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所有的浮屠峰里,虽然没有鸡飞,可是狗跳,在卢悦想来,绝对的有。
“是你自己笨,还怨我?”泡泡一边在果树林中穿梭不绝,一边气紧追在后的暮百,“到处赚钱的那些年,你没事就去观察人,学了那么长时间也学不会笑,气死活该。”
“……”暮百要不是顾忌着他大块头的形象,顾忌卢悦好不容易弄来的各色仙果苗,早嗷嗷叫地撵上小臭家伙,把他屁股拍得嘭嘭响了。
“放屁,你明明也不知道忠厚的笑什么样,要不然,怎么不知道,我平时就那样?”
“嘁!”泡泡在果林中,玩得一身是劲,“我怎么知道忠厚就是傻?再说了,你那时候是什么形象,现在又是什么形象?”
暮百呼呼大喘气,“你等着,有本事你别跑?”
他说不过他,只能紧追其后。
“傻子才等着呢?小爷我这么聪明,会笨成那样?”泡泡咯咯笑的童声,撒在整片果林中。
卢悦坐在竹楼前,一边从茶几上拿谷令则给她买的点心吃,一边有滋有味地喝彩凤茶。
她也好想笑,暮百居然学不会忠厚的笑?
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了。
“你看你看,卢悦也在笑你呢。”
泡泡一个忽闪,跳到她面前,“卢悦,你说,这怪不怪我?”
暮百刚追过来,小家伙就一溜烟闪到她身后。
“咳!咳咳!不能怪暮百,也不能怪我,也不能怪泡泡。”卢悦强忍了笑意,“首先,百灵战场从没有忠厚的人,暮百不知道那笑容什么样,很正常。”
反正不论是她还是洛夕儿,都不会这什么老实、忠厚……一类的笑。
“其次,那时虽然我一直都觉得暮百会是忠厚的人,可当时的形象……,咳!不一样……”
暮百可以认为,狗的笑和人的笑一样,卢悦却想象不出来,那得是什么样的视角,什么样的体验,她没那经验。
而且,她不能想这事,一想就要撑不住喷笑出来了。
看到不能视物的女孩,努力扳脸,强忍笑意的样,暮百在心里为他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的时候,朝躲在她身后的泡泡,样了样都快赶到他脑袋大的拳头。
“就是嘛!”泡泡皱了皱小鼻子,“你看,卢悦也是这样说。”
“喝茶!”卢悦怕把暮百气坏了,给他倒了一杯彩凤茶,“现在你觉得,它是件很让人沮丧的事,将来,你一定会觉得,它是一件很有意思,很好……,咳,值得回味的事。”
她其实想说,这是件很好笑的事,好在最后关头,又打住了。
“也许吧!”
暮百含糊地嘟囔一声,端起这所谓的仙茶喝,清灵香雅的茶水入口,他的表情瞬间亮了,“这……这是仙茶?”
“对!”卢悦嘴角高翘,虽然看不到暮百的表情,可是他惊喜的声音,也是当初她想给谷令则亮出来的。
只可惜,做为一个瞎子,一个废了的人,哪怕不表露颓废,却也不能表现得太高兴。
当时她生生忍了,现在听暮百这般惊喜,她就当自己在惊喜了。
“我喜欢喝这个,卢悦?多少钱,我要买。”
“多少钱现在也买不着。”泡泡代卢悦答,“我们现在可是封了浮屠峰,你想喝,很简单,帮我们干活。”
“……”卢悦肩膀微抖,这句话,泡泡应该想了很久很久。
“不就是干话?我干就是。”暮百投靠他们,就没想过吃白食,他的大手拍胸,咚咚直响,“以后你们的所有活,都由我包了。”
泡泡有些发呆,拍胸拍的那么响,不疼吗?
卢悦侧着耳朵,为他疼的同时,又忍不住地笑,“暮百,你这拍胸口,是跟谁学的?我们不用下那么大劲的。”
“可是……可是轻了,不是显得我没诚意吗?”暮百不理解他们两个的表情。
“你个傻子。”泡泡实在无语。
“我们相信你,所以你在这里,不用表那么大的诚意。”
卢悦耐心地说,“暮百,浮屠峰只是暂时关着,也许过不了两天,就会被我师父轰开,所以……”
她把当年他给的斗篷拿了出来,“这件隐身斗篷很好,以后,每日你与泡泡出去两个时辰,让他带你看坊市上的人,跟他们学习。”
百灵战场上,所有修士都在虎口挣命,暮百在他们身上,只能学冷凝之类的表情,可他本人,应该不是这一类型,“别拒绝,这是保命的好东西,我只是暂借给你,等你学会了‘人’的一切,还要还我的。”
“……”暮百接过,磕巴道:“以后,若是海霸出来,你也能借她使这个吗?”他当人当得这么难,那个妞都没怎么跟人接触过,肯定更难。
海霸?
卢悦眨了一下眼睛,“你……怎么就能认为,她能出来呢?”
“她跟我说,如果洛夕儿出来的时候,她没出来,就没有以后了。”暮百很老实地把海霸当初的话,复述出来。
“噢?”离洛夕儿出来只有三十几年,这海霸……应该很有信心,卢悦噢的时候,不能视物的眼睛转了转,“到时随你们。”
海霸比暮百聪明多了,有她在,以后,她也不用为暮百担心了。
十六阶的荒兽,全身都是宝。
三千城现在挺好,可卢悦不想挑战人性,最后把朋友和心目中的三千城,都失落掉。
“等你们都适应了当人,天下很大,凡人的城市,修仙者的坊市,东南西北四仙域,外仙域,甚至妖域,想到哪,你们都可以到哪。”
“……”暮百黑亮的眼睛闪了闪,他没想到,卢悦会在此时,提前一步,把他应该说的话,说出来,“那……泡泡呢?”
“我哪都不去。”泡泡大声道:“我跟你们不一样,这里就是我的家,以后,我家的人,会越来越多。”
他相信,逍遥门的很多人都会飞升。
到时有了他们,他想到哪去,也可以到哪去。
卢悦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她也是这样想的,“你们……和泡泡不一样。”泡泡身上的利,没它们的多。
她正要婉转说的时候,一阵大风远远吹来。
呼呼!
坐着的卢悦,在风中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正要挥手放开阵门的时候,总算想到暮百,忙又顿住,“暮百,暂时回你自己的洞天吧,我师尊来了!”
……
管妮连着多天,闭关不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事,真不是她急就能马上办了的。
可是师尊申生忧急的模样,老是出现在脑海里。
洞府呆不下去,只能到处转悠,希望能在无数个关闭的石门前,平静下自己的心情。
走着走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又站到了苏淡水这边的临时洞府。
唉!
管妮在心里深叹了一口气,默默转身。
“进来吧!”
石门隆隆而开,苏淡水的声音很清冷,“正好,陪我喝杯酒。”
啊?
没修炼?还喝酒?
管妮胸中升起一股子怒气,全逍遥门就指望着她呢,这臭家伙,怎么能颓废如此?
弃疾师伯虽然是第一个化神的,可是他老人家当年就是勉强进阶,哪怕现在各种丹药养着,底子弱就是底子弱,连师尊申生都比不了。
“你在干什么?还有时间喝酒?”
苏淡水瞥了她一眼,一声没啃地给自己满上一杯的时候,也给她倒了一杯,“喝吧!喝好喝醉,然后大睡一觉,再起来时,我们就又都能回复。”
“……”
管妮呆了一下,半晌在她喝第二杯的时候,才挪到桌前,端起自己的。
一口闷下的时候,不由有些奇怪,这酒……,虽然年代久远味香醇厚,可好像是下品酒,下品的她有好多年没喝了,现在喝着,感觉光有酒味,实在没灵力。
“好喝吗?”
苏淡水笑着看向师妹。
“不好喝。”管妮坐到她对面,“请我喝酒,你就让我喝这个?”
她都准备按她的意思,大醉一场,然后睡起后又是好汉一条。
结果……
怎么能这般敷衍?
“这酒……是我上次清理库房的时候发现的。”苏淡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别看它好像不太好,可是我告诉你啊,这才是卢悦亲自酿制的。当初进一线天,她忍痛给了你们一人五斤,心疼得什么似的。”
“……”管妮夺过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细品了半天后,果然在酒中,感受到残剑峰十数种灵果的味道。
“最开始的时候,她没有酒方,就这么杂着酿了。”
苏淡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师父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好东西糟践几年,才把酒鬼师叔祖留下的酒方交还残剑峰。
你知道糟践的那几年,她的灵酒,都到哪去了吗?”
管妮:“……”
苏淡水脸现苦涩,“她在坊市到处求人,想拿一百斤换别人一斤的中品灵酒给楚家奇,结果人家尝过后觉得不值,没一家愿意。
升到一百三十斤以后,师父让我秘密买酒跟她换。”
“……”管妮微微蹙眉,残剑的特殊,在接过掌门之位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西南星隐,逍遥风雨飘摇,弃疾师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我们摸一次骨……”说到这里,苏淡水的眼圈,突然就红了。
疑问一直存心,进阶元婴后,她查了大量典籍,进阶化神的第一件事,是找师伯问为什么。
“妮儿,”她吸吸鼻子,到底不忍心把自己查到的那些,跟这个距卢悦之后,责任心爆棚,也**劳在逍遥的师妹说,“……世间因果循环,我其实也欠了卢悦很多,我想早点上去帮她。”
她拼命修炼,虽然进阶神速,可是这大半年,心中实实不安。
大风险的时候,没有消息,可能就代表了坏消息。
“……”沉默的管妮,同情之余觉得这位师姐今天真要醉了。
不过早点飞升,她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
端着酒杯的她,沉吟良久,终于在苏淡水喝得就要倒的时候,按下她的酒杯,“我们都不能跟谷令则比,弃疾师伯的前车之鉴,大家更要避开。
师姐,你一个人需要的时间,会很长,还有可能造成根基不稳影响以后,我也是……,不过我们的火,同是异火,在某些方面,有相通之处,从今天开始,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苏淡水瞬间酒醒,“不行……”
“等我说完!”管妮确定心中所想后,连日来的不安,全全消去,“你也知道,我与阿灵还没有同步,它需要时间,我不能浪费,所以,以灵力助你,可能是最好的办法。而且……”
说到这里,她笑了,“而且你是丹师,上去后,挣仙石肯定也比我快一些。”
当过一门宗长的管妮太明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本质。
修仙的世界,其实说白了就是烧钱的世界,灵石不好挣,仙石肯定更不好挣,“以后,我飞升上去了,你的身家,给我一半儿。”
“……”
苏淡水的嘴角抽了抽,虽然万般想同意,可她真的不能这般占看似精明,实则傻子师妹的便宜。
这便宜一旦沾了,她这辈子都别想安乐,她坚定地摇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远方传来能穿透凌云峰各种禁制的云板。
这是有事发生了?
苏淡水心中一跳,现在的归藏界,现在的逍遥门,再不可能有什么大敌,那……只可能是……
她和管妮,不由分说冲了出去。
“玄霜……在仙界传下的消息。”从天地门打听归来的弃疾,脸上的沟壑似乎很深很深,整个人好像老了上百岁,“你们……自己看吧!”
玉简无声地在大家手中流转,所有看到的人,在变色之后,都异常沉默。
……
“师尊,我没事!”卢悦由着画扇的手,在她脸上一遍又一遍地抚过,“现在这样挺好,最起码,阴尊和那个域外馋风的大人,不会再来找我了。”
“那……你告诉我,你是怕他们找,所以瞎着,还是……”
画扇虽然一再地想镇定她自己,可是看到徒弟常常嘻嘻坏笑,灵动狡黠的眼睛,再也没有一丝映像的时候,不仅心颤,手也跟着颤。
“师尊!”卢悦听出她的紧张,抱住把脑袋放在她肩头的时候,声音轻轻,“师尊,刚回来的时候,我一直处在黑暗里。最近几天……,看太阳……似乎刺眼的感觉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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