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当惊惧的尖叫响彻在皇宫晌午干燥的空气中。
沾手中的剑刺进黑衣人的心脏。
黑衣人手中的剑也刺穿了章的肺部。
安素跌坐在地上,整个世界离开她很远很远,远的只剩下眼前的一片黑暗。
沾吃力的推开压在身上的刺客的尸体。扭过身来,瞧着身后安然无恙的包裹里的孩子,伸出满是鲜血的手,轻轻的拉住那双张向天空挥舞的小手。
脸上绽开美妙吃惊的笑意。
安素扑过来,按住他的伤口,声嘶力竭的吼丁当,拿药来拿纱布来,拿她的手术刀来…。
”无静,抱紧我,别做没用的事,你救不了我。“沾喃喃的说道。
安素将他抱进怀里。
她救不了他,她空有一身医术,却只能看着他流血而死。
”沾,对不起,对不起……“安素的眼泪蜂拥而出,连声道歉。
沾在怀里,依旧拉着孩子的小手:”无静,多么美妙的生命,真的好神奇,他还这么小。“
安素摁着他的伤口,试图去救他,就算没有用,也想去救他。
他的血顺着她的指缝流出来,湿了她的裙袂,湿了孩子的包裹。
”无静,你一定要幸福,记着,一定要幸福,黄泉路,我一个人走,你,和孩子,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沾嘴里涌出鲜血,声音却慢慢失去。眼睛也慢慢的合上。
安素将头埋进他的胸膛,泪水疯狂的流下。
多罗走过来,抱起孩子,揣到怀里,一脸愧疚的瞧着她。
一向守卫森严的皇宫,竟然混进来刺客,实在是让他这个大王愤闷而自丽。
“刺客,为什么朝着我的孩子而来?”良久,安素抬起来,冷静的声音,眼中已经不见半滴泪。
多罗咽了口口水,瞧向倒在一边的刺客。
有武士过去揭下他脸上的面罩,吃惊的噫一声,回一句:“大王,恐怕是个夏朝人。”
丁当爬过来,盯着那张脸,掩嘴叫一声:
“主子,我在后宫见过此人,是太后宫中的侍卫。”
安素嘴角挂上一抹讽刺的笑容。
多罗将孩子交给身边的侍从,蹲到安素身边,拉她起身。
“安素,不要怕,我会加强宫殿的保卫,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多罗低声道。
安素推开他,夺过侍从手里的孩子,朝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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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的饭菜热了变凉,凉的又变热,一连几回,安素没有瞧过一眼。
“主子,就算你不吃,孩子也要吃的啊,你不吃怎么会有奶,吃点罢。”丁当哭着劝,越是劝,越是哭。
她再蠢,也想得明白,太后宫中的侍卫为什么要来杀小王子。
太后那样正统的人,怎么会让大夏皇室的子嗣流落在外,宁死,也不与外邦!
小王子成长的路,必是一路坎坷。
安素起身来到药柜旁,打开抽屉配药。
催眠药。
“主子,你要做什么!”丁当不安的问。
“丁当,从此以后我的人生只剩下两件事,复仇,丧偶。
这样也好,有了目标的人生,总是好过一些,忙碌一些。
这样以来,我大概再也没时间去悲伤了。”安素慢慢的说道,丁当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过的阴冷的腔调。
复仇,丁当可以理解,可丧偶?又是什么意思?
主子要嫁给谁?
安素不说,丁当也没有问,就算她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不如不问。
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丁当也会跟着她继续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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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尔低头配着药,闷闷不乐的模样,时不时抬着瞧一眼抱着孩子发呆的安素。
“安素,嫁给我父王,做我们西番的大王妃,这样父王保护砖头,也得名正言顺。”米尔忍不住,说道。
安素抬眼看看她,微笑:“你真是个心底善良的孩子。”
“安素,答应父王罢,事情就该是这个样子的,这是上天的安排,我们应该顺从上天的意思。”米尔无奈的摊手道。
安素将熟睡的孩子放到榻上,从袖中摸出一包药来放到桌子上:
“米尔,帮我一个忙,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米尔瞧着她郑重的面色,轻轻点了点头:“只要我办得到。”
“你是西番的公主,你一定能办得到,我本来想去求你父王,可求他,不如求你,他是西番的王,让他做这种事,总觉得是让他去做贼,于心不安。”安素开始客气。
米尔打断她:”什么事,你只管说,就算是去摘天上的星星,我也会去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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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官驿等沾消息的章,心中如火燎一样难过。
沾走了一天一夜,没有消息。
他不过是去皇宫看看孩子,怎么会去这么久?
章边着急的等待,边安慰自己,沾现在名义上是孩子的舅舅,理应受到隆重的款待,喝醉了回不来也算正常。
沾不肯带他进去,说太冒险,毕竟那日在战场上,多罗看见过他的容貌,万一认出来,于安素不利。
章明白其中的利害,只呆在官驿等他的消息。
望穿秋水,不见归人!
”客官,天干人燥的,喝口水润润罢。“官驿的杂役陪着笑,殷勤的递上一杯水。
章确实有些口干了,接过来一饮而尽,将水杯还给杂役,感激的朝他笑笑。
杂役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直眼盯着他。
片刻之间,章的身子晃晃,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杂役吐吐舌头,叹一声:”不亏为神妃娘娘,这药,灵!“
带着面纱的米尔从官驿里转出来,来到章身边,蹲下身,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塞到他怀中。伸手召下身后的侍从。
侍从回意,过来扶起章,将他搬上门口的马车内。
米尔跟过去,嘱咐赶车的夏人模样的车夫道:”记住地方,一定要将他平安送过去,有什么事飞鸽传书,拿着我的令牌,各地的鸽舍均会给你便宜。务必要完成任务。“
车夫点点头,扬鞭催马,马车绝尘而去。
待章头疼欲裂的醒来,明白过来自己在疾驰的马车上,已经是第二天正午的事情。
马车早已经过了边境,行驶在夏朝的官道上。
章喝着马夫停下车,问个究竟。
马夫让他自己看怀里的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记着你的誓言,我不来,你不死。
章捧着那几个字,失声痛哭。
车夫同情的盯着他,说着公主嘱咐过他的话:“她说的那个地方,听上去就很美,怪不得她一直想住在那里,
你一定要找到那地方,在那里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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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梭,转眼已是寒冬。
砖头百岁那天,雪下的特别大,特别急,铺天盖地,纷纷扬扬。
与外面的冰天雪地不同,西番皇宫中却格外的温暖而热闹。
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着,映红了宴席上客人的脸。
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多罗亲自拿着酒壶,挨个人敬酒,粗糙的面皮涨成紫红色,一脸的兴奋开心,看的安素眼睛疼,心更痛。
这三个月,他真的把砖头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每日处理完政事,必会来到她的宫殿,抱着孩子一直玩耍到深夜才离开。
皇宫内最精干的武士全部被调配到安素的宫中。
多罗却还是不放心和,每晚必亲自带队,巡视一遍才罢。
安素对他的感激无法言喻,可也只剩下感激而已。
“姓安的,你会遭天谴的,大王这样对你,你竟然还生离心!”丁当这样不客气的骂她。
如果章不来,如果沾不死,也许她真的会留下来。
就算为了砖头,她也会留下来。
可现在,她的心已经被仇恨浸透,已经看不见爱的存在。
“丁当,我已经遭天谴了,所以不再在乎老天要如何对我,我是安素之前,还有个名字叫冷无静,
我得为她活一回,完成她的夙愿。
如果你的母亲被仇人侮辱而死,你不想报仇?你能就此享受人生,不顾这泼天仇恨?”
安素问丁当。
丁当噎住,却又不服气:“姐姐当初这么做,不过是希望你们能过的好,现在你过的好,不正是她希望的?“
”丁当,你错了,死人是不会知道的,如果能知道,为什么不回来?”安素自嘲的笑:“她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有轮回,也不是原来的这个人。
痛苦着的人,永远是活着的人。
活着的,见不到死去的那个人,如果再不替她去复仇,再这活着,又变的没有丝毫意义。”
丁当说不过她,她如果想做一件事,就非要做这件事不可。
她也许考虑过后果,可她永远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她的人生理念里,大概从来没有为别人考虑这个选项。
“大王,你醉了,回去休息罢。”安素一手抱着砖头,一手拉着多罗的衣袂,拽他回殿。
“本王没醉,这点酒对本王来说,可算什么,是不是儿子?”多罗伸手捏捏砖头肉乎乎的小脸。
已经会笑的砖头,咧嘴冲他笑起来。
“哈哈……”多罗仰天大笑,得意的环视着众人:“瞧瞧我的额图。会冲我笑哩。”
众人举起杯,祝贺。
安素将孩子交到他手中,拿起酒壶,斟两个满杯,递给他一个,自己拿一个:
“大王既然没醉,那安素再陪大王喝一巡,直至喝的开心,如何?”
“好!”多罗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借着酒劲,将脸凑到安素眼前,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
安素没有躲避,任他吻过来。
多罗的眸中盛开激动的光芒,颤抖的叫一声:“安素!”
安素低头斟酒:“大王,来,再喝,不醉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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