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三日,到了翠琏出嫁这一天,齐蓁特地起了个大早儿,昨晚上她住在玉颜坊里头,翠琏就睡在她隔壁,从柜台里挑拣出来不少脂粉放在盒子里,齐蓁端着盒子往翠琏屋里走,推开贴了大红喜字的雕花木门,看见小丫鬟木愣愣的坐在床边,一对上齐蓁的眼,那张圆润的小脸儿登时红了起来,好像火烧一般。
“主、主子……”翠琏低着头,两手死死攥着衣角,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儿亵衣,衣料又薄又透,还是齐蓁特地为小姑娘准备的。
孙氏跟红岚也进来了,玉颜坊的厢房本就不大,现在进来了这么多人,霎时间就挤得满满当当的,十分热闹,有小丫鬟往厢房里送了热水,翠琏红着脸泡在木桶里,头发是昨个儿洗过的,今日洗了恐怕不干,此刻用木头簪子盘起来,没有沾水。
一海碗牛乳倒进了木桶里,齐蓁又添了一些鲜花汁子,被水汽一蒸,屋里头的香味儿更加浓郁了,也亏得翠琏一直跟着孙氏鼓捣着那些香露香膏,虽然五官生的并不出挑,但浑身皮肉却养的又白又嫩,跟剥了壳儿的鸡蛋似的,泡过澡后,齐蓁也不管小姑娘到底还不害羞,在她身上涂了不少脂膏,淡粉透明的玫瑰脂膏涂在身上,如同露水一般,转眼就消失不见。
孙氏手里头捧着嫁衣,快步走进来,一看到翠琏脸儿红红的这幅模样,笑的眼角的褶子都露出来了,帮着小丫头换上做工精致繁复的嫁衣,翠琏怯生生的看了齐蓁一眼,她从来没穿过大红色,毕竟只是个小丫鬟,哪里能穿颜色这么鲜亮的衣裳,现在穿着嫁衣,翠琏觉得别扭急了,浑身扭啊扭得一点也不老实。
在翠琏屁股上拍了一下,小丫头低叫一声,被齐蓁牵着手坐在了妆匣前,齐蓁自己是开脂粉铺子的,化妆的手艺自然十分精妙,她先是个翠琏绞了脸,因为翠琏本就肤白,也不必涂太厚的脂粉,否则反倒显得累赘。
齐蓁倒了一点紫茉莉粉在掌心,之后添了几滴香露晕开,在小丫头脸上涂了薄薄一层,又取了上好的玫瑰胭脂,点在颊边揉开,唇上也涂了同色的胭脂,眼尾用指尖一扫,淡淡的红色给小丫头添了几分妩媚,配上修剪得宜的秀眉,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翠琏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个不停,笑的见牙不见眼,这幅傻愣愣的模样让齐蓁不由扶额。
外头响起了鞭炮唢呐声,一听到动静,翠琏有些慌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就齐蓁拉着坐在床上,两手按着小丫头的肩膀,叮嘱着:“咱们不必着急,等耿五过来之后,让他亲自把翠琏抱出去。”
正说着呢,门后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来人敲了敲门,哑声道:“新娘子呢?”红岚拿着盖头盖在翠琏头上,孙氏走到门边给耿五开了门,穿了一身喜袍的威武汉子几步就走到了床边,看到床头上坐着的娇小身影,耿五那张刚毅的脸上也稍微露出了几分柔和之色。
“还愣着干嘛?快点将新娘子背出去,记得脚不能沾地……”翠琏没有兄弟姐妹,自然不会有男人背着他出阁,索性就由耿五这新郎官代劳了,反正都是他的媳妇,稍微劳累点也不算什么。
如铁塔般高大的男人站在床边,缓缓蹲了下去,翠琏好像吓着了似的,一动也不动,与石雕也没什么差别,瞧见这小丫头不争气的德行,齐蓁翻了个白眼,伸手将人往耿五背上推,翠琏生的娇小,自然不重,耿五又武功高强,跟背着一个娃娃似的,完全不费什么力气就将新娘子给带出了门。
耿五如今住在廉家的院子里头,虽然与玉颜坊只隔了一条街,离得极近,但齐蓁仍安排了花轿过来,此刻正停在门口,也省的小丫头心里头有遗憾,看着翠琏被抱上了花轿,齐蓁笑眯眯的看着身边的红岚,突然开口道:“你这妮子有没有相中了,夫人我赶紧将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打发出去,省的留着都成了老姑娘……”
“主子还是省点心吧,奴婢可不想嫁人,要是遇到个好人嫁了也成,但若是嫁个差的,做的活计还不如奴婢体面,手上又没有银子,上有婆母磋磨,下有小姑子之类的,日子哪有在主子身边伺候着舒坦……”红岚心里头想的可明白了,她也见过几个吵着闹着要嫁人的丫头,成亲之后日子越过越差的占了大多数,她可不想上赶着去遭那份儿罪。
……
下了花轿后,翠琏被耿五打横抱起,脚没沾地的被送到新房里头,因为她本身就是个丫头,虽然之前主子已经将她的身契还回来了,却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屋里头除了翠琏一个人之外,喜婆什么的在吃完席面后就走了。
她一个人坐在屋里,怀里好像揣了兔子似的,扑通扑通直跳,脑子里一会想到耿五那张严肃刻板的脸,一会儿想到昨夜主子给她瞧的画册,翠琏浑身都发软了。
吱嘎一声,雕花木门被人从外推开,头上顶着红盖头,翠琏只能瞧见自己的绣鞋,余下的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但小丫头鼻子灵得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儿,接着又看到了一双皂靴出现在眼前。
突然,盖头被喜称挑了下去,翠琏抬头看着耿五,脸红的更厉害了,男人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端了过来,塞进小姑娘手里头,翠琏手上一抖,差不点儿将酒杯扔在地上,只见耿五坐在床边,拉着小姑娘的胳膊,将酒杯送到了翠琏嘴边上,这是合卺酒,即使翠琏以前从来没沾过酒,此刻也是必须喝下去的。
辛辣的酒液一入口,就呛得小姑娘直咳嗽,脑子也有些昏沉,微微张着小嘴儿,那张小脸儿如同花瓣般娇艳。
看着翠琏这幅诱人的模样,耿五眸色转深,先用水打湿了帕子,将小姑娘脸上的脂粉一点一点擦干净,等到脸上一点儿脂粉都没了之后,小丫头还懵懵懂懂的看着他,清醒的时候翠琏有些怕耿五,毕竟这人之前占了她不少便宜,现在醉了,人说酒壮怂人胆,这话果真不假,翠琏一把搂住了耿五的脖颈。
翠琏出嫁后,齐蓁了却了一桩心事,回到誉王府中,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坦,这日她在花园里走着,看着开得正好的金菊,想着用金菊能做出什么样的脂膏,就听到前头隐隐有说话声传来。
“楚夫人,明日就得去庵堂了,你今夜好好准备准备。”
“知道了。”
齐蓁听到了石清嘉的声音,一时间有些疑惑,明明石清嘉好不容易才从庵堂里出来,为什么现在还得回去?躲在花架子后头,齐蓁看不到石清嘉的身影,要不是两人见面的次数多了,她对那个女人的声音十分耳熟,恐怕也无法判断出说话人的身份。
有几个小丫鬟走过来了,说说笑笑的动静极大,石清嘉登时惊了一下,带着老嬷嬷往前走,很快就走出了花园中,根本没发现摆放着金菊的架子后头还站着一个女人。
将主仆俩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齐蓁直觉那庵堂有鬼,不过她手里头又没有得用的人手,若是轻易跟着石清嘉的话,恐怕很快就会被那个女人发觉,这么一想,齐蓁就把事情跟廉肃说了,想让廉肃好好去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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