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贵妃娘娘的一再恳请下,皇帝慎终于同意将留王章挪到畅春院养息。
皇帝慎在畅春院陪了章一上午,去养心殿吃过午膳,便去了御书房,开始理政。
慎走后不久,郑贵妃亲自去梅香阁,将安素带到了留王章养息的畅春院最好的一所向南的正殿里。
”除了我,娘娘也再不有别的指望,你瞧皇上的意思,也似已经放弃,所以,你除了听我的,好像也别无它路。“安素淡然的对郑贵妃说道,让她离开这屋子,只留她和章两个人。
郑贵妃满是皱褶的双眼,紧紧盯了她一阵子,慢慢退出屋子,将门关了,却没有走远,坐到台阶上亲身守着。
安素方将眼睛转身榻上躺着的章。
只肖看章的表面,凭她前世十几年的经验,就知道,他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重。
也许只是伤后没有及时处理,感染了,他只有十几岁,正是身体最强劲的时候,完全有可能自己恢复过来。
可他为什么还这样沉睡?
安素过去解开他胸前的衣裳,查看着已经有些溃烂的伤口,双眸一闪,脸上的表情便有些迷茫。
她走去桌子前,点燃了蜡烛,从袖中将出自己的那柄在别人眼中,算是奇形怪状的小刀,轻轻放到火焰上烤着。
”留王殿下,大好青春,位高权重,前途光明,又何必心存死志,不肯治疗呢?”安素低低的开口,嘴角一抹嘲笑。
可留王明明躺在榻上,昏迷不醒。
安素继续烤着她的小刀。
“留王殿下,就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盼你去死,你也要为你母妃想想,你若是死了,她当若何?你是让她陪你一起去死吗?
你错想了母亲的爱知道吗?她不会因为你的死就偃旗息鼓,她会变的更加疯狂,她会因为你的死而感到无比愧疚,感到所有人都欠了她,她会让大夏从此走向战乱之路。
这,不是你想要的罢?”
安素还在低哑的讲着。
榻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章睁开双眼,虚弱的闪了闪,又闭上,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
安素将有麻醉作用的草药拿过来,递到他的嘴边,一点点喂进去。
这一次,不像在养心殿那样,粒水不进,药也喂不进去,喂多少吐多少出来。
他全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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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甚至听见了安素用手中的小刀切开他胸膛细细的“咝咝”声,他感觉不到疼,他整个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他脑子里残存的一点意识在责备着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就算是他死了,他的母妃也不会罢休,反而会变本加利。
他原以为,他的死会让母妃崩溃,再没有气力去想那些不该想的的事。
可这位美人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为什么会那么说?为什么会说他死了,她母妃会将大夏带向战乱之路,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知道,可他若想知道,他得活着。
他本以为,他的死,能让这一切平息,可是,他现在得活着,他活着才能弄清楚,母妃如此疯狂的想扳倒太子武倒底是为什么,难道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继承皇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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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再次朦朦胧胧的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还是这个美人那张清秀的脸庞。
他记得这个美人,是父皇最喜爱的女人。
在那一群胭脂俗粉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清新淡雅。
他有时候真的佩服父皇挑女人的眼光。
美人正微微伏着身,拆着他胸前的纱布,见他醒来,抬头冲他一笑:“你很勇敢,原以为伤口感染,不会这么快醒来。”
章咽了口口水,喉咙里生疼,有浓重的血腥味,他不自觉的皱皱眉。
“为什么想死?”美人边轻巧的给他拆着满是血迹的纱布,边轻巧的问道。
章闭上了双眼。
“你不想与太子争这天下,却又拗不过你母妃的意愿,所以想当然的以为,只要你死了,一切都解决了?”美人却不肯放过他,清冷的声音直钻进他的脑袋。
章又张开双眼瞅向她,她怎么知道?
”你能这么想,证明你是个男人,值得钦佩,不过是解决问题的方式错了。“美人过去桌子上扯新纱布,动作娴熟,好像就是干这行的,比随军太医还在行。
章眯了眯眼,又张开,傻傻的瞅着她,她的身材不像其它妃嫔那样曼妙,腹部微微隆起,看上去有些微胖。
可,还是比那些女人看起来顺眼的多。
”你怀孕了?“章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安素怔了怔,手一松,纱布卷掉到地上。她叹口气,想弯腰,却又直起来,从桌上的药箱子里又拿出一卷新的来,重新缠。
这留王章倒有意思,这个时候,问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么可笑。
”感觉怎么样?胸口还闷么?我已经将里面的矛尖取了出来,伤口缝合,只要按时服药,换药,很快会好起来。记得珍惜你的命,命只有一条,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安素嘴角挂一抹善良的笑意。
章觉得脸上有些发烧,不知是真发烧还是因为她的话。
”我不想跟我哥争这皇位,我性情暴戾,不适合做这盛世之君,哥不一样,他从小善良稳重,我们曾经立下过誓言,他做皇帝,我做他的大将,帮他开疆扩土,共同保卫我大夏的江山。“章低声道,声音嘶哑。
”那时候你们几岁?“安素终于缠完了纱布,拿着药膏过来,给他换药。
”六岁,我还没有封王,与哥一起住在宫中,我们的母亲互相不理睬,我们便只能在师傅那儿,偷偷的一起玩。
我小时候调皮,做错事的总是我,可最后受罚的却总是哥,他说他是老大,就该护着我,不管我犯什么错,他都会替我担着。“章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们多久没有说过话了?“安素问,手指向伤口处摁去。
章眉头一皱,闷哼一声。
安素略咬着唇边,歪歪嘴角,点头:”知道疼,恢复的不错。“
”你进宫前是大夫?“章忍着疼,问。
就算要试试他是不是有知觉,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罢?她是故意在整他么?
”不是传统意义的那种大夫,只不过能看透人心,比如你这伤,明明没有那么厉害,不过是因为你不肯服药,又肯上药,所以才弄成这样,这种,我就看的出来。“安素故弄玄虚。
章却傻傻的点头。
她说的没错,就是能看透人心,否则,怎么一进来,就跟他说,他是一心求死?他是为了大夏的江山社稷才这么做?
”我没有别的办法,局势好像有些失控,这次跟父皇去边关,在民间听到一种说法,说我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的大夏继承者。
我很害怕,不知道如何是好,身边的人都劝我静观其变,如果天相如此,就要我取哥而代之,我不想那样,我答应过哥的事,我们一起立下的誓言,我一定会遵守。可他们都逼我,包括我的母妃,她也逼我,说我该继承这皇位。
你说,这是多么荒诞的事!“
章慢慢的说着,眼角溢出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所以你最近藏拙,每次比试,都故意输给太子?“安素问。
章微微摇头。
”哥的本领确实是突飞猛进,他写的治国策连我看了也叫好,比我要高明许多,我一直用心比试,是怕辜负了父皇对我的栽培,我也很为难,既怕父皇对我失望,又怕因为我的狂妄,害哥失去他的地位。“
安素盯着那张跟郑贵妃差不多的脸,不能够辨别他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
他是跟她说的真心话,还是因为她是他父皇的宠妃,他只是想说给这位宠妃听的。
可他求死的心,她还是看到了,若不是郑贵妃用秘密来要挟她,她根本不会出手相救,那他是不是就死定了?
”你好好休息。“安素给他换好药,理了理有些凌烂的衣衫,准备出去。
”再陪我说会话儿罢,难得的清静,一会儿母妃进来,又该唠叨了。“章怅然的叹一声。
安素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止。
她推开门,坐在台阶上的郑贵妃一下跳起来,紧张的盯着她,一脸幽怨:”怎么样了?已经三天,三天了啊!我听你的话,从来没有进去过,只在外面远远的瞅他几眼。我在这台阶上坐了三天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倒底怎么样了?“
”你有个好儿子。“安素慢腾腾的说道:“你要知道珍惜。”
不待她的话音落下,郑贵妃早奔了进去,跪倒在儿子床边,安素能闻的,便是从来没听到过的一个女人完全没有规矩,放肆的嚎啕大哭之声。
安素默默的走下台阶,走出院子。
明月没有等她,她知道,她们心里都恨着她,虽然嘴上不说。
她们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去救自己敌人的儿子。
她们都没有听到郑贵妃的话。
可郑贵妃的话,安素又能向谁倾诉?
她好像明白了这些年郑秀珠的心情,明明知道实情却不能说的心情,真的很难过。
大会与她擦肩而过,却回过头,狠狠的盯着她。
“安美人,天天来畅春院看望贵妃娘娘,真是辛苦了哈。”大会这话里透着讽刺和为难。
安素只能报之淡淡的一笑,继续走她的路。
“听说你有起死回生之能,留王的伤怕是好了罢?安美人真是大功一件啊,皇上必会重赏你的。”大会在她身后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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