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二十三章 赴约失约
当着他的面,如此深情的凝视另一个男子,这是不是挑恤,是不是对他的无视。他可以忍她的放纵,却不能容忍她对自己的无视。
“柴运!”纤纤厉喝一声,她讨厌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开玩笑,再认真的话从柴运嘴里出来,变得如此儿戏,“不许你拿这样的话再与我开玩笑。”
她一再地视他的话为玩笑,柴运心中很不舒服:“这不是玩笑,我一定要将它变成现实!”
“你太天真了!”皇上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去查找真相,可是另一方面当纤纤冷静下来时,她也觉得皇上不会成全她。一则,皇上已经下旨公告天下,要迎娶栖云庄大小姐为妻,又岂有再改之理。二则,她已寻过,没有理由再反对与皇上大婚。
看着满脸堆笑的柴运,她越发觉得不悦,提高嗓门道:“送洛阳王离开!”
“纤纤,你真的生气了,你真的……”
纤纤头也不回地往内殿移去,心很乱:为何要逼她。柴运那些痴情的话语,当她是丑丫头时不说,如今她是栖云庄大小姐才说。纤纤不得不怀疑这其间的真实性。
她不相信柴运的话,柴运流连烟花地多年,又怎会对她痴情,或许柴运与其他人一样,更想得到栖云庄的倾世财富。
与此相比,皇甫曜就显得逾发的难能可贵,他没有说,在他知晓她的身份后反而什么都不说。当她是丑丫头时,可以得到他的关护与真心,当她恢复了本来的容貌,他却离她远了。
纤纤回到内殿,继续拨弄琵琶,若要解忧唯有琵琶。她不能饮酒,所以必须清醒地面对自己的痛苦。
“禀大小姐,小芹回来了。”
“叫她进来!”
小芹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技艺越发熟练的纤纤,手指能越来越快的跳动,仿佛在弦上跳舞,随着指尖跳动的速度,琴音越来越真快,像天上的流云瞬息万变,时而是缓缓流淌的春泉,时而化成翩飞的蝴蝶,时而又是逐水的花瓣……
琴声止,小芹拊掌拍赞:“妙,大小姐的技艺越发精妙了!再过些日子定能与江南的妙仙姑娘相毗。”
纤纤抬头,看着风尘仆仆的小芹:“这都感谢为我找来的那几本琵琶琴谱。”放下怀中的琵琶,缓缓走近铜盆,边洗手边听小芹说话。
“我这几日跑遍了洛阳城,还真找到一家不错的客栈。店家乃是楚地人,家中吃官司正需要银两,我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下客栈,喏——这些是房契、地契。”小芹停息片刻,走到桌前,自斟了一盏凉茶,一饮而尽:“这家店子最是合适,有现在的掌柜、小二。那掌柜是落第的儒生,小二有两个,还有一名厨娘,似儒生的妻子,我看了一下,这四人倒也老实本份,一接手就能正常营业赚银子。铺子是楼上楼下,内带一个小院,有一个大厅,有二十二间客房,上房六间,中房、下房各八间,地段不错。”
纤纤要找的就是这样的铺子,接手就能赚银子。纤柔乃妾室,皇甫曜早晚都会迎娶正妻,到那时纤柔生活处处受限,若有一处赚取银子的地儿,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太过困窘。若是偶尔心中不悦,还可以到铺子里小住几日解闷。
“大小姐,现在就要将房契、地契送去么?”
她又如何知道这店铺会像小芹说的那么好,每日都会有进帐?纤纤想再看看,待一切平稳、生意上路之后再说。
“小芹,把东西放到我妆盒里,让我再想想。”这东西送去,可以派人直接告诉纤柔,就说是她远在江湖的姐姐派人送来的,送礼的名目都想好了,就以纤柔的女儿之名。
没有直接问皇甫曜,纤纤还是有些不放心。柴运表达情意的话提醒了她,万一皇甫曜真是林金麒,他们岂不是错过了。
“小芹,下去歇着吧。”
纤纤坐到桌前,砚墨沉思,想好了内容,写了封信一并放到妆盒之中。
九月九重阳,登高插茱萸。
纤纤一早就派小芹去大将军府送信,皇甫曜因为边城受伤,大伤尚未痊愈,留待洛阳养伤。
小芹一走纤纤坐立难安,一次次徘徊,一回回猜测。
看到她的相约,他能否如约而至?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时间漫长,好不容易到了近午时分。
小芹回来,纤纤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样了?”
“房契、地契我亲手送给了大将军府的夏夫人,还有那封信我交给了祥管家。只是祥管家说,待大将军回来会尽快交与他。”
纤纤轻抚着胸口中,道:“送到就好!”
那么,今晚她就能在洛阳郊外与他见面,就能亲耳听到他的答案。
“小芹,你好好歇息,天黑之后,你再陪我走一趟。”
等小芹归,等天黑……
纤纤第一次发现时间于她就是一个“等待”,她也只能等待,如果余生都要在皇宫之中,她又将如何生活。她越想越觉得恐怖,不想了,越想心越乱。
天黑之后,纤纤与小芹小心翼翼地离了洛阳行宫,来到郊外凉亭,静静地坐在凉亭里。坐上摆放着三叠糕点,还有一壶清茶。
明月如玦,倒映在茶盏之中,茶盏就明亮得如同一粒明珠。山风轻拂,拂动她的衣袂,也吹动她的长发。
三更了,已经三更了,他为何还没有来。
“小芹,你把信真的交给祥管家了?”
“交了,我还再三叮嘱,请祥管家一定要交给大将军。”
可是,他没有来。
是他认为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再说的必要么?
她只想清楚地问一声,明明白白地知道一个答案。
翘望着山坡下的小径,一次次的期盼终成空,这条幽静的小径上还是没有出现他的身影。
四更了,纤纤已经不知道饮下了多少杯清茶,他不会再来了。
当最初的希望变成失望,纤纤已开始收拾桌上的糕点,这一叠糕点是他最爱吃的,更是她令厨房精心准备的野菜糕。
不愿来,是他不需要说什么?
还是他已经不在乎她的身份,不在意她的处境,因为他已经拿她视为未来的皇后。
纤纤的手握住野菜糕,再度放下,声音变得低沉:“小芹,我们走罢!”
明月知道她的心,山风懂得她的情,可山风明月都不是她所在意的,她只在意皇甫曜。
他没有来!
小芹提着篮子,纤纤出了凉亭,走了很远,纤纤回头张望。定定心走下山坡,纤手探入怀中的金麒麟上,难道今生都无法知道这个答案了。
马车在官道上巅坡着,她的心却沉入了谷底。
山坡小径上,快速地奔来一骑快马。
皇甫曜骑马近了凉亭,亭子里空无一人。
今儿他去了洛阳王府吃酒,回来时已过三更,看罢书信就赶出来了。
然,他终是晚了。
凉亭里除了一叠野菜糕就再无别的,他知道:她来过。只是他们错过了!
皇甫曜从碟子里拈了一只糕饼,放到嘴边,依昔是她的味道:“丑丫头!”皇甫曜跳上马背,犹记得在他来的路上,曾看到一骑马车,会不会是她?
“丑丫头!丑丫头……”来不及细想,他希望还可以追到她。
快些,更快些!
静寂的官道上没有她的踪影,他一路追到洛阳城还是没有再见到她的马车。
他出城,她回城,待他再追,她只怕早已经回到洛阳行宫了。
皇甫曜说不出的落漠,为什么不肯多给他一些时间,亦或早一点告诉他。他来不及赴约,而她却已经等得太久。一股悲酸涌上心头,皇甫曜道不出的心痛,骑在马背上,静静地张望着行宫方向。
他依昔能听到行宫里传出的琵琶音,他讨厌听到琵琶声,却无法讨厌她这个人。爱屋及乌,因为对她有情,连听到厌恶的琵琶音都没有原来那般讨厌了。
纤纤弹完一曲,站在窗前仰望着头上的明月,轻叹一声:“这许就是天意罢……”
皇甫曜也望着明月:她送纤柔一家店铺,她一直都没有放弃对妹妹的关切。“丑丫头,你约我,想说什么?”头上的弯月变成了她笑时弯弯的眉眼,那样的甜美而明亮,仿佛能照亮他心底所有的黑暗。
这一夜,皇甫曜做了一个梦,梦见在一片花海之中见到了丑丫头,她笑意盈盈当着他的面摘下丑面具。
“丑丫头!”他伸手要抓时,从花海中却走出另一个人——柴运,他走近云纤纤,握着她的手。耳畔回响着云纤纤的声音:“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
“丑丫头!丑丫头……”他从梦中惊醒,一轮弯月落在山尖,除了破晓前的寂静,就是他狂乱的心跳声。
他们注定了要错过么?
皇甫曜不甘心,从梦中醒转之后就再难入睡,他静坐在罗帏之中,等待着天亮。只要天一亮,他就去洛阳行宫求见,讲明昨日自己晚去的原由。
纤纤躺在帐内,无声的泪像断线的珠子。
她只是想证实,只是想再与他说说话。
真的很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放手。
鼻塞抽泣的声音惊醒了一边的小芹,她掌着蜡烛走到纱帐前:“大小姐……”
“我没事。”纤纤的声音带着鼻音。
这一切都是皇甫曜惹出来的事,他竟害大小姐伤心了。
小芹在心底暗暗地发誓:再也不要大小姐见到此人,每次见过皇甫曜,大小姐都会伤心许久。
次日一大早,皇甫曜就来到洛阳行宫求见。
看门的宫人进去通禀,过来许久便见小芹出来。
近了跟前,小芹淡淡地扫过皇甫曜,并不拿正眼瞧他:“大小姐有令,什么人也不见,请将军回去罢。”
说完,小芹又对左右道:“往后,若没有大小姐准允此人不得入内。”
“就烦小芹姑娘再替我美言两句,我……想求见云大小姐。”皇甫曜不甘心。
小芹停住脚步:“她不想见你,你请回吧。”
她真的不再见他了?
皇甫曜心中没底,他昨儿得到消息真的太晚了,只是错过了,昨天一早他就去了洛阳王府,回来时已经三更了。
如果不愿见,皇甫曜无限的期待,就算她懊恼他失约,总该有什么话留下吧。道:“云大小姐有没有说别的?”
别的?
小芹心中一思,道:“大将军要怎样就怎样吧,莫要苦了自己。”
他不愿见大小姐,如今一早又要求见,这是何道理。大小姐见他如此难,怎能让他如此容易的见到。要怎样就怎样,岂由彼此缘去,若是以大小姐的秉性定不会为难于他,只是大小姐却在与自己为难。
皇甫曜听罢,“要怎样就怎样,莫要苦了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心里暗自思忖起来:难道她早就瞧出报仇之事自己心有不甘,虽答应了善待江纤柔,依旧不想就此放过江家。丑丫头,昨儿约我,是想说此事么?知我者非丑丫头莫属。丑丫头,你不再拦我报仇了么?你不愿意看我再折磨江家儿女,好,我就照你的意思去报仇。
皇甫曜离了洛阳行宫,既然最在意的她都能谅解了,他还有何顾虑。他记得的,记得丑丫头中毒昏迷前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丑丫头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
为了丑丫头,他定会活得快活些。而解脱仇恨的方法,就是尽快了结他与江平之之间的恩怨情仇。待解决完了,他就可以真正的快活。
皇甫曜回到大将军府,纤柔正与奶娘陪着孩子在园子里散步,看到皇甫曜从外面回来颇有些诧异。自从皇甫曜从边城回来之后,他们夫妾就再也没有同床共枕过,皇甫曜每次拒绝同床的原因都一样:“我身子不适,你小心照顾女儿罢。”
他待纤柔越来越温柔,可是纤柔却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以前她还能从他的眼里捕捉到男人对女人的渴望,可是现在他看不到这样的眼神。即便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他的眼里却在想很遥远的事情。遥远到如同一个梦,是纤柔无法触及的。
“大将军……”纤柔款款行礼。
“嗯——”皇甫曜走近奶娘,低头看了一眼女儿,道:“今儿我要去趟京城,过些日子就回来。”
“大将军一路保重。”
皇甫曜走了几步,又款款回身:“听说你姐姐送了你一家店铺。”
提到姐姐,纤柔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忧色:“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如何?一封信只有安好二字,更多的话都不愿意说。”
“她说安好定然无恙,你勿须担心。既然这店铺是她送给你们母女的,你好生打理。若有不懂之处可以问祥管家,他会教你的。”皇甫曜道。
听到他温暖的话语,纤柔心中一动,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大将军难得在府里呆着,不如今儿陪妾身一起用晨食吧?”
手刚触到他的手,就被皇甫曜无情的推开。
纤柔心中一痛,却没有说话,他待她体贴了、温柔了,却让她看到了无边的失望。她自认自己是个美丽而温顺的女人,却无法打动他的心。
皇甫曜往自己居住的春雨阁移去,纤柔望着他峨冠广袖的魁梧背影,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痛潮。她越来越看不惯他,她曾期望用自己的身体拴住他的心,而今他对她的身体都没有贪念了。
皇甫曜这一去就是近两月时间。
这两月里,纤纤的琵琶弹得越来越好了,小芹还从洛阳请来了一位琵琶师傅,专门传授纤纤弹琵琶的技巧。纤纤自幼习琴通音律,师傅一点拨就明白其间诀窃,琵琶技巧可谓一日千里。
纤纤正在练习,小菲神情慌张地进入大殿:“大小姐,洛阳王有急事求见!”
“请他进来。”
纤纤为了避免人言,着令若没有大事、急事一律不得见。上次见洛阳王是半个多月前,这家伙又说了些无聊的言语,只将纤纤气得脸色煞白方才离去。仿佛不这样,他就不快活。
今儿,纤纤在心下告诫自己:莫要再生气。
柴运站在珠帘外面,微闭着双眼,点头晃脑道:“不错,不错,半月未见进展飞速。能与你的琴技相毗……可我还是喜欢你弹琴,犹记得你在京城柴逍墓前……”
话未说完,柴运就打住了,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由自己间已经再次触及她的伤心处。
珠帘内传出纤纤淡然的声音:“洛阳王有话请讲!”
“讲,自然是要讲的。”柴运欲挑珠帘,小芹佩剑而至,冲他瞪瞪眼睛,仿佛在说:如果还想硬闯,且问问我的宝剑。
柴运止住脚步,就近挑了个座坐下,道:“云大小姐,江平之通敌卖国罪证切实。已被皇上下令举家打入天牢。”
“当——”弦声若裂,纤纤放下琵琶,正欲斥退左右,纤纤一沉思,复又抱回琵琶继续弹奏,心乱了,琴也乱了,一首原本空灵、悠绵的曲子被她弹得乱七八糟,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与原本的魅力,多了一份纠结,少了一点空灵。但并不失曲子原本的魅力,柴运听得如痴如醉。
纤纤语调柔缓:“上次你来时,曾说忠勇大将军离开洛阳去京城靖王府了。”
她且大胆的猜上一猜,江府上下被打入天牢,或许多少都与皇甫曜有些关联。可纤纤更明白,江纤梅而今乃是北凉国的太子嫔妃,此事若是传扬到皇上耳里,依旧能治江府之罪。
“大小姐真是聪慧,一猜就猜到了。”
真与皇甫曜有关!
当他不赴约时,就已经决定了要对付江平之么?是不想违逆本意,所以才回拒与她见面。如果因此,皇甫曜真是小瞧了她。当纤纤知晓母亲田氏是因江平之而死时,她可以不恨,却无法不计较。想到江平之对林家所做的一切,今日也算是得了报应。
琵琶声声,心波阵阵,纤纤用快进的音律来掩饰心潮的翻滚。
“江纤梅投敌判国,私嫁北凉太子,皇上知晓龙颜大怒。不巧,前不久又有人拦截了北凉太子写与江平之的书信。从信中来看,他们之间书信往来已久。此罪已实,只怕再难更改。江家必定会满门抄斩……”
这件事与她何干?
她现在是云纤纤,欠江家的情她早已还清,母亲田氏搭上了自己一条命,而她也牺牲了柴逍。
不,她不要心动,更不要心软,这是江家与皇甫曜之间的事。江平之干下了那么多的坏事,理应受到惩罚。
柴运继续道:“两日前皇甫大将军的妾室江氏得到消息,整个人都似疯了一般,昨儿深夜求到本王府上。纤纤,你说本王就此事,是管还是不管?”
管,江平之通敌罪证确凿,有人截下了北凉太子斡齐尔的亲笔书信,劝江平之逃往北凉为臣,还说定会给江平之荣华富贵;不管,看到纤弱无助的江氏纤柔,柴运说不出的为难。纠结一番之后,他决定将此事告诉云纤纤,若是云纤纤相求,他便进京相求皇上。
想到纤柔,纤纤心中一疼,道:“此事不会累及到她吧?”
“通敌判国历来都是诛灭六族之罪,她可是江平之的亲生女儿,算起来可在六族之内。往往出了此等大事,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到官府呈递绝交信函,能断则断,就怕递得晚了累及自身。”
此事纤纤在当年江南林家案中也听出一些,钱塘皇甫一族担心因为林二夫人的事累及自家,不敢出面说情,更不敢出面保身怀重孕的林二夫人。诛灭六族必竟是大罪,江氏一族本是大族,只怕此事会累及不少江氏族人。
“我记得当年纤柔出事之时,江平之已经一早就通告全京城,说她不是江家女儿。”
纤纤心里纠结,若不救又会累及纤柔,若救又以如何名目求情。
“江氏与大将军的女儿满月之时,江平之还特意令儿子送来贺礼,半点未拿江纤柔当逐出门的女儿。”柴运停顿片刻,扫过帘子后面的纤纤,“那个时候,江氏兄妹、父女消除芥蒂重归于好。”
如此一来,原本可以自保的法子都没有了,也难怪纤柔会在万般无奈下,四处求情。现在的纤柔可谓病重乱投医,只怕这洛阳城中能求的人她都已经求过了。
想到昔日的纤柔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千金小姐,而今为了救江府上下四处抛头露面,还得看尽旁人的冷眼,纤纤心中很是怜惜。
正说着,小菲禀报道:“大小姐,大将军府妾室江氏求见!”
“不见。”
纤纤可以想到纤柔会说什么,她会做什么。
通敌判国乃是灭族大罪,她如今只是皇上柴适未过门的妻子,难道为了江府她必须进京相求?
是答应还是不应,纤纤左右为难。
小菲道:“大小姐,江氏说若是大小姐不肯相见,她就跪在宫门外不走。”
“这不是为难于我么?”
她了解皇甫曜与江平之的积怨,皇甫曜全家被杀皆因江平之当年的陷害,而今江平之却是罪证确凿,此案惊动帝京,除了当今皇上开恩,再也没有敢说半句话。在此事上掺合不是让自己越发为难么?就算江家真是自己的娘家,遇到这种大事也无能为力。
柴运虽然没有看到纤纤为难的面容,但他可以想像得到。“只要你一句话,本王为你出面周旋。”
“周旋,如何周旋?就如你所言通敌判国乃是大罪,只怕皇上必不会轻饶江府上下。”
纤纤想到此事就心痛,她与皇上早早就达成了协议,如果因此事相求,皇上必会步步紧逼。不答应,她了解纤柔的性子,定会说到做到,这丫头外表看似柔软,一旦拿定了主意就固执而坚韧。若是答应,纤纤自认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柴运定定神,道:“这毕竟是大罪,若是大小姐信得过我,交与我去办。我自有保住江平之性命的法子。”
“你真能保住他的性命?”
想到纤柔此刻就跪在宫门外,纤纤心乱如麻,分明不可为,可是又不想违逆了纤柔的心愿。能最大限度最大的也只是保住江平之的性命,弄不好此事还会累及到纤柔身上。
“你信我便是,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就知道洛阳王不会有这么好心!”
在柴运的面前,纤纤想什么说什么,不需要掩饰自己的心思。如果不答应,纤纤也没了主意,与其和洛阳王谈交易,不如与柴适谈,可是柴适远在帝京皇宫,哪是她说能见就能见的。
纤纤思忖片刻,她不能冒然答应,先得弄清楚:“是什么条件?”
“不会有这么好心!”他是想说出来,可是又怕被她小瞧了去,江纤云冷漠,云纤纤重情,这两人都是一个人,“本王压根就没想过要你答应什么,只是你云大小姐眼里不是认定本王乃世俗之人,用一个条件换另一个条件,这对我们都很公平。”
纤纤笑道:“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若是洛阳王帮了我这个大忙,纤纤定会记在心里。”
“好说,好说,本王今儿总算等你开口相求了。哈——哈,为你本王就去京城一趟。”洛阳王站起身,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纤纤撩开帘子,温和而感激地看着洛阳王,款款施礼,还未蹲下身子,已被洛阳王一把搀住:“纤纤勿须多礼,只要能帮到你,本王这心里欢喜得紧。”
空气中掠过暧昧的气氛,纤纤快速收回自己的胳膊:“王爷厚爱,纤纤受宠若惊。”
“以后本王可不许你再以身子不适为由拒而不见。”柴运抬手用纤纤手指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今儿我就去京城,你等我的消息。”
这种感觉太过怪异,纤纤很不喜欢。
“洛阳王,你还是把条件说出来吧。我这心里不踏实。”
他要钱,好,她会设法凑够银子给他。可是柴运是皇亲国戚,堂堂洛阳王又哪里会差几个银子。要女人,她身边的侍女就两个,虽然容貌不错,但洛阳王府里的女人比她们不知要美出多少倍。
柴运暧味的举动,让纤纤不由自己地把这个条件就联想到自己的身上。
“呵呵,终于有让你不安心的时候,好,很好,本王就是要你如此,就是要你也尝尝这些日子来本王为你茶不思饭不想的相思之苦。”
“请洛阳王莫再打趣。”纤纤打乱柴运的话,款款落礼,道:“恭送洛阳王!”
柴运走了几步,回头时,只望见她倩秀的背影,秀颀而瘦弱的,很想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他曾几次表白自己的心意,也是为她才决定为江平之说情。他就是要她欠下情意,更重要的是,渴望她一个深情的目光。
柴运在心里暗道:回头吧,回头吧……
纤纤感动到背后那灼烈的目光,款款回眸,一眼,只一眼,目光交错,心中一激,巧然一笑。
只一瞬,柴运觉得这是世间最美的女子,有着如阳光般温暖而灿烂的笑容,亦如一朵迎霞开放的花朵,娇媚的、脱俗的。心跳加速,这是第一个给了他如此感觉的女子,也是第一个他渴望了解、渴望读懂的女人。
柴运回应着她的笑,“我定会早些回转。”
“有劳洛阳王。”
纤纤垂下眼帘,做出恭敬送客的动作。
小芹走近,道:“大小姐,要见江氏么?”
纤纤摇头:“不见了,你告诉她,洛阳王会设法相助此事。成与不成都系在洛阳王之身。她若要谢,就谢洛阳王吧。”
她帮忙,以什么样的身份?若是表现得太过热情,恐早晚都会令江纤柔怀疑到她的身份。
小芹将纤纤的话转告江纤柔,回来时,纤纤又在内殿拨弄琵琶,千篇一律一遍又一遍地弹奏同一首曲子,直至她将新曲弹练得滚瓜烂熟,方才换下一首。跳动的根根纤指,像是一个个跳动着舞姿的小人儿,快速而痴迷地游走在弦上。
“大小姐,洛阳王对你有意。”
小芹瞧得出来,纤纤又怎会看不出来。
她是未来的右皇后、是柴适将娶的妻子,怎能对洛阳王有意,传扬出去,这定然会成为皇族的丑闻。她被掳北凉草原,已成丑闻,再出此事,只怕她的声名将会更差。
“洛阳王玩世不恭,喜欢开玩笑,你也勿须往心里去。”
小芹道:“可是,我看他不像开玩笑。”
有这样看玩笑的么,深情的看着一个女人,又如此怜惜地搀扶,如果这些是开玩笑,恐怕就再也没有真正的动情之人了。
“我早晚会与他说个明白,但不是今日。保江平之一命,没有比洛阳王更合适的人选。洛阳王乃当今皇上的胞弟,与皇上素来亲近,他的话皇上还会参详三分。”
她求洛阳王是为纤柔,从良知而言,纤纤并不想为江平之求情。她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纤柔,她希望纤柔往后都能过得平安些。
“此事莫要拖得太久,久了必对大小姐不利。他今儿离开时,竟要你以后不得再拒见于他。”
“我明白……”纤纤拨弄着琴弦,琵琶弹得越来越纯熟,可是她的心却越来越乱,乱得落漠,乱得空虚。
等待最是难熬,纤纤静静地等待着从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
当行宫院内梧桐树上最后一片落叶飘下,冬天已悄然而至。这是第一个有薄雾的清晨,一切都笼罩在雾纱之中,隔着雾纱,一切显得朦胧而美丽。
纤纤怀抱琵琶,声声悦耳,空灵的乐声久久的回荡在行宫的上空。
小芹一路快奔,进入内殿道:“大小姐,从京城那边传来消息。”
纤纤停止琵琶,只片刻复又继续弹起。
小芹道:“洛阳王还真是厉害,江家上下死罪已免。江平之父子发配幽州充军,不日即要途经洛阳押往幽州。江氏女子贬为官奴,所有财产一并没收。”
洛阳王柴运没有失言,保住了江家上下的性命,此案只牵涉江氏本家,并没有诛灭六族。柴适以江平之三女江纤梅私嫁北凉太子为由,虽有北凉太子的密函,却从未表明自己有背判之意,但江平之连接三封密函而不抱,虽未有实际行动,但心存叛敌之念,故不能恕罪。
纤纤听罢小芹的介绍,方才明白洛阳王正是从此入手,方才保住江氏一族人的性命。这件事本就可大可小,错在江平之接到密函而未趁早禀皇上,免于一死又在于江平之接连收到三封密函而未回函。
“忠勇大将军回洛阳了么?”
皇甫曜离开洛阳不久就出了此事,皇甫曜也曾亲眼看到纤梅承欢在斡齐尔的身边,也只有他知道纤梅成了斡齐尔的嫔妃。就算是柴运未曾目睹,虽心中猜疑也不知详情。
纤纤猜思良久,觉得江平之通敌案多少都与皇甫曜有些关联。
“听说昨儿晌午就回府了。”小芹回答,沉思片刻,又道:“大小姐,你送与江氏那家店铺贴出布告,要转卖。”
“转卖?”纤柔若非万不得已定然不会将此店铺卖掉,难不成她手里缺钱?江平之父子的性命已保,她还要那么钱做什么?
“大小姐,这真是一家不错的铺子,转与外人着实可惜。”
这是纤柔自己的决定,身为姐姐,她也曾为纤柔的未来打算过。
“江氏根本不懂生意,或许她很满足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将军府夏夫人。大小姐,要不我们再把店铺买回来?”小芹试探性地问。
纤纤放下琵琶,轻缓踱步:“买下店铺,再随便打听一下江纤柔为何要卖店铺。”
小芹得了令,再度离去。
江平之的事已经了结,圣旨已颁就算再改难如登天。失去官职,永不录用的江平之心中定然不平。江纤柔在这个时候凑集银两又为何事?
纤纤心里极是不安,躺在罗帷中,仿佛看到纤柔捧着首饰盒到当铺典卖的情形。以纤纤对纤柔的了解,若知那店铺是姐姐所赠,必不会轻易出手,既然出手就是遇到大事。
正想得痴迷,只听小菲禀道:“大小姐,忠勇大将军求见!”
“请——”纤纤坐直身子,离开罗帷,撩开一道道珠帘、纱帘,这道帘子隔住她与他,也隔住了最真的心。
移身外殿,隔着纱帘,纤纤可以看到昂首挺胸立于大殿中央的皇甫曜,峨冠广袖华袍,气宇非凡。
皇甫曜衣袖一挥,抱拳道:“拜见云大小姐!”
“将军免礼!”
皇甫曜昂首而站,仿佛一根劲松,静静地扫视四周。
纤纤明白,他有话要说。
当他未曾赴约,她已经明白了他的用心,或许他们之间就只能是君臣、皇后与大将军,别的什么都不能。
既然皇甫曜选择了他们之间彼此的位置,纤纤也不想避开众人,道:“大将军有话不妨直言。”
皇甫曜再看看周围。
纤纤道:“说吧!”
皇甫曜心下迟疑,少顷才道:“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纤纤倒是糊涂了,不知皇甫曜所指何事,又这副极为不悦的样子。
“将军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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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曜冷笑一声:“本将军以为大小姐不会再介入江府之事,没想到背后让人求情,最后要放江平之一条生路之人竟然是你……”是任何人都行,唯独不应是云纤纤。
“洛阳王进京求情,不要告诉我此事与大小姐无干,洛阳王与我乃是异姓兄弟,相识十几载他的为人本将军岂会不知。天下间能遣动洛阳王的人有三人,一是皇上,二是靖王,三便是……”大小姐几字皇甫曜没有说出口,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第三个必是云纤纤无疑。
皇甫曜又道:“当日你令侍女传话于我,‘大将军要怎样就怎样吧,莫要苦了自己。’言下何意,想必你心中自然明白。可是你如今又暗中相救江家,你要我如何看你?”
“大将军要怎样就怎样吧,莫要苦了自己。”她说过这样的话,侍女传话,又是哪一位侍女传的话?纤纤看着左右,与她亲近的只有两个女子,一个是小芹,另一个就是小菲。
小菲见纤纤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先前几步,道:“大小姐,九月初十早上大将军曾求见过……”
“我为何不知?”
难道有人没有通禀于她,已经擅自作主回应了皇甫曜,才有了今日这句没由来的话。
小菲继续道:“那日大小姐尚在睡梦中,是由小芹姑娘传的话。”
皇甫曜冷凛一笑:“看来大小姐事务繁多,这等小事又怎会记挂于心。”
他的话语字字都是讽刺,明知她在这洛阳行宫之内无聊得天天习琵琶,无聊得找不到可以说话之人,还故意用到“事务繁多”之语。
纤纤可以肯定,那日并不得曾听到小芹的禀传。九月初十,就在九月初九晚上她与去了郊外,回来时已过四更时分,她疲惫不已,一觉就睡到了次日晌午,这其间并没有任何人通禀于她。
纤纤对左右道:“都下去吧!”
大殿上一片寂静,只有她脚踝处那晃动的银铃声,声声摇晃,似彼此无法安定的心。
纤纤柔声道:“那日我并不曾知晓你求见。”
“大小姐的这个藉口的确不错,既然做了又何必要否认。”
此刻的他们相隔如此近,却如相距千山万水,她想要跃过,却因为他那冷漠的言语步步退离。
罢了,既然他不信,她也不想再解释。
“皇甫曜,你是江南姑苏的林金麒吗?”纤纤想到那日一直想求问的实情。
皇甫曜心中一颤,面露诧色,只片刻他就恢复了冷静与淡漠,“在下小窥云大小姐。为了助江平之脱罪,难道要将在下打为钦犯不成?”
林金麒是朝廷钦犯,是“通敌判国大罪”钦犯林普之子。如果证实皇甫曜是林金麒,皇甫曜提供的所有对江家不利的证据,都可以被视为伪证,都可为视成是他为报私仇而为。
“你是林金麒?”纤纤低声问道。
“回云大小姐话,在下听说过此人。此人乃是江南姑苏林家之后,但是大小姐怎会联想到末将。末将乃是钱塘皇甫氏人,与钱塘武林世家皇甫氏同宗……”
皇甫曜不是林金麒,最后的向往再度塌坍,纤纤的身子摇晃两下,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走向纱帘。
她最后的希望也扑灭了,而今就唯有认命,唯有嫁给柴适为后。
皇甫曜想到纤纤可以翻身的机会,就唯有证明自己是林金麒,林、江两家的恩怨在江南一带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当年带官兵抄没林家的是江平之,亲自督宰林家的还是江平之,审案、结案的更是江平之。
“云大小姐怀疑在下的身份,要不派人到钱塘皇甫氏去查查末将的族谱,看看那族谱之中是否有个叫‘皇甫曜’的人?”
为何要这样与她讲话,难道不知道她真的想知道是不是林金麒而已,何须刁难,何须讥讽。他的字字句句像一把刀子剜痛纤纤的心,令她无从反驳。
对,现在的皇甫曜才是她最初相识之人。
如果在草原认识的皇甫曜是假象,现在的他就是真象……真真假假间,她竟然为他动心、动情。
“那么你……”纤纤痛苦的道,但终是因为心太乱、太痛而未说出。
皇甫曜双手负后,神情俱严地看着纱帘后面的女子:“末将要告诉大小姐,江家通敌判国,罪证确凿,皇上可饶他们不死,但是难保证他们不会再生出别的是非。”
“皇甫曜……”江家已被抄没,男子流放,女子官卖为奴,这一切还不够吗,他还是不肯放过江家。
“这一次若是大小姐再想阻止,末将将收回以前的承诺。”
承诺?
纤纤沉思间,传来皇甫曜那冷厉的声音:“不再善待江纤柔!”
“皇甫曜——”纤纤一声惊呼,撩开纱帘,怔怔地望着殿阶下的他。
四目相对,彼此的目光都如刀剑,刀剑交锋间,刺痛了彼此的心。
“你背叛了我,我为何不能背弃承诺!”皇甫曜冷漠地道出这句话,在她剧痛的心上又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他不相信她?
一点都不相信她。
她不曾说过那样的话,害他误会了其间的意思。
他以为,是她暗示他可以报仇,可以对付江平之。可是,就在他大计得逞之时,她又突然反戈相向,令洛阳王进宫说情。
既然她理解了他的痛苦,就不该在此事上插手,相反,她不但插手此事,还暗中帮助江平之,甚至想借他的身份反戈。
这是背叛,这是离心,更是皇甫曜无法容忍的痛苦。
“末将告辞!”
“等等!先前那话什么意思?”
纤纤追了出去,本想伸手拽住她,手却停凝在空中。
皇甫曜转过身子,看着不远处满是伤痛的她:“你转告江家人,若想无事,好自为之,倘若犯到末将手中,定不轻饶。”
他一定要置江平之于死地,一定要江家其他人也跟着遭秧。
皇甫曜用轻得近乎像风儿的声音道:“江平之不死,此恨难灭。”纤纤可以想像到皇甫曜那刻骨铭心的恨,即便在她生死垂危际的央求,他都不肯放下仇恨,现在他又怎么能放。
他不是林金麒,于她并没有什么瓜葛,为何她的心会如此的痛?为皇甫曜被仇恨蒙蔽的心,也为自己的无奈。
纤纤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内殿,正欲弹琵琶,小芹从外面归来。
“禀大小姐,我去晚了一步。那店铺已经先一步出手了。也没有打探出江氏为何要转卖店铺的事……”
纤纤听在耳里,觉得这些事是如此的遥远。“九月初十清晨皇甫曜来过?”
小芹微微一怔:“来过。他来时大小姐睡得正香,所以没敢吵醒大小姐。
“你与他说什么了?”
小芹知惹下是非,否则纤纤不会言语之中有怒意。定定神,缓缓道:“大将军要怎样就怎样吧,莫要苦了自己。”
皇甫曜寻上门来指责,他定然是误会了,以为她在暗示他:与江家做个了断。他一去京城就是近两月,原来却是因为此事。
小芹满是愧意,今儿回来时已经听小菲说过。道:“大小姐,奴婢不该多嘴。只是那夜他未曾赴约,看大小姐为之伤神,所以……奴婢就……”
怪小芹又有何用,误会已经形成,况且他连她的解释都不肯听。
皇甫曜与她,注定了中有一人受伤。纤纤不想成为注定的那人,那么就让他误会。反正他已经说过,不是林金麒,不是与她有婚约之人,那他就只是纤柔的夫君。
断了,该断了。
再不断,将会一团乱麻。
她挣扎过,也曾努力过,一切都无法更改。或许林金麒就如姑母所讲,他死了!
他死了吧,否则为何玉无瑕不愿提及,连冤孽也不知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
纤纤在心下暗暗地劝慰着自己,猛然抬头,发现小芹还伫立在一边,心有不忍,道:“小芹,没关系的。只是以后莫要再擅自作主。”
小芹道:“我给大小姐惹了很大的麻烦吗?”
自己一人难过就够了,再拖个小芹,再说已无转机,或者说当她知晓林金麒并非皇甫曜,已经懒得再解释了。他们是两条不该相交的平行线,她有婚约,她渴望与那人结为良缘;他亦有婚约,他还在苦苦地寻觅着那个女子,为她保留着正室之位。
缘份,缘份,有缘有份才有结局,而他们有缘无份。
放手吧!
“与你无干。小芹,下去歇着吧。”纤纤淡淡地道。
小芹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过身去,走了几步似想起什么,回头道:“大小姐,你说江氏变卖店铺会不会与江平之有关?”
“江家的案子皇上已经下旨定罪,再无转桓余地。”纤纤也想过。
“大小姐莫要太过劳神,安养身子要紧。”小芹满是怜惜。
纤纤不想她太难过,抬头冲她淡淡的浅笑。
主仆二人用笑传递着,胜过了所有安慰的话语,小芹满意地退去。
为何决定了放手,却是这般的难,想到皇甫曜心似被掏空一般。很快,纤纤将心思都系挂到纤柔身上,这丫头变卖店铺,那么低的价格,定是急着等钱用。
小芹说得对,纤柔变卖店铺不会是为了皇甫曜。大将军府根本就不差那几个银子,只能是江府。
江平之已然定罪,倘若再周旋打点已是于事无济。
心似双丝茧,内有千千结。这句话应在此刻的纤纤身上,越想越乱,索性不想,怀抱琵琶弹一曲自己喜爱的曲子。乐声渐急,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纤纤玉指如玲珑白玉,在琵琶弦上舞动,如花间飞舞的蝴蝶,似潺潺的流水,或深山中的明月、小巷中的晨曦,若荷叶尖的圆露……随着美妙、轻灵而流畅、宛转的乐曲,纤纤仿佛看到了音律之中展开幅幅美妙的花卷。她的琵琶技艺越来越好,也越来越纯熟,但离她的箫艺、琴艺还差一截。
她喜欢怀抱琵琶将万千心事化于纤指之中,她愿意将所有的悲喜付于弦,琵琶弦上倾心事。
想不明白也就放弃不边不再去想,待心情好事,再慢慢的琢磨。
弹琵琶、习练舞功、看书、下棋、吃饭、睡觉……这些事组成了一个圆,她周而复始地循环着同样的事。犹记还在江家时,她曾是那样的期盼平静,有饭吃、有衣住、有房住,每月有府中开出的例银,她便心满意足。人心最是难知足,生活好了,她成了高高在上的云大小姐,反而寻觅不到昔日心灵的宁静。
累了小睡一会儿,饿了吃上几块糕点,一日三餐都是最美味的佳肴,反而食之无味,睡又无眠。
纤纤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这是怎么了?
总会在寻觅答案之时,她的心会乱,又会在不经意间忆起皇甫曜,想到那个人,就无法不想念流落草原的日子,那样的轻松、那样的快活……
然,时光不会倒退,今昔的他们再无交集,留下的只是对往事的追忆。
“大小姐……”小芹从外边归来,手里捧着一只妆盒。
纤纤自幼就不喜欢穿金戴银,也讨厌那些沉重的头饰,特意令小芹却洛阳最好的首饰铺里定做几件轻巧又不失雅致的饰物。
“放下吧!”吩咐完毕,纤纤走近妆盒,启开盒子,一件金钗映入眼帘,这不是纤柔最喜欢的金钗么。
这支金钗本是九岁那样母亲专为纤纤打造的,纤纤一直舍不得戴。纤柔十四岁生日那日,纤纤特意将这支金钗给了纤柔作为生辰贺礼。她曾告诉过纤柔这支金钗的重要,难不成纤柔真的很缺银子,比她预想的还需要。
小芹见纤纤拿着金钗发呆:这是一只很平常的金钗,制做很精美,是一只金色的荷花,花的中央嵌了一颗滚圆的珍珠,周围又用冰玉镶边,金莲下面还有两根金链,金链下面各坠一朵较小的金荷,华丽中不失雅致。
小芹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这支金钗从哪里来的?”
“奴婢刚巧去取首饰,就看到铺子里摆着这只金钗。掌柜说是从一位贵夫人那里买回来的,我瞧着好看,就一并带回来。”小芹心里暗道:人家可是大小姐,哪能戴别人用过的东西,忙道:“大小姐不喜欢就就赏给奴婢。”
“我很喜欢!”
难道纤柔已经过不下去了,竟需把这只金钗也变卖了?纤柔到底遇到了何事?
纤纤脑海中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开,一颗心为纤柔牵绊着。姐妹二人虽同在洛阳,却难以见面,她甚至不能袒承自己的身份,与纤柔关切地说会儿话,只能默默地关注着纤柔。
纤纤移身坐地鸾镜前,看着一件胜过一件轻巧的头饰,竹片雕刻成扇状的头饰,漂亮的桃木梳、滚着花边的丝带、白玉裹边的发钗……
小芹何时退去,她不知晓,捧着头饰满脑子都是纤柔的样子,她幻想着纤柔戴上这些东西的模样,可这些头饰是纤纤为自己所打造。
江平之即将前往幽州,到那里只是一个小士卒,需要银子做什么?
“倘若我是江平之,拿到数千两银子,又做什么?”纤纤低声询问自己,想着答案,在房中来回的踱步。
她必须想明白这个问题,否则纤柔需银子就太奇怪了。纤柔可以转卖店铺、店卖首饰,而这支金钗有母亲的情意,更有纤纤的祝愿,纤柔实在没有道理变它也变卖了。
片刻之后,纤纤终于想到了答案。顿时被自己的答案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小芹!小芹……”
小芹听到宫娥传话,很快进入内殿。
纤纤几步走近,低声道:“小芹,我要你再去一趟将军府,勿必将一封信亲自交给江氏。”
倘若皇甫曜再知她还在过问,指责她不要紧,万一他真的背弃当日承诺,从此不再善待纤柔。纤柔虽有一女,后半生定然会很苦。
纤纤纠结一番,道:“还是不捎信了,你直接去找她本人,定要告诉她,万万不可把银子交给江氏父子。”
小芹与小芬不同,小芬喜欢问原由,而小芹只想知道自己的任务。
小芹抱拳道:“我这就去大将军府。”
“切记!告诉江氏,千万不要把银子给江氏父子。”
小芹听得觉得很奇怪,人家是父女,父亲有难,做女儿的倾其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相付,这也是人之常理,可是大小姐却要阻止。
小芹欲问,纤纤迫切地道:“快去大将军府!”
小芹得令,飞野似地离了洛阳行宫。
想到纤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平之父子,这个傻丫头许是怕他们父子在前往幽州途中吃苦,想用银子为他们打点一切。
江平之一生最爱富贵、权势,而今南越皇帝有旨,江氏父子终生不再复用,这对于江平之无疑是最惨烈的打击。失去了官爵,失去了昔日高高在上左丞相的身份,他还能做什么?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想到纤柔因此可能造成的大错,纤纤就无法安心,不停地在内殿之中踱步,一次又一次地。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小芹的声音:“大小姐,洛阳王求见!”
“小芹,你回来了,怎样?”
纤纤快步奔出内殿,往殿外移去,来不及与洛阳王柴运说话,先走近小芹:“你何时回来的?”
小芹不解,看着满是焦急的纤纤:“大小姐,我把你的话告诉江氏了。可是她说昨儿已经见过父兄。”
“晚了……”纤纤沉吟着。
小芹又道:“她已经将凑集的一万余两银票交与了江氏父子。奴婢劝她收回,她反讥奴婢多管闲事。”
洛阳王听罢,道:“大小姐,你这是怎了?”
纤纤见有人问,身子摇晃两下,看着面前的柴运,面容煞白:“这一次无人再能救他们了,柔儿呀,这一次定然会引火烧身……”
柴运不解,纤纤的话令人莫名。
纤纤缓缓福身,道:“纤纤今日不适……”
“哪是身子不适,你分明是心里有事。纤纤,你有什么事就不告诉本王么?本王愿意为你分忧。”
这样的话,她也曾与皇甫曜说过,此刻听来是那样的温暖。
纤纤心中一动,柔和地看着柴运。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愿闻其详。”柴运温柔而温和地求问。
纤纤移眸,目光落在小芹身上,小芹也是一样地想要知道原因。
她缓缓移回座上,一脸神伤,道:“江平之一生最爱富贵权势,在南越再无仕途可言。若是柔儿真的备齐了巨额银两,他定不会再去幽州,而是会设法逃走。一万两银子,打发押送的官差,每人也能分得千两,而官差们的俸银一年才多少,他们岂有不动心之理?”
官差一心动,江平之父子就有逃走的可能?
柴运问:“你是担心江平之父子逃往北凉?”
纤纤轻柔地摇头:“我是担心他们坐实罪名,再也无法保全性命。”停顿片刻,又道:“皇甫曜与江家有仇,若是他得到江平之父子逃走的消息,必不会善罢甘休,定然派人追杀,从边城拦截二人对旁人来说不易,对他这个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来说却易如反掌。”
皇甫曜从军十余年,军中多有与他交好的将士,只要他一句话,他们还不得拼死拦截江平之。倘若皇甫曜令人途中直接斩杀江平之父子,上至皇上,下至百姓也无人再敢非议,因为他们已经坐实了叛国投敌的罪证,是在前往北凉途中被追杀。倘若服罪就应安心前往幽州服刑。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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