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身子重了之后,盼儿的体力就不算太好,刚才在马车里闹腾了一回,即使褚良并没有过分,她依旧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皮子直打架,睁都睁不开了。
嗅到了羊奶的香味儿,盼儿闭着眼抽了抽鼻子,她实在是有些渴了,偏偏因为身体疲乏的缘故,她动也不想动一下,长而卷翘的眼睫毛不住的颤悠着。
褚良将人抱在怀里,他整个人坐在炕沿边上,从这个角度正好能将小媳妇脸儿晕红的模样收入眼底,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他只觉得小女人浑身上下都挑不出半点儿毛病,哪里都好。
“起来,喝点羊奶再睡。”
耳边传来扰人的蚊子哼哼,盼儿挥着小手,一巴掌拍在了褚良的脸颊上,发出一声脆响。
站在炕沿边上的栾玉看到这一幕,不由愣了一下,眼神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将军脸上,因为最近领兵十分辛苦,男人的面颊晒的黝黑起皮,刚刚主子那一下打的也不重,表面上倒是瞧不出什么来。
只是娶妻娶贤,纳妾纳美,按着那起子酸儒的想法,像主子这种出身不高的美人儿,本来就不应该当正妻,毕竟掌管中馈的女主人最应注重的是德行,而非其他。若是夫人掌掴将军的事情被别人知晓了,外头指不定会传出多难听的话来。
“把碗给我。”说着,褚良从栾玉手里接过了青花瓷碗,摆了摆手,示意那丫鬟退下。
等到房中只剩下夫妻二人时,这人毫不客气地端起瓷碗,自己先喝了一大口,之后一只手臂撑高了盼儿的脖颈,让她仰起头,小嘴儿也不由微微张开。
香醇的羊奶直接被哺入口中,盼儿满脸通红,细白小手抓紧了袖口,仍不敢睁开眼。
褚良挺直腰杆,漆黑鹰眸中满是笑意:“还装睡?”
两手撑着,盼儿坐直了身子,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捏了捏柔软挺翘的鼻尖:“睡着的人还想着喝羊奶,你还真是两不耽误,小骗子。”
一把搂住男人的脖颈,盼儿将脑袋埋在褚良怀里,跟只撒娇的猫儿似的,来回的蹭着,亏得这厮今天去了云来楼与阿古泰碰面,没像往常一样去军营,否则换上了一身精铁打造的铠甲,厚实硌人不说,上头还沾满了匈奴的鲜血,天长日久,也不说仔细将铠甲清洗一番,只用抹布胡乱擦了几下,积了一层血垢。
盼儿本就是个矫情性子,心里一转过这个想法,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褚良还以为小媳妇冻着了,赶紧将人抱到炕上,身上盖着厚厚一层锦被,装满了羊奶的瓷碗也被塞进了盼儿手里。
砰砰!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雕花木门被人推开,褚良跟盼儿齐齐往门口的方向看,发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凌氏。
凌氏也不知是怎么了,冷着张脸走进来。即使她年过四十,但因为保养的好,看起来十分年轻,好似三十左右,此刻妇人的脸色难看极了,涨的就跟紫茄子似的,眼神凌厉,狠狠在盼儿身上刮过,伸手指着她,怒道:“褚良,今天就因为这么个女人,你竟然跟亲娘置气,她算个什么东西啊,值得你如此不孝,罔顾人伦?”
褚良面色渐渐冷了几分,他径直站起身。
男人的身形生的十分高大,因为常年在战场上的缘故,褚良身上自然带着一股鲜血凝成的煞气,平日里他对凌氏十分恭敬,自然看不出什么来,但此时此刻,褚良一步一步逼近凌氏,眼珠子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瘆人极了。
凌氏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恨声道:“怎么,你这畜生难道还要为了那个贱妇出头?”
“贱妇?您一口一个贱妇,说这话时可想过盼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您孙子的亲娘!我不求您跟盼儿亲如母女,但总不能像仇人一样!”
眼见着褚良还敢顶嘴,凌氏更不满了:“我哪里把她当仇人?一个村妇,她也配?”
深吸一口气,褚良从没想到会有人冥顽不灵到这种地步,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生母。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非要将盼儿带到赏梅宴,那是怡宁公主设的局,就是为了算计我,娘,我是您亲儿子啊,您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算计我们夫妻俩?就因为怡宁公主的身份?”
褚良的这一番话说出口,如同惊雷一般在凌氏耳边炸响。
“设局?怡宁公主设什么局?”
盼儿坐在炕上,将凌氏茫然的神情收入眼底,暗暗思索着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凌氏当真不知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褚良已经被凌氏折磨的没有了半点耐心,此刻对于她的解释也根本不信,他掀唇一笑,满脸尽是讥讽:“您跟我说这个没有用,反正您最满意的还是怡宁公主,京里头的公主郡主多了去了,儿子送您回京城,正好祖父还在废庄中,您们也能做个伴儿。”
凌氏大惊,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着,差不点呕出一口鲜血。
从二十多年前嫁进定北侯府开始,凌氏就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今日被自己亲生儿子误会,她气的眼前发黑,偏偏又没法解释,好悬没直接昏迷过去。
即使盼儿对凌氏这个婆婆实在喜欢不起来,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跟褚良反目。
掀开锦被直接下了床,盼儿走到褚良身边,拉着这人的袖口,轻声劝道:“此事怕是有误会,婆婆应该不至于算计、”
“不用你假好心!”凌氏愤怒地咆哮一声,满肚子的火气全都冲着盼儿发泄出去。
见状,褚良彻底失望了,壮硕的身子不由轻轻颤了一下,声音嘶哑如同砂纸一般。
“母亲,请恕孩儿不孝。”
“栾英!”
兄妹两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主卧外头守着,听到将军的声音,赶忙走进房中,抱拳行礼。
“你派一队侍卫护送老夫人回京。”
凌氏一张脸扭曲的厉害,不见半点血色,说是伤心欲绝也不为过。
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就为了一个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女人,要将她从边城赶走,这样的不孝子,实在是枉为人!
此时此刻,褚良根本不想再看见凌氏那张脸,他跟凌氏都需要一段时间冷静,否则母子之间生了心结,日后想要解开,恐怕也有些难了。
栾英是褚良身边的死士,除了褚良的命令,谁的话都不听,眼下得了将军的吩咐,他几步走到凌氏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夫人,别让属下为难。”
凌氏狠毒的看了盼儿一眼,再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直接离开了屋里。
等人走后,盼儿紧紧握住褚良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不该……不该把婆婆送回京城,现在去拦还来得及,天冷路滑,婆婆年纪又大了,实在是不好折腾。况且今日之事可能有些误会,婆婆虽然想让怡宁公主做儿媳,却没有半点儿害你的心思……”
“罢了。”褚良摇了摇头,薄唇紧抿,好似蚌壳儿似的。
看着男人这副倔驴样子,盼儿就知道这厮根本不想提及此事,心里憋屈的很,她琢磨着之后再找个机会,跟褚良好好提一提。
先前凌氏是随着怡宁公主一同来的边城,因为来时匆忙的很,根本没带什么东西,走的时候倒也很快收拾妥当,只装了一车行李,由百十来个军汉护送着上路。
郡守府占地虽然不小,但拢共就住了这些女眷,身份贵重的更是不多,凌氏将一离开,就有不少人得了消息。
甚至府中还有流言蜚语传扬开来,说是盼儿性子歹毒,将自己的婆婆逼走,在冰天雪地里回了京城。
面对这种传言,盼儿根本不想解释,反正清者自清,她又何必跟那些无关之人费口舌?况且就算她说了,她们也不会信,人总是会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
同住在郡守府的代氏也得了信儿,她生怕盼儿想不开,便挑了一日来到她院子里,准备好生开解一番。
哪想到刚一进到堂屋,就看到盼儿盘腿坐在炕上,手里头一只瓷碗,里头装着白色的东西。
“你在吃什么呢?”
一看到代氏进来,盼儿立刻就露出了笑模样,冲着她招了招手,拉着代氏坐在炕沿边上。
“这是泡椒鸭脚,你快尝尝,味道又酸又辣,吃着甭提有多舒坦了。”
因为怀着身孕的缘故,盼儿的口味跟以往大不相同,就喜欢吃一些滋味儿重的吃食,这泡椒鸭脚就是她琢磨出来的,用小树椒加上米醋,放在罐子里腌上数日,之后再将去了骨鸭脚放进罐子里,过了小半个月,东西也就做好了。
栾玉又去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夹起鸭脚咬了一小口,尝到那股酸辣味儿,脑门儿上都刺激出了一头的热汗。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了,明明代氏不爱吃辣子,但这泡椒鸭脚却开胃的紧,冬天在屋里闷着,稍微吃上一些,倒觉得浑身舒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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