻舫好追游。渔父酒醒重拨棹,鸳鸯飞去却回头,一杯消尽两眉愁。后来的宰辅王安石也留下了《何处难忘酒》一词,何处难忘酒,君臣回合时。深堂拱尧舜,密席望皋陶。和气袭万物,欢声连四夷。此时无一盏,真负鹿鸣诗。两位前朝宰相如此吹捧,这江西的李渡烧酒,就如同春风一般吹拂了整个大明,一跃成为当世名酒之一了。
如今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唯独这书房乱了点。
来了就进来吧?就在杨大人思索着该如何下脚的时候,从一架卷帙浩繁书架后面传出了杨士奇略显苍老的声音。
我到是想进来,可你这儿太乱了,下不出去脚啊!杨大人踮着脚,总算是在杂乱无章的书本之中,寻到了一块落脚之地跳了进去。
等你日后做了这大明的首辅,你就知道老夫这书房还不算乱了!书架后杨士奇的声音再一次缓缓送了出来。
真的假的!杨峥一脸的不信。
杨士奇一笑,道:这还能有假,大明大大小小的奏章,甚至老,这里可是清净优雅的很,可如今不行了,上了岁数,精力大不如从前,政务一多,就难以应付了,放又放不下,怎么办只能带回家来处理,家里什么地方最好,当然是书房了,人的精力不济,记忆也就减退了,我怕寻不到,所以就没让人收拾了,所以整座书房就是这个样子了。杨士奇说着从书架后走了出来,今日的杨士奇一身灰白色的长衫,配上他欣长的身材,显得十分的俊朗,也不知是忙碌的应由,还是在自己家中少了顾忌,往日打理整齐的胡须,头发此时也显得散乱,这样反而没让人觉得不合适,反而多了几分儒雅的感觉。
杨士奇将手中的一份奏折轻轻放在了左侧的书架上,并用一块紫玉轻轻压制着,这才拍了拍手,冲着杨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夜色不早了,入座吧?
杨士奇很少请人吃饭,即便是有也不会在书房,今日之所以坏了规矩,一来是政务着实太慢,来不及准备,书房虽乱了些,但吃饭喝酒的地方还能凑合得出来,二来,自己今日的目的是寻杨峥那说几句贴心的话,自然是人越少越好,地方越安静越好,思来想去没有比自家书房更安静,人数更少的地方了,这么一想,也就定下了。
待杨峥落了座,杨士奇才洗手净面,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冷茶,这才一屁股坐在杨峥的对面,亲自提起酒壶,往杨峥杯里满上了一杯酒汤,笑着道:尝尝老夫家乡的酒,看看是不是当得起美酒二字?
杨峥端起酒杯轻尝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道:杨大哥今日不光是请我来喝酒吧?
杨士奇将杯中酒汤一饮而尽,哈哈一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不错,老夫今日请你来,喝酒只是一个借口,说点正经事才是目的!
杨峥放下酒杯,抄起筷子吃了一口卤水白鱼,江西菜讲究原汁原味,油厚不腻,注意菜肴的质地,如酥烂或脆嫩程度;口味则咸辣平和,适应面广;具有浓郁的乡土风味,眼前的这盘卤水白鱼就具有这个特色,只要吃上一口,总舍不得放下筷子,若是在平常,杨峥必会将这一盘卤水白鱼吃了干净才放下筷子,可今日不同往日,单靠杨士奇眉宇间的忧郁之色,便知这正经事有多么的正经了,所以他不得不放下筷子,冲着杨士奇道:什么正经事,非得弄到你的书房里来说?
杨士奇叹了声,道:你以为老夫想么,这里可是老夫的书房,这满屋子古书名画四时花草茶酒谈笑哪一个吃得住这些菜肴的味儿,老夫没开口说什么,你到是说上了!
杨峥与杨士奇相知多年,知道他嘴皮子上从不服人,淡淡一笑倒也没继续接下去。
好在杨士奇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刚刚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便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忧愁之色,这让杨峥感到有些好奇,虽说平日里对杨士奇多有不满,但在内心深处却十分佩服这位老大哥的优雅从容,无论是身处在永乐初年的太子之争的风波之中,还是宣德初年汉王谋反的战乱漩涡,杨士奇都表现得十分的从容,似这般略显荒乱的情况还是头一次见,不免暗暗吃了一惊,心道:到底是什么正经事,让一向从容的杨大哥都一脸的担忧之色!
杨士奇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压低着声音道:最近宫中的传闻想来你也听到了吧?
杨峥点了点头,这几日他身为太子的老师,出入东宫,这宫中的是非倒也听到了一些,自从今年选秀后,朝廷那帮太监,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十几个一等一的美女,其中以年轻貌美,且多才多艺的郭妃最为吸引人,宣宗本就是个风流儒雅的君王,前些年能克制,一方面是永乐后期留下的烂摊子消耗了他不少精力,另一方面永乐当年敦敦教诲也让他不敢怠慢国事,其三,身边有青梅竹马的孙皇后陪伴,夫妻二人感情和睦,遏制了宣宗寻欢作乐的性子,所以在头十年里,宣宗模仿古代君臣豫游,每到年初,均赐宣宗已差不多交给了司礼监了,一时引起了群臣的不满,好在三杨都是政务高手,纵然没了皇上也能将国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这种迹象越发让宣宗放下心躲入后宫了,随着郭妃的入宫,宣宗极少处理政务了,每日躲在郭妃的寝宫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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