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明光穿堂而入,落在甄柔的身上,为其凭添了耀眼的光彩。听其言语暖暖,曹丕、田元凯均是微熏,只听她说下去,倒忘了去想她言语的内容。
单飞看着明艳的甄柔,却发现这女子的一举一动很难用天真来形容了。听甄柔一口一个的单哥哥叫着,很是亲热的样子,单飞感觉有些发冷,还能不露声色道:“那些守墓人有了什么异样?”
“有一日,守墓中的一人突然挣扎着爬回了族中,那人一张脸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样子……”
甄柔说到这里时,很有些惊畏的神情,她这般模样着实楚楚可怜,曹丕见了,都有怜香惜玉之感,本来想要安慰甄柔几句,可看了单飞一眼,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成熟的标志不是博学多才的开口就是滔滔不绝,而是很多话烂到肚子里也不会说出来。曹丕跟随司马懿许多时日,虽未变得司马懿般,可为人处事时终于开始多加考虑,甄柔无论是不是单飞的女人,他曹丕保持一段距离是明智之举。
甄柔继续道:“爷爷一见那人如此重伤,不由大惊,忙追问那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顿了片刻,甄柔又道:“那人已经奄奄一息,挣扎回来见到爷爷后,只是不停的说着一句话——不能打开那盒子,都死了,都死了,有鬼,很多鬼找上门来了。”
这时阳光正暖,众人听到甄柔的言语,却不由觉得身上微寒。
“不能打开那盒子?很多鬼找上门来?”单飞喃喃念了遍,冷静问道:“后来呢?”
“我爷爷看那人死的很惨,却不觉得有鬼,只以为是流寇大规模的入侵。无极甄氏毕竟是北方名门,敢入侵陵园、将守墓人如此重创的人绝非寻常的盗墓贼。”甄柔说到这里,凝重道:“于是我爷爷带人手赶赴陵园,却惊奇的发现,陵园并无外敌侵入的迹象,可陵园的数十守墓人,居然悉数死在陵园的内外。”
“他们的死因是什么?”单飞皱眉道。
甄柔很是钦佩道:“单哥哥,你问到了关键。据我爷爷查看,那些守墓人竟是自相残杀而死!而且,他们不像是用拳头棍棒互殴……”她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甄逸一旁补充道:“那些守墓人均死的很惨,据家父当年判断,那些人是互相撕咬而死。”
曹丕打了个冷颤,失声道:“他们为何那么做?”
单飞微有凛然,暗想世人因自诩文明还会有着自制力,等心智接近动物的时候,才会如禽兽般开始撕咬。
从他的角度来看,开始撕咬之人的理智多是处于失控状态。是什么让那些守墓人突然失控?
这个问题本没人能够回答,因为在场那些人毕竟是同归于尽。甄逸一旁凝重道:“当时没人能够知晓真相,家父详细调查此事后,才得出这些人是互殴而死。陵园地下珠宝器物难数,自然会引发贪婪之心,因此守墓那些人均是经家父严格挑选,以避免监守自盗。现场没有发现有任何宝藏,墓葬也未有被挖掘的迹象。”
“那就不是因为钱财而死了。”田元凯接了句。
甄逸缓缓点头,“是以家父百般推想,总是不明究竟。族中族外暗中流传甄氏是有冤鬼索命,我们自然不认为那是真的。”看向甄柔,甄逸似有疲倦道:“柔儿,你继续说下去吧。”
甄柔“嗯”了声,很是乖巧道:“那虽是件惨案,可那时甄氏从未想到过,甄氏的惨事不过将将开始。那些人死因不明,可毕竟是甄氏的族人,我爷爷就下令将那些人分拣甄别出身份后次序埋葬,却不想没过几日,安葬的事情尚未完成,那些负责安葬的人开始脾气暴躁起来,在下葬那日,突然没来由的争吵,转瞬动起了手脚。”
曹丕立即道:“他们也被恶鬼附身了?”这是他早想说的话,甄逸不信恶鬼索命,但他曹丕心中对此却是将信将疑,若不是鬼怪之事,如何解释他遇到的死人复活?
单飞目光微闪,突然道:“那些最先发病之人,是不是接触尸体的那些人?”他是不信什么鬼怪之事。他见过的奇事多,但若说世间有什么飘荡无依的鬼魂存在,能够索人性命,那实在有点儿无稽。
如果这世上真有冤鬼,冤鬼又真的可以索命的话,那这世上屈死的人不计其数,各个索命,世间能活的人还会有几个?
单飞不信鬼怪,但他知道病毒之流能造成世人的神经出现异常,那些守墓人突然发狂,很可能和某种病毒有关。
甄柔美眸中满是赞叹,“单哥哥果然聪明。”
甄逸亦叹道:“单统领不愧是巫潜的外孙,竟能一口就道破真相。”他心有余悸道:“最先发病的的确是那些接触尸体的人。”
“我爷爷一直琢磨守墓人的死因,看出了不对,不等这些人彻底发狂,立即让人将这些人尽数隔绝起来。”甄柔继续道:“可这些人均是有老有小,很多人都看出来,他们被隔绝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又如何肯听我爷爷的话?因此发狂之人益发的增多,几到了失控。”
曹丕不由道:“可令尊和柔儿姑娘自然还没事。”
甄柔不由笑道:“那时还没我呢,不过家父几乎也是丧命其中,幸得单哥哥的外公及时出现,对我爷爷说,这些人应该是打开了传说的瘟疫之盒,这才造成瘟疫横行。”
“瘟疫之盒?”单飞略有诧异的问了句。
甄柔郑重的点头,“单哥哥,你外公的确是这么说的,至于什么是瘟疫之盒,他也没有详细解释。他让爷爷立即将尚未发狂的人安置一处,让同行的一个道人带他们去采摘草药煎熬,自己亲身制住众多发狂之人,将那些草药汤汁给发病之人服下。”
顿了片刻,甄柔庆幸道:“事态本来不可收拾,不想你外公的确神通广大,他没有被什么瘟疫传染,反倒控制了局面,最终虽还有些死难者,但比起甄氏将要灭族,可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凝望单飞,甄柔很有羞涩道:“单哥哥,我爷爷感激你外公的援手,这才提出回报,你我的姻缘,就是因此而起。”
单飞没什么反应。
甄柔垂下螓首,微有哀怨之意。
田元凯笑呵呵道:“原来还有这段往事,单老弟,很多事情真的微妙。”
单飞截口道:“这和甄芯又有什么关系?”
曹丕、田元凯一怔,倒忘记了单飞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甄芯。
甄柔咬了下红唇,终于又道:“单哥哥,你听我说下去了。我爷爷希望结亲,其实也有些私心。”顿了片刻,甄柔很是坦诚道:“我们并没有在陵园发现什么瘟疫之盒,谁都不知道瘟疫之盒在哪里,如何被误触,万一这件事再次发生,我们若是和你外公失去联络,那可如何是好?”
田元凯立即道:“甄氏族长想的很对。”他自忖若是甄柔的爷爷,也要考虑这个问题。
甄柔继续道:“我爷爷见你外公无意结亲,心中很是焦急,虽说后来你外公松口,但却不能解决当下的问题,是以我爷爷向和你外公同来的那个道人求计。那道人和你外公的关系让人难测,不过他绝对也有非同小可的本事。那道人见我外公祈请甚为恭敬,终于道——他算定甄氏还会有个大难,一不留神,说不定仍会全族尽灭!”
单飞微怔,暗想这种口气倒像是江湖术士的口吻,不由问道:“那道人是谁?”
甄柔沉吟片刻,“伊始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那道人的身份。”
单飞听出甄柔的言下之意,“如今你们应是知晓他的名姓?”
甄柔、甄逸互望一眼,缓缓点头。
单飞见他们神色极为慎重的样子,皱眉道:“他的名字不能说出吗?”
甄逸涩然道:“不是不能说出,而是因为此人的身份很是奇异,说出后只怕单统领有些怀疑。”
你不说我不是更怀疑?
单飞见甄氏父女很是支吾,心中不解,耐心道:“还请甄族长明言。”
甄逸沉默良久,这才缓缓道:“当年他未留名姓,因为他说自己不想再留名于世,因此叮嘱我等一番后,就随你外公离去。直到近些日子,他突然修书一封传于我的手上,告诉我丁夫人若是求甄芯、曹冲合葬,还请我应允。”
单飞眼皮微跳,“他多年前一别再没有出现过?”
甄逸摇摇头。
“那他如何知道甄芯呢?”单飞有些质疑道。他想到丁夫人被托梦一事,暗想这一切难道都是那道人在暗中策划?
甄逸半晌才道:“我认甄芯为女儿,本是因为甄芯可能认识那道人的。”
“那道人究竟是哪个?”单飞再次发问道。
甄逸轻叹口气,“单统领知道五斗米教?”
“我知道。”单飞干脆道,“那道人和五斗米教……”他话说半截,倏然住口,隐约已想到那道人的身份,可的确有点难以置信。
不出他的意料,甄逸终于轻声道:“那道人就是五斗米教的创教之主,巴蜀之地尊称为天师的张道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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