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几乎都是相同的每天,安素睁开眼,明月进来伺候她洗漱起床,吃过早膳,方太乙便进来诊脉,喝那苦的不能再苦的药汤。
方太乙会给她些很甜很甜的糖块,含一块嘴里,足可抵过那漫漫的苦的无边的药汤。
安素知道没有用,就算这些草药是古人多少年经验的结晶,能勉强吊住她的胎,可想生下健康孩子的机会还是不多。
除非有现代的针剂,否则做的再多也是白费。
她不想喝那药汤,可每次看到方太乙那乞求的双眸,她的心便软下来。她所有学识所有的理智便一点点的飞离她的身体,让她只剩下一具难过的躯壳。
安素知道那眼眸中的乞求的背后代表着什么。她无数次的想辜负,想逃脱,可总是会失败。
世人为爱犯下的错太多,安素只是个世人,逃不过这个魔咒。
方太乙瞧着她喝完汤,吃下糖块,方才背着药箱离开。
而安素便开始了蜷在榻上寂寥的一天。
多数时候,她不想下去,多数时候,她是闭着眼,看上去在睡觉,实际上头却疼的要命,在想事情。
她有滑胎迹象的事,早传遍了后宫。
于是,梅香阁便成了各院子里的人每天必到的动物园。
每天来的人都很多,太后屋里的,皇后屋里的,各个妃嫔院子里的,贤妃,淑妃,程先,刘则……
安素听着她们在外面窃窃私语,听着她们惋惜的口气,听着她们极其关心的声音,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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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回来那天,天气出奇的不好。
天上乌云密布,虽然是正午,天色却黑的如同晚夕,料峭的风夹着细密的雨丝尽情发泄着不满,抽打着大地上的一切事物。
安素蜷在榻上,听着后面梅林里呼啸的风,越听,那面色越加的寡淡。
皇帝慎大力推开门,一步踏进来的时候,安素正打算拖过绵被将自己包裹起来睡觉。
“安素,朕回来了。安素,你受苦了,安素,朕对不起你,安素,朕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慎将她抱在湿漉漉的怀里,低下头,胡乱吻着她的脸,头上的雨水滴了她一脸,冷冷的,激醒了安素的睡意。
她没听清楚他嘟囔了些什么,只听见他一遍遍叫着自己的名字。
而在她心里,那名字却像是从一个讨厌的陌生人的口中叫出来那样令人生厌。
就像是偷懒了许久的职员,在一次以为没有老板会来的懈怠中,被走进来的老板抓个正着那样。
此刻的安素,心中充满了对老板的不满和厌恶。
他为什么要回来,他一直不回来该多好!
“安素,朕错了,朕不该将你撂在这里,朕错了……”皇帝慎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无休无止的认着错儿。
他的声音却像带催眠药,安素竟然这样的激情里睡了过去。
像熬了很多天,黑白没有睡过觉那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皇帝慎让明月过来替他脱了外面的袍子,让安素睡在自己怀里,就那样一直抱着,却又不放心,低声吩咐去叫方太乙来。
方太乙来诊过,告诉他,安素是真的睡了,并无它事,慎方定下心来,倚着锦被,任安素在他怀里沉睡,自己倚在墙上歇息。
他们竟然一直瞒着他!
他住在城外的避暑山庄,朝堂之上的所有的政事,哪怕是丞相打了个呵欠这种屁事,都会有人通知他,却唯独没人告诉他,他的爱人正面临着小产的痛苦。
皇帝慎心中的苦疼超越了身体上的劳累。
脑中的怨气便也渐渐的聚集。
他有一个想法,他要成立一个组织,归自己亲自指挥,不假以他手的秘密组织。由临风带领,组织里的人,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不受前朝那些大臣们的控制。
他除了是个皇帝,还是个人,还有自己的私事。
得有人为他办这种私事。
得有人暗中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他突然恨自己,为什么不把临风留下来,安素让他回去,他便再没让临风回来。
尽管他心中明白,就算临风在,也挡不住这些妇人的嫉妒之心。
可他还是因为自己的不周全,满心悔恨着,不能原谅自己。
他在避暑山庄处理政事的时候,每至午夜躺在床上,总会想象他与安素的孩子会长什么样。
那个由安素体内出来的小小的生命,会是他最爱的孩子罢?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变成他的掌上明珠,让他在这无休止的政事中,感到天伦之乐的幸福罢?
他有儿子,他也爱他的儿子,可这两个儿子并没有给他多少身为人父的快乐。
那两个儿子仿佛都是为了完成传种接代的任务而生下来的。
虽然他疼他们,可也只是把他们当成大夏未来的继承者来看待。
他真正想疼的,要当作一个父亲来疼的孩子,是他与他挚爱的人生下的孩子。
这个孩子才是他真正的孩子,是他作为一个单纯的父亲想去疼的孩子。
他会给他无忧无虑的生活,让他自由自在的成长,过他想过的生活……
在回来之前,他本以为他所有的想象就要变成现实,可回来之后,才知道,他所有的想象不过是幻想。
这个后宫,跟以前的十几年一样,根本没有妃嫔能把孩子生下来。
“郑秀珠,你不要逼朕太甚,朕虽然心中喜爱章儿,认定他才是我大夏江山的真正继承者,可朕也绝不能由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朕的爱人。”
慎在心里呐喊,他若只是在心中呐喊,那么也许他在以后的日子会过的轻松自在些。
可惜的是,他因为太激动,不由自主的说出声。
似沉睡中的安素,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下,蜷在身下的双手露出了明晃晃的青筋。
而沉浸在苦疼当中的皇帝慎根本不会注意安素这些小小的变化。
其实,就算注意了又怎么样?哪个掉进爱情海里人,还有双清亮的双目,能看到爱人为他布下的陷阱?
“陛下,放下小主,休息罢。”明月上前请示。
慎睁开酸涩的双眼,活动下有些僵直的双臂,怀里的安素动了动。
慎停下来,挥手让明月下去。
他不想弄醒她,没有他的日子,她一定没好好睡过。
若不是他这几天心中一直放不下,让侍卫回来看了下,他还要被蒙在鼓里。
他就说,他眼皮子一直跳一定是有事,原以为是前方战事遇到反复,却没想到,竟然是安素出了事。
慎轻轻的抚摸着安素微凉的脸庞,一脸的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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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安素方才悠悠的睁开眼。
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慎那张黑紫的,泛着油光的脸。
安素下意识的闭了闭眼,弱弱的叫了声陛下。
“睡的可安稳?”慎活动下麻木的双腿,轻声问道。
安素打个呵欠,无言的笑笑。
“再睡会儿罢,朕让他们将晚膳摆到这里来,与你一起吃。”慎又将她搂在怀里,下巴垫在她的头上。
安素脱开他的怀抱,下榻来。
正要讲话,却见明月带着一身雨气走进来,禀告说,临侍卫回来了。
慎一惊,坐直了身子,挥手让他进来。
临风风尘仆仆的进来,一身的泥水并没有掩住他英俊的面容,只是那面容分明露着深深的疲惫和谨慎的难过。
“坐下说话,怎么现在回来了?上次的塘报上不是说,尚有西蛮余部没有剿灭,还需些时日么?”慎双腿垂下榻来,伸手敲着,边问道。
临风在椅子上坐了,明月的茶水已经端到跟前,他喝了口,方回道:“陛下,大喜,臣离开的时候,吴将军已经剿灭了余部,我军大获全胜。”
“哈哈……”慎仰天大笑几声:“朕就说,就算他们打得过狮子,也不是我们大夏勇士们的对手。好!吴天刚做的好,朕要重赏!”
临风咧咧嘴,露出一丝苦笑,慢慢立起身,面色变的沉重。
慎瞧了他一眼,收了笑。
临风跪到他跟前,重重的磕头。
“临风,这是为何?”慎语气里带着疑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臣死罪,求陛下责罚。”临风正经道。
慎眯了眯眼:“何罪之有?”
“臣没有保护好留王殿下,留王他,他受了重伤……”临风嘶哑着嗓音回道。
慎敲着腿的双手停下来,难以置信的神情瞧着临风,良久,方又问一句:“你才刚说什么?”
“臣是说,留王殿下他,他亲自披挂上阵,杀敌英勇,不幸受了重伤,随军太医无法救治,吴将军派快马,让臣将留王殿下护送回京…。”
“荒唐!”慎怒喝一声,暴起,一脚将临风踹翻在地。
“是哪个大胆的,要章儿披挂上阵的?朕要治他的罪!死罪!”慎挥舞着双臂,咆哮道。
临风爬起来,复又跪好,又被慎一脚踹翻:“说,倒底是哪个大胆的逆贼,让我的章儿亲自上阵的?“
临风的嘴角渗下一抹鲜血,捂着胸口爬起来,跪好,垂着头,不讲话。
慎又抬起脚,要踹下去。
”陛下,仔细脚疼,依安素想来,就是吴将军敢必不会让留王殿下亲自上阵的,想来是殿下他,自己请战的罢?“安素立在榻边,缓缓的开口,清澈的眸中,有清澈明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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