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宪抬了抬手让七姑下去了,自己却端着茶盅在那里着呆。
李谦说他去甘州最多二十天就会回来,她知道他这是宽慰自己的话,真到了甘州,曾经一起上过战场同泽的宴请,好友间的聚会,李谦就是想推辞也推辞不得,回程最少也要推迟个十来天。可这都到了七月中旬,李谦还没有消息,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刘冬月又被她派去京城,她手边居然一时没有可用之人。
总不能指使谢元希吧?
谢元希这些日子可忙着办婚事。
日子可都定下来了。
而且谢元希是文人,打听这种事他未必做得来。
姜宪一时间有些盼着那个叫邱梅的人来了。
好在是李谦还算是有心,中元节前派了个人来给姜宪回话,说是甘州那边的事拖了行程,要晚上个二十来天回来。
姜宪心中不悦。好在是那个叫邱梅的从杨州赶了过来。
在去给姜宪请安之前,她先见了七姑。
“你知不知道欧英倒大霉了!”邱梅见着七姑就幸灾乐祸地道,“他把别人一块久无人耕种的田产当成荒地开垦了之后记在了自己的名下,结果那田产的主人拿着地契找到了县里,原本凭着他岳父的关系赔人家一点银子也就算了,可那人却说这是他家祭田,卖什么也不能卖祭田。官司打到了布政司里去了,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头,布政司居然不敢判,推回了府衙重审,知府老爷躲着不见人,在门口被人堵了就装聋作哑,现在欧英被关在牢里不放,家里的田产据说要重新查证出处,不允许耕种——你想想,那良田两年不施肥就要变中等田产,还搁得着这样荒着不种?他名下的田产不仅耽搁了一季的庄稼,还没人敢管。
“话该他夜路走多了碰到了鬼!
“真是报应!”
邱梅恨恨地道。
七姑“扑哧”地笑出声来:“十几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样一副火爆脾气,也不知道姐夫怎么受得了你?”
“我给他生了五个儿子,他受得了得受着,受不了也得受着。”邱梅毫不在意地道,目光却上下地打量着七姑,眼睛不一会就闪烁起了水光,“看着你的样子比离开欧家的时候老了。不过,却比实际年纪看得年轻,想必刚离开欧家的时候受了些折难,这几年过得还算是舒心了。”
“我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七姑说着,把邱梅让到上座喝茶,说起了自己这几年的遭遇。当然,有些涉及到李谦或是姜宪不方便对人说的事她很圆滑的一笔带过了。
邱梅毕竟受见识所限,并没有听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她一时叹气一时欢喜,有为七姑高兴的时候也有为七姑伤心的时候。
两人说着说着,眼泪啪啦啪啦地落了下来,让陪邱梅前来小姑李太太也跟泪眼婆娑的,不由劝她们:“如今好了,大家不仅重新相逢,而且都平安健康,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七姑听着笑着抹着眼泪,道:“我也就剩个平安健康了。”
邱梅却很不赞同,道:“我若是你,就再找个人过日子。凭什么像给姓欧的守寡似的。”
“你这张嘴啊!”七姑忍禁不俊。
邱梅就敛了笑容,认真地道:“你跟我说实话,我们来找你,你为不为难?”
在她看来,七姑再好,也是服侍人的人,还得看别人眼色行事。
“不为难!”七姑笑道,“你是没见过郡主,郡主待人很好的。”说这话的时候,她想到死了的蔡霜,不由又道,“郡主对身边的人是非常好的。我们有什么事都喜欢请郡主帮着拿主意,郡主也不把我见外。小姑家里的事,就是郡主无意间听见了主动问起来的。”话说到这里,七姑想起了那个礼单,不免旧事重提。
邱梅和七姑的交情不一般,她听了生气地道:“我们家送出去东西还有收回来的不成?你要是觉得硌手,就送到善堂里去也好,送去义庄也好,你还做了桩善事呢!”
七姑想到了这些年流离失所的那些妇孺,心中一动,把礼单收下了。
邱梅脸色这才好了起来。
七姑就帮邱梅准备去见姜宪的衣饰。
邱梅望着她欲言又止。
七姑笑道:“莫不是见年不见,和我生疏了,有话也要斟酌着讲了?”
“胡说!”邱梅嗔道,“我这不是讲了姓欧的一大通,你却是一句多的也没有问,我这心里没底吗?”
“没什么好问的。”七姑淡淡地道,帮邱梅在把鬓角的珠花顺了顺位置,随后后退两步,上下地打量着邱梅,“我从欧家出来,欧家的事就与我无关了。他是好是歹,都与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知道。”说到这里,她不由朝着邱梅眨了眨眼睛,调侃地道,“你不是说,让我再找一个吗?我再问欧英做什么?”
“你还真把我的话听进心里去了啊?”邱梅睁大了眼睛。
从前七姑是她们这里面最正经的一个,半天玩笑也是开不得的,特别是涉及到闺誉的玩笑话。
七姑抿着嘴笑了笑。
自从跟在了姜宪的身边,她才知道原来那些规矩都是束缚普通人,那些站在尖顶的人物,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就像皇上,就像郡主。
也不知道李大人明了之后会不会整天都提心吊胆地惦记着郡主。
想到这里,七姑的笑容变得更为真实。
邱梅见了又打趣了她两句,两人这才整了整衣襟,去见了姜宪。
姜宪亲切地问了她夫家姓什么,在什么地方,有几个孩子,孩子都多大了,在干些什么……
邱梅想着家里的三姑六舅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也没有把他们家姑爷捞出来,姜宪一名帖就让县衙的父母官亲自去了牢里给姑爷松绑,亲自设宴坐陪给姑爷赔不是……她不由就有点战战兢兢,回答得很慎重。
姜宪却觉得这个叫邱梅正如七姑所说的很有主见,在女人中很少见,是个可造之才。
她听说邱梅有五个儿子,就赏了六件几造的饰就端了茶。
邱梅小心翼翼地随七姑出了垂花门,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了口气,道:“我的天,郡主这么小,我怎么就在她面前感觉透不过气来似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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