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慎带着大觉寺的僧人们回来的时候,安素已经指挥尚宫局的宫人们将一干应用之物准备的妥帖。
僧人们按部就班的开始诵经做法,安素方才得了闲,倚在仁寿殿的大门上歇息。
王执从殿里面出来,操袖立到她身侧,脸上分明是不甘的神情。
安素觉察到了,却不想理她。只顾把眼望着院子里诵经的僧人。
“安素,本宫劝你包着小脚做人,别太嚣张。”王执阴沉沉的开口。
安素微微一笑,点头:“娘娘教诲,谨记在心。”
王执见她并不争锋,而是如此谦逊的回了一句官话,倒是怔了一怔,不知该如何接下这话茬。
“别仗着皇上的恩宠,便目中无人,这一次本宫不与你计较,若有下一次,本宫一定不饶你!”王执下定决心继续训她。
安素心中苦笑一声,回过味来,这操办之事本应是王执的事,却让她出了风头,王执原来是因为这事找她的不痛快来的。
“皇后娘娘,不会有下一次了,皇上就这一个母后,哪里还会有下一次。”安素一脸解嘲的笑,略略施个礼,下台阶来,不打算再与她交谈。
王执却不肯放过她,依旧在她身后叨叨不停:“做人要有分寸,懂得自己有几斤几两,别太过分……”
安素走下台阶,她依旧念个不停,实在是不能忍,便回过头来,一声浅笑,说了句让王执魂飞魄散的话出来:
“皇后娘娘,臣妾出宫,见过一个人,你大约对他很有兴趣罢?”
王执的面色白了白,身子都晃上了几晃,伸手指指她,白煞煞的面又变的绯红。
“苍术是个好男人,身边还有个好女人,小昭将他照顾的很好,如今也该成亲了罢。”安素慢吞吞的说道。
王执咽了口口水,努力挺直腰身,掩饰着满身心的失意。
“皇后娘娘,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你该祝福他的不是?”安素继续说道,留下一声冷笑,拂袖走远。
王执扶着宫门,好半天才顺过气来,心中埋怨自己为何多嘴要与她争斗,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占不到半分便宜。
她总能捡着自己心中的刺,捡着就不撒手,直刺的她的心再一次血淋淋为止。
她的心疼的透不过气来,却又因为安素这话生出无限的期翼来。
安素竟然能见着他!
那他们一定有来往,自己这一生,就还有机会见着他罢?
小武登基的时候,该把他也叫来,与她一起享受这荣耀罢?
她实在是不能与安素交恶,她得好好哄着她,让她说出苍术的下落。
王执捂着胸口,给自己打气,心想着如何找个理由,去嘉合院再问问安素这事。
顺妃走过来,伸手扶住她,一声冷笑:“娘娘,你瞧瞧她那个嚣张劲儿!真是该好好治治她了。
现如今,就算皇上再宠她,也没所谓,娘娘也不应该再顾忌她,可有什么,花红一朝,终不过是个凋零的结局。”
“原该她红,谁叫她有这手段呢。”王执不屑的瞅她一眼,理理衣衫,迈步离开。
弄了顺妃个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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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们诵了一天的经,连晌午饭都没吃,也没怎么有用。
傍晚时分,太后的病好像更沉重起来,竟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迷糊起来。
一会儿高喊皇儿救命,一会儿又手舞足蹈,乱嚷乱骂。
却又不认人,皇上上前去安抚,擎着长长的指甲,将皇上抓了个满脸花。
一干太医手足无措,药方子也不敢开,只跪在榻前,垂头丧气,为自己的小命捏着汗。
皇帝慎见众太医都了了戏,只是一味的缠安素,就差给她跪下了,非要她救母后一命。
安素实在是没办法,这种症侯,她也是头一次见。
要说是心脏衰竭,不应该有这样的举动才是。
“素儿,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皇上见自己央求了老半天,安素只是沉默不语,也自泄气,嘴上却继续求,眼中噙着满满的泪,只是没掉出来。
安素的心动了动,握了握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渍,找个借口,走出仁寿宫。
她说是不放心砖头一个人留在嘉合院,要回去瞧瞧。
可她却没过嘉合院,直接来了风临阁。
万福儿正换了衣裳,打算出门,见她进来,不由一笑,又坐了下来,捧着杯茶喝起来。
安素在她对面坐了,盯着她的脸。
万福儿喝几口茶,放下茶杯,翻翻白眼:“你盯着我也没用,先前做错了事,我自后悔,等手上的事了了,我自去地下与郑贵妃赔不是去,该下油锅还是上刀山,我都认。”
“你都查明白了?是这老太太做的?”安素道。
万福儿摇头。
“那你害她干什么?”安素问。
“她不死,我便没机会下手,反正蛇鼠一窝,弄死她也不冤。”万福儿蛮不在乎的说道。
“有仇报仇,可你也不该拿无辜的人下手。”安素轻叹一句。
万福儿冷笑:“安素,自打回来,你的心软了,因为他这次的舍命相救,就什么都忘了。
你倒是能忘了,可我忘不了,我一家几十口的性命!你叫我怎么能忘!
我躲在柜子里,眼瞧着他们一个个被乱刀砍死,耳朵里听的尽是他们临死前的惨叫!
原以为死了郑贵妃,我的大仇总算是得报,足以慰我在天的父母亲。
可你临走的话点醒了我,我不笨,你走这一年,我扮成小太监的模样,去记事阁查了大半年,又千方百计讨得那老太婆的欢心,
从她的口中,也讨得许多真相。
我算是明白了,当年下令诛我全家的根本不是天下人知道的那样,我这个仇人,就是天底下最有权势最大的那一个!”
安素垂头喝茶,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
这本来是她走时将万福儿送给皇上的真实用意。
万福儿做出现在的事,她本应该开怀才是。
可现在,她怎么竟然是满心的怅然?
“安素,我不会连累你,所以才明明的与你过不去,让宫人们皆知我与你不合,就算以后出了事,也自与你一点关系也不有。
我心中是感激你的,若不是因为你,我便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沾沾自喜的以为报了仇。”万福儿落落的声音说道。
安素将一杯茶喝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该鼓励她继续做下去,还是因为慎的哀求,求她停手,留李太后一条命。
“安素,走罢,一起去瞧瞧李太后她老人家,送她最后一程,我的事也算了了半截儿。”万福儿叹一声,起身往外走。
“你,在她身上,用了你的蛊?”安素随她走出来,轻声问。
万福儿摇头:“没有,我记得告诉过你的,她才是用蛊的高手,我那点小伎俩,在她面前,就是儿戏。”
“这就是你对付她的原因?”安素问,觉得自己变成了诸事不知的白痴。
万福儿面上露出浅笑点头:“就是这样,我想对付我的仇人,就只有用蛊,这老太婆不死,我哪有机会下手?”
“那哭声是怎么来的?你那只猫会发出女人的哭声不成?”安素问。
万福儿笑一笑,翻翻白眼:“安素,你问问题的模样好像个白痴哈。”
安素闭了嘴,她也是这么觉得。
她们俩个一边说着话儿,一边走去仁寿宫。
离仁寿宫还有老远,便听到那边传出一片凄惨的哭声儿。
安素打个寒噤,加快脚步。
万福儿的脸上却分明有掩饰不住的释然之意。
“安素,好戏已经开场,你,只打算你自己的后路罢。”安素在她耳朵边说一句,加快脚步,朝前走去,将她落到后面。
安素的脚步慢下来,慢到恨不得永远走不到仁寿宫。
一向看惯了人死的她,还是不习惯看着人死去。
仁寿宫里的哭声震天,经过安素身边的宫人个个面色悲伤,行色匆匆。
仿佛就在须臾之间,整个后宫便银装素裹,到处挂满了白幡。
“娘娘,先回屋换了衣裳再去吧。”不知何时,小雯来到她身边,轻声道。
安素抬眼瞧了她一眼,慢慢的点头,走回嘉合院。
丁当却是早已经将衣裳准备好,正要出去找她,见她走了来,忙拖她进来,给她解衣,却又嗔道:
“你上哪儿去了?又不是不知道,老祖宗这一走,皇后娘娘便是天,她本就瞧你不顺眼,若是再迟了,怕不拿你开刀,镇唬别个妃嫔?”
说着,便解了她的外衫,双手触到安纱的皮肉,突然叫一声:“主子,你身上咋这么烫?病了不成?”
小雯闻言,上前摸了摸安素的额头,也唬了一跳,叫起来:“天啊,烧成这样了,这可怎么好,偏巧在这时候。
主子您稍耐,奴婢这就叫方太医过来。”
安素伸手扯住她,轻声道:“算了,这个时候若是我再闹个人仰马翻,叫人以为是故意的呢,少不得争着命,过去应完卯再回来歇息罢。”
小雯还要讲话,安素却不肯让她讲,命丁当快给她换了衣衫,好再过去。
换上了素妆银服,安素只觉得头疼的要命,又坐着喝了几口热茶,方才起身扶着丁当往外来。
走了几步,还未出门,便觉得天晕地转的,勉强支撑着走了几步,刚下了一个台阶,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一下子瘫倒在地。
丁当拽了一把没拽住,随着她一起,滚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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