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会因为没有皇帝慎,显得沉闷许多。
妃嫔们因为刘则和莫真真的坐次又憋着一肚子火,也没几个认真奉承的,随便说几句祝贺的话,倒都懒懒的,无精打彩的模样。
李太后因为皇帝放鸽子的事,也颇为恼火。
她真是没想到,这郑秀珠竟然还能来这么一处。
生留王和小武那年,因老天连降了一个月的大雨,后宫各院子都被雨水捂的长毛,唯独那畅春院正殿因为在两个夹道中间,总有些过堂风吹佛,比其它院子要干爽些。
郑贵妃便硬是将畅春院让给了皇上住,自己住到了低洼处潮湿的偏殿。
结果却长了一身疖子,身上一层一层的褪皮,让太医去诊,太医说并不是什么大毛病,只不过是被时气所感,开了药按时服用便可痊愈。
可郑秀珠却一滴药都不肯喝,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任身上的疖子长了一层又一层,皮肤一层层的褪,露出通红的皮肉来。
那时候皇帝慎还恋着她,被她感动的痛苦流涕,宁肯不要孩子也要让她喝药治病。
这郑秀珠便以死相逼,再不肯再见皇帝,直到生下章儿,给章儿喂了一个月的奶,方才放心的交给奶娘,随皇帝出宫治病。
皇帝慎因为这件事,对郑秀珠比以前更要上心,从宫外治病回来,便以皇后体弱多病,担不得后宫大任为由,将掌管后宫的大权交给了郑秀珠。
这一交就是十几年,这个女人便也由此作了这十几年。
李太后正因为安素的出现,让郑秀珠老实了许多而放到了心头的重悬,没想到,这郑秀珠竟然又上演这一处苦情戏,让皇帝想起了从前的事。
皇帝慎对章儿的疼爱是无与伦比的,她这是仗着这点父子之间的爱,重新将皇帝拽回了她身边。
这个该死的女人!
李太后心中恨的咬牙切齿,她倒是一直在查郑秀珠手中倒底握了皇儿的什么秘密,让皇儿如此的怕她。
现在可好,秘密没查出来,倒让她用处苦情戏,又让那傻孩子记起了以前的情分了。
她拿捏的倒真够有分寸,偏偏挑这件最动皇帝心的事,而皇帝这个滥情种竟然真的中了套。
李太后是越想越窝心,连安素的笑话儿都听不进去,一脸的阴云密布,王执递了个剥好的葡萄过去,进了嘴,却因为被葡萄籽硌了牙,竟然勃然大怒,不便朝王执发火,倒将她的侍女大会狠狠骂了一顿,让王保英拉下去掌嘴巴子。
众人见太后发了火,更无心绪再坐下去,纷纷找理由退了场。
李太后也就着这理由,说是牙疼,也自扶着麻姑回去。刘则和莫真真也跟着走了。
王执受了这顿气,心中自也憋屈,却又无处宣泄,气忿忿的揉烂几个葡萄,也走了。
不多久,偌大一个亭子里,只剩下安素一个人和一堆几乎没怎么吃过的食物。
安素一条腿放在兀子上,只管拽葡萄吃,据说这是什么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的新鲜玩意,平日再舍不得拿出来吃,今儿是因为皇帝慎放了话出来,尚食局的人才放开地窖,让进去拿了一筐出来。
倒都不吃,她又不好让明月搬回梅香阁,只有在这儿多吃点了。
明月立在她身边,忧郁的眼神瞅着她:“你倒还有心思吃,太子和太子妃可吵起来了。”
“他们吵架,管我何事?横竖她们都走了,还不趁机多吃些,平日可捞不着吃这么新鲜的。”安素指指盘子里的各色果子,又让明月将汤圆她们都叫上来,一起吃。
本来侯在亭子外的汤圆和福儿,倒不用明月费事去叫,见众人走了,自己便走过来,伸手拿桌子上的果子吃。
恨的明月跺脚骂:“不开眼的小蹄子们,就知道吃!这可是咱们做奴婢该吃的东西?吃了也不怕噎死!”
福儿拿一个枇杷送进嘴里,吃了两口,面色一紧,伸手捅捅安素,弯下腰凑到她的耳朵边,悄声道:“主子,这席上有人用蛊。”
安素吃了一惊,抬头看她。
万福儿又吮了吮鼻子,皱起眉毛:“腥味甚重,这种蛊用久了,必会伤人性命,这人却是恶毒。”
“腥味?”安素吮鼻子闻闻,只闻得果子香味。心中便有些不服和怅然,山外青山楼外楼,一山总比一山高,她也有败给别人的时候。
“光说别人,难道你自己养那玩意就不怕害了别人?”汤圆道。
万福儿养蛊之事,没办法瞒过与她一起住的汤圆,只有告诉她,所幸汤圆并不太理解这倒底是种什么东西,只知道是种毒虫子而已。
“如果这席上真的有人用这种东西,那就只有一个,刘则。只有她跟郑小手熟悉,想跟郑小手讨个蛊虫却也容易。“安素道。
”那个郑贱人的母蛊已经被我收了,十年八年是别想再下蛊害人,若这个人真的是跟他要的蛊虫,倒也容易解,只杀死那条虫,便无后患。“
”福儿,闲事莫管,只要不是害咱们主子,管它用在哪里呢。“明月喝道。
万福儿咬咬银牙,只可惜那郑秀珠没有来,若是来了管叫她有来无去!
”福儿,报仇的事,还是不要想了,杀了她,再赔上你自己,得不偿失,你听仔细了。“安素看出她的愤怒,淡淡的劝。
”你说说这赏花会搞的,皇上也真是,明明答应你,今儿只陪你一个,半道倒又走了。“汤圆不满的道。
”满席的美食也挡不住你们这些八卦的婆娘,我真是服了。“安素笑道。
她心中自有波澜,可不想与别人说。
明月看得出她的得意,就像小孩子终于在姐妹们手中赢回了玩具那样的得意。
不过无所谓,明月本来就知道。
安素为自己这暗挫挫的得意感到有些羞愧,她本不应该得意的不是?她该嫉妒才是,皇帝慎放了她鸽子,去陪郑贵妃了。这是多让她丢脸的事!
她忙活了一上午,结果这一大帮人坐了没盏茶工夫却都散了,太后老祖宗还发了火打了人。
明儿整个后宫便都传遍了,新封的这皇贵妃,内侍局正式规制还未下来,便被郑贵妃压了一头,怕是这前头沾个”皇“字也没什么卵用,还是得位于郑贵妃之下罢?
安素倒是不怕丢脸丢面子什么的,她是担心这郑贵妃,处心积虑的演这一处苦肉计,赢回了皇上的心,是不是还要与她为敌?
这郑贵妃本来不用让素香将她叫过去,依她的力量让皇上过去,这事她自己也办得到。
那安素就想不通了,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叫过来,让自己知道她身上褪皮的事呢?
这些个女人,想也想不通,为争个皇帝真是高深莫测,个个都是演戏高手,侦查高手……
安素落落的叹口气,觉得吃葡萄吃的有些撑肚子,拍拍手起身,准备逛逛御花园,消消食。
谁也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她这心情怎么突然就这么好了呢?
汤圆和福儿满花园子跑,追蝴蝶抓蜻蜓的,倒底还是小,就算心中被仇恨充满,依旧抵挡不住青春年少的烂漫纯情。
安素歪在栏杆上坐着,羡慕的瞧着她们,边有一搭无一搭的掰着鸡蛋黄喂鱼。
远远的走来一个美人,走路的姿势略有些怪,走的又慢,半天挪不到一指的样子。
这孩子怕有比较严重的妇科病,安素心中叹一声,收回眼。这后宫啥事都有,若是要去管,累死也管不完。
美人却径朝这边走来,面上露着笑,那双美眸中却尽是忧愁。
安素觉得面熟,却不太认得,转脸过去瞅瞅明月。
明月嗔她一眼,低声道:”又忘了,你这记性,这可不是恭妃屋里的莫真真?昨晚上刚被皇上宠幸过的。“
安素恍然大悟的点头,再打眼过去,莫真真已经走到她跟前跪下来请安。
”起来罢,昨晚上刚伺候皇上,还不习惯罢?快过来坐坐。“安素笑着招呼她。
莫真真站起来,红了脸,垂着头,低声道:”打扰皇贵妃娘娘看鱼雅兴,奴婢该死。“
”你也是来逛园子的?“明月接过话去,声音里存着些冷意,这小丫头听了,泪水便噙进眼眶子里,欲流不敢流的委屈模样。
”奴婢知道自己错了,特向皇贵妃娘娘请罪。
可太后她,她老人家非要我跟着主子坐在她身边,我,我又不敢不从。“莫真真蚊子一样唱道,重新跪下,哭的一抽一抽的委屈的很。
安素瞪瞪眼,瞧明月,摊手咧嘴,苦瓜脸。
她进宫这许多时日,还是头一次遇着这般示弱的,仿佛什么都不是她的错,都是人家逼她的。
这个招式新鲜,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拆,这哭的倒把安素的心肠哭软了。
”你快起来罢,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明月姑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快别哭了,坐到我身边来。“安素欠欠身子拉起她来,将她摁到身边坐了。
莫真真坐下了,却又起来,手扶着栏杆,眼泪掉的更凶,唬的安素拼命眨巴眼,这又是怎么了?人家不想坐?
“娘娘,奴婢这下面疼的厉害。”莫真真轻声道,流着泪的脸让安素一个女人都觉得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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