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山顶的挹翠亭亦位于行宫范围内,算不得很远,即使容宸宁再愿意背着凌妆多走,不久也就到了。
七品侍监陈拥指挥其余三人在亭子的四个方向挂上气死风灯,掸开石桌椅上飘着的零星雪花,将炉子搁于桌底下,又卸下背上背着的棉垫子,将桌凳给包上,看了一眼,不无忧心地回道:“皇上,夜深寒气重,要不要奴婢去打发人来围上幛子?”
凌妆脚沾到地上,微微一扭,明显是发了麻。
容宸宁将她摁在包好垫子的石凳上,竟蹲下身来替她揉着小腿松筋活络。
四名太监看得眼发直,忙又低下了头。
亭海和雁声震惊多了,已经麻木,他们心里都想,对着这位柔嘉皇后,皇上好像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凌妆着急往回抽。
容宸宁抬头诧异地望着她,心咚咚跳了起来。
她难道是发觉了什么?
这药毕竟用得少,自己又不曾亲尝,竟不知到底有多少功效……
容宸宁患得患失,只怕眼前的美景瞬间化作泡影。
“穿着这样的靴子,外头配这样的裙子,丑死了!”她却莫名做了句小女儿之言。
闻言容宸宁哈哈大笑。
凌妆羞红了脸,歪头瞪着回话的太监道:“那个……你是谁?真是榆木脑袋,既要到亭子里赏雪,再围步障,不宁可待在屋子里暖和!”
这个宁字,如今是最该避讳的字,若要说,宫里人已经改成了“林”音。
回话太监倒是个机灵的,见皇帝待柔嘉皇后的举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说话不知忌讳,陛下没有半点不愉之色,反而满面生光,好像捡到宝一般。
再说了,从前皇上不是最不耐烦听女子议论穿着的么?到了心爱的人这里,什么都不是事儿了……
他不惜郑重行了个跪礼,方才回话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贱名陈拥。”
“哦,陈拥,我记住了。”凌妆连连点头。
亭海和雁声面面相觑,很想问一问皇后,到底认不认得他们,可是哪有那个胆儿。
容宸宁挪了石凳在她身旁,圈了她半个身子,替她挡去寒气。
凌妆忽道:“皇上的琴艺冠绝天下?步障倒不需要,若能得一架好琴,听一回琴圣雪夜弹奏,倒是人声快事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态静婉,一如寻常,似乎完全清晰。
容宸宁既欣慰她记得自己的事,又难免带了几分忐忑。
陈拥举一反三,磕头应着皇后的话:“还有红泥小火炉,好酒好菜。”
他是估摸着方才柔嘉皇后没用多少东西,皇上还在那儿担心。
果然,容宸宁露出赞赏的表情,“还不快去办。”
几个太监见主子一副急不可耐赶人的神情,哪里还敢逗留,赶紧后退数步出了亭子,展开身形,急向底下掠去。
“你记得我擅琴?”
眼见四根明晃晃的大蜡烛离去,容宸宁轻轻地从背后拥住她的身子,一双修长的手笼罩了凌妆的柔胰,心中有一丝格外的期盼。
到底期盼什么,此刻他也说不清楚。
也许不过是希望她清楚记得一切的时候,也一样愿意亲近他而已。
凌妆半倾过头,放松地靠在他身上,柔声细气地道:“怎么能不记得这个?皇上不是从小擅长音律……”
容宸宁心头顿时火热起来。
难道她从前,心里竟也是有自己一席之地的?
“皇上是天纵之才,十四岁从军,十六岁得封皇太孙,战神之名贯于江南,我从前再也想不到,能有这般造化的。”
容宸宁火热的心瞬间又似被浇上了一盆冷水。
瞧眼下的情形,她似乎思绪混乱,将容汐玦与自己混成了一个。
一瞬间,他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十八郎,你冷么?”凌妆转过身子,侧靠在他身上,喃喃道:“在你怀里,再大的风雪我也不会冷,可是你冷么?”
容宸宁将下巴抵在她秀发上,水貂的毫毛拂过他的鼻尖,差点令他打出一个喷嚏,他的心情却又好了起来,柔声道:“有你这样的小火炉在我的怀里,自然是不冷的。”
两人就这样拥着静看亭外的雪花飞舞。
夜静谧无比,此时也并没有风,唯有雪花作出无数的袅娜之姿。
容宸宁莫名想起幼时在书房跟师傅念的一首诗:
同为懒慢园林客,共对萧条雨雪天。
小酌酒巡销永夜,大开口笑送残年。
久将时背成遗老,多被人呼作散仙。
呼作散仙应有以,曾看东海变桑田。
当年的那个年纪不能理解的一种情怀,此时怀里拥着她,竟让他生出两人都白发苍苍之际再至小园对饮赏夜雪的念想。
“若能得偿此心愿,我必建古今第一的寺宇以还神恩。”容宸宁再心底默默发下誓愿。
不多时,四名内侍已经回转来,其中一个在亭子里搁上了一架瑶琴。
其余三人提着食盒,一一在桌上布上酒菜,皆用水火炉热着,香气四溢。
容宸宁让他们退到亭外远处去。
握着凌妆的手,发觉她确已回暖,道:“你要听我弹琴,我却想看你一舞,不若我作一琴歌,你和歌而舞可好?”
凌妆把头摇了又摇,露出三分赧颜道:“我不会跳舞。”
想起中秋夜月下的踏歌,容宸宁面色微变,问:“你不会跳舞?”
凌妆更加忸怩起来。
容宸宁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遂试探着说:“我可是看过你中秋踏歌舞的。”
“中秋踏歌?”凌妆仔细想了想,好像有那么回事,想了半天,皱眉疑惑地问,“那时陛下不是远征去了,怎么能看到?”
容宸宁发觉自己完全捕捉不到她的思绪,忙以拳掩口虚虚咳嗽一声:“梦里见过。”
凌妆释然一笑,螓首微转,巡望山腰上透出点点灯光的宫禁:“夜好像深了,陛下弹琴不会惊扰到其他人吧?”
“朕是皇帝,你是皇后,何怕惊扰到人?”一句话激起了容宸宁的豪气,长身而起,坐到瑶琴之后。
他一坐到琴后,神色好似又分外不同。
凌妆不错眼的看着端坐于琴后的人,看得发怔,明明近在眼前,却又好似处于一个深深的梦境,眼前的人分明有些陌生,但她此时的思维不太受自己的控制,只想了一忽儿,十分短暂的灵光之后,已经触礁,低了低头,她什么也不去多想,只顾要听琴。
琴声叮咚而起,吴调正雅,引人入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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