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廷枢和郑观应得到秦铠的首肯后,又对剩余条款进行了一番汇报,秦铠一一作出了批示,不过绝大多数还是采用了他们两人的意见,等欧阳庆鬼头鬼脑出现在门外时,他们两个对于谈判的最终目标再无异议了,便匆匆告辞。
欧阳庆带了个瓜皮帽,一副商贾的的打扮,不过两个眼睛红彤彤跟兔子似的,不伦不类的行了个军礼,也不知道刚从那里回来,“教官,找我来什么事情?”
秦铠看了这货有些好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干什么,弄成这幅模样,“欧阳,你穿成这模样搞什么呢?”
“瑞东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消息,据说李中堂这些日子和谭钟麟、丁宝桢似乎在商议筹备什么立宪会的事情,不少京师的官员都去投这门路了,都琢磨着换个法子升官发财呢!教官……跟这帮人搞新政能搞的起来嘛!”欧阳庆一副气鼓鼓的的模样。
秦铠听了也是皱了皱眉头,这事情他是知道的,现在的内阁,说白了就是各大军政巨头的协商会议,不过国家常规的政务,事实上并没有发生根本的变化,这原因,自然是因为新的政治体制事实上并没有建立起来。
李中堂的为官之道,还在停留在不断扩张淮军体系的思路上,还是陈旧的旧官僚的思维,他为官几十年,虽然有洋务思想,但是要革旧维新,老李显然还是落伍了,不过,他能在一定程度上和南洋体系达成妥协,比年正面的军事冲突,这一点上,已经非常不错了,自己需要的就是进一步沟通这新政的推进而已。
目前为止,新政推进其实并不算快,之所以如此。这其中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要避免在体制变革期间的动荡局面,他很明白一点,这时代,国家虽然积弱。体制腐败,但是,国民的生活还没到崩溃的地步,自己虽然掌握军政部,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革新军政体制,而且,作为自己要实现的共和体制。这其中路还有很长一段要走。
他走下来拍了拍欧阳庆的肩膀,然后来到桌案后挂着的巨幅地图面前,“欧阳,纵观世界,百年来唯有英国人吹嘘的光荣革命似乎没有爆发内战,不过从深刻的意义来看,这其实是英国之前50年复辟和内战的结果,人民厌恶了战争。贵族和军队也厌恶了战争……”
“教官,您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只是为日后建立共和创造条件?”欧阳庆若有所思,然后插了句话。
秦铠点了点头,他对于自己这批学生的成长,无疑是十分满意的,至少,在执行、领会和落实自己的意图时,无疑让自己省心太多,“欧阳,我们还有太多事情要做,目前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把军队建设好,同时把两广的新体制推行起来!”
“两广的体制……”欧阳庆挠了挠头,两广这些年已经推行了太多新政,也不知道教官说的什么新政,正想继续追问下去,却被秦铠打断了这个话题。
“欧阳。我找你来是问问承德府下板城道员方关城的事情,宽城急电,说你们情报司的韩琛策反了这家伙,不过,此人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要安顿好他手下那两千号人,至少得衣食无忧,薛超来电,询问如何安排这方关城?”
欧阳庆显然一夜未睡,低头开始琢磨这姓方的来历,等一倍浓茶喝了下去,这才算想了起来,“教官,这姓方的是之前韩琛发来一份调查名单里有的,你一说他被策反了,我倒是想起来了,是现在外交部筹备组陈瑜的同窗,是同治十一年的二榜进士,我这边和陈瑜大人调查过此人,为政有些能力,不过行军打仗那是外行!”
秦铠轻轻的噢了一声,点点头,把桌案上那份电报递给欧阳庆,,“看看,这是你们情报司人员报上来的电报,欧阳,你看看先,方关城和他手下那批人如何安置,说说你的观点!”
欧阳庆对于在北面策反八旗各营内部反正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那玩意,他也就是抱着能成一事是一事的态度,毕竟他是知道的,整个东北日后的规划,可不是用来养八旗满人的,当然,在南洋势力主导东北的情况下,能减少伤亡的阵前起义,那还是欢迎的。
这方关城可以说是东北汉军旗中第一个反正的官员,这千金马骨的道理他自然也是清楚的很,这种人就是个面子工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现在地方上蹲一蹲,然后搞个闲职养着,不过,这次这货带了两千八旗兵,安置这么些人、而且要安置的好,倒是有些难度。
“教官,盛京、黑龙江、吉林这满人可不再少数,如果他们安安心心做顺民,那倒也是件好事,如若不然,就必须狠狠的打击,否则日后和俄国人……或者英国人勾搭上了,那也是一桩麻烦事情,这安置之事,可不能由着他们,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说到这里,欧阳庆凑到秦铠桌案后的地图上,在那边看了看,用手一指,“这满洲的旗田肯定是要收的,否则,这些满人还会聚在这边生事,我看可以给他们两个选择……承德府,在满清历史上有着重要地位的陪都,城内在两百年间建造了各式宫殿、避暑山庄,王公贵族自然不甘落后,纷纷都在当地建造豪华府邸,而现在,城西的豫亲王府已经成为了整个东北的前线的军事中心。
不过,豫亲王本格现在早已不在王府内了,前线传来宽城战事的消息前,这位一直叫嚣着要替满人夺回政权的王爷第一时间就和荣禄商议,他匆匆带着福晋和一众亲贵匆匆沿着滦河北上,取道赤峰州,准备在那边会合来蒙古招募的蒙古兵,再往北去黑龙江都统辖区的龙江府,而现在据守承德府的是据说受了皇命、刚刚拜为黑龙江将军的荣禄。
只是,今天的豫亲王府却是一片忙乱,顶着扁罗红顶凉帽的旗人军官进进出出,片刻之后,里面有人撕心裂肺哭号着什么,只见七八个凶神恶煞般的戈什倒拖着一个穿着武官服的军官,到了王府外面,就地便摁着肩膀,旁边有人手起刀落取了脑袋,鲜血淋淋的就拎着进去了,而那具无头尸体头颈里还汩汩的冒着鲜血就那样倒在地上。
王府外还有不少被征发来的劳役,正在小吏的指使下搬运粮包和装军械的木箱子,来来往往的则有不少军官、旗兵,这血淋淋的场景也是让众人发出一阵惊呼,几个拿着一沓子文书从里面走出来的文职官员则被吓的当场就有人变脸色了,还有个走了几步,忽然间就吐了一地。
“出什么事啦!”一个小吏模样、三十多岁的男子一副惊讶的表情问着旁边一个武官,,眼睛则盯着远处的无头尸体,神色之间却显露出一丝慌张,不过,这会儿在场人没几个是表情自若的,即便是当兵的看到这等血腥场面也不敢凑近了看,很快,这边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
旁边那武官也是一副大烟鬼的模样,看那官服上补子上不过是个犀牛,七八品的小军官而已,他显然和这小吏熟悉的很,头也没侧,低低的声音说道:“王书办,刚才听说了,被砍头的是汉军旗佐领王世,听说是串通叛逆!”
小吏脸色变了变,转身跟身后一个男子轻声的嘀咕了两句,两人在人群中乱挤了一通总算是出去了,等走到城西夹弄时,两人都是左右看了看,走进弄堂拐弯抹角的过了几道门,这才钻进一进小瓦房,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在窗口张望了一下,这才开门放他进去。
这进瓦房也不大,不过里面人倒是不少,看穿着也都是便服,居中大马金刀坐着一个一脸麻子的大汉,见这小吏进来,也是紧张的站起来问道:“王大哥,可碰上人了嘛?”
小吏到了屋内,紧张的表情倒是缓和了些,指指旁边那个年轻人,“胡兄弟,这位就是方关城方大人派来的代表!”
屋内十几个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到跟在王书办身后的那个一副胥吏模样的年轻男子身上,来人倒也是十分的豪爽,立刻拱拱手笑道:“在下韩琛,在方关城方大人那里讨生活,今天是受方大人之托,来和诸位带几句话,不知道诸位愿不愿意听听!”
中间那个大麻子哼了一声,也不理会旁边人朝他使眼色,“方关城献了下板城,又串通上板城的陈兴叛乱,让对面的新军捡了个大便宜……我听说北京的报纸可都写着要杀光旗人来的,他姓方的也是汉军旗吧,难道不怕死嘛?”
来的年轻人自然就是情报司的韩琛,他得到北京秦铠回复的全权授命后,立刻就策反了方关城,下板城一日便已沦陷,而躲在城里的阿克图也被抓了现成,等薛超大军赶到后,方关城有写信让韩琛找人带进了上板城,说服了守卫北门的一营兵马,当薛超的大军从北门破城而入时,城里的军队可都在睡大觉呢!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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