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半蹲下来,用手拨了拨跳动的溪水,只觉得水流清透澄澈,心生欢喜,索性去了手镯,将双手放进去撩着玩。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碧影斑驳地落了她满身,一条红白的小鱼儿从一旁惊险地游过,差点栽到了她手里。
“梁京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是小雁山。”
“小雁山?”南枝讶然地抬起头,“我们不是从济仁堂进来的吗?”
“所以才走了那么久啊,况且那暗道挖的是近路。”
难怪她这么累……南枝长舒了一口气,用帕子擦干净了手,提起裙裾想坐到溪水旁的青石上。可那石头生了些许苔藓,若是直接坐,又恐污了衣裙。
“拿去垫着。”温越脱了最外面的锦衣,递给了她。
南枝的嘴角抽了抽,“世子,你这料子,是贡锦吧?”
败家子,这一件衣服的钱够她买二十条裙子了!
“老疯子给的,不垫白不垫。”温越直接将衣服往青石上一抛,自己先坐到了一边。
……天底下估计只有他敢这么喊皇帝了。南枝心中肃然起敬,只好坐到了他旁边。
两个人肩膀挨得很近,胳膊相倚着,能感受到对方隔着衣料传来的温热。
“这里好美啊。”
温越侧过脸,注视着她安宁悠远的目光,“宜州没有这样的景色吗?”
“没有。”南枝想了想,“宜州的山很多,但是非常挺拔险峻,那儿没有这样秀丽婉约的小山细涓,从山头奔涌而下的河水,也是湍急浑浊的。”
虽然宜王不怎么带着家人去往山野之地,但是她娘却京城在夜里教她武功,或者是王爷王妃他们出府赴宴的时候,带着她四处游荡。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宜西还有两座峭如利剑出鞘的高峰,像是天雷将一座山生生劈开了两半,叫天行刃。中间有极窄的一条江,除了最老练胆大的艄公,没人敢驾船从那儿过。
站在天行刃往下看,壁立千仞,波涛如怒,极路之险,让人肝胆俱裂。”
温越安静地看着她手口并用着,娓娓道来,很轻地笑了一下,“这样的景色,一定很壮观吧。”
他没有去过,以后可能也没有机会去。
宜州那样得远,宜州之外,更有九州四海。大梁四方疆土,山川湖海,或壮阔,或奇崛,或清丽,或广袤。可惜他都只能从书画诗词中窥见一隅,却不能亲自用眼睛欣赏,用双脚丈量。
他是一只出生起就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梁京这个精致华丽的囚笼,锁了他二十年。
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茕茕孑立,惨淡经营,自以为天下事皆在棋盘之上。可说到底,也只是个没走出过梁京一步的困兽,井底之蛙。
“世子,想出去走一走吗?”南枝放下了手。
“只是想过而已。”温越叹了一口气,“见一见外面的世界,知道天下到底是个什么样,天下人又到底是个什么样,或许也能看到一个新的自己。”
他这些年在中枢指点江山,谈笑风生,表面来说也算做了些于民生有利的实事,可谁知道是不是纸上谈兵?
温越的目光很沉静,仿佛对于自己只能被困在京城之事,已经坦然接受,已经习惯了每一次遐想之后要怎么宽慰自己,消泯不必要的期盼。
“以后会有机会的。”南枝伸出手,碰了碰他放在衣服上的手,那仿佛是个类似动物幼崽表示关切时的下意识动作,肌肤相贴的瞬间,能给予人温暖的慰藉。
“等到……老疯子没了,”南枝凑到他耳边,很小声地慢吞吞道,“不就可以了吗?”
温越被她这小心翼翼的气音吹得耳朵都痒了,忍俊不禁地一手捏住了她的半边脸蛋。
老疯子?
这小丫头学得还挺快!
“那你呢?你现在不得已又回了京城,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吗,或者说,有什么心愿?”
南枝被日光晒得有些懒洋洋,疲倦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想了想,“我的心很小,装不下山川湖海,只能装得下很少的一些人。只要在乎的家人们平安顺遂,能陪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若说心愿……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给我娘找个好归宿,让她安享余生,可以自自在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以和她的好友们想打闹就打闹,想折腾什么香膏就折腾什么香膏。
……想睡什么美男子,也可以直接睡。
“那你自己呢?”
“我?”南枝挑了挑眉毛,“我都是县主了,还要怎么着?能保住我这条小命就可以了。世子,靠你了啊。”
温越感受着肩膀传来的温度,垂在另一边的手掌难耐地攥了攥,才抑制住了搂住那削肩细腰的冲动。
即便她不说,他也一定会护住她,永远不让她的身世重见天日。
温越带着她又逛了逛四周,一边走一边聊了聊谢妃年轻时修这紫藤小筑的轶事。待到二人都觉得腹中略饥,方心满意足地回了府。
累了一天,洗漱完毕的南枝慵懒地半躺在雕花珊瑚屏榻上,吩咐竹云给自己按捏肩膀。
正闭目养神,便听到梅云的声音:
“小姐,四小姐来了。”
她怎么又来了……
南枝懒得起来,干脆继续闭眼装不舒服。
“温小五”温西瑶风风火火地一进门,便看到妹妹半死不活地趟在榻上,惊奇道,“太阳才刚下呢,你怎么就趟着了?”
“姐姐好,我只是有些累了。”南枝捂着胸口咳了一声。
好吧,她这病秧子这段时间好像确实走动得频繁,活动的量赶得上以往一年的了,也难怪她不舒服。
“要叫大夫吗?”
“没事,老毛病了,我歇歇就成。姐姐有什么事吗?”
温西瑶干笑了一声,亲密地坐到了她旁边,抓住她的胳膊:“小五啊……”
见她这样,就知道又有事让她帮忙。
“你明天出去吗?”
“嗯,明日巳时一刻出门。”
坊子的工具原料都已经买妥当,工人们也上工好几天了。卫婆婆的长子卫朗也已经到了,她派点墨去接应了兄嫂,大致交代了一番,一家人住进了坊子的一间屋子里。
她不可能自己出面做生意,卫朗勉强算得上她的乳兄了,性子也算勤勉踏实,一家人知根知底,才教她放心的下,代她做悦己阁明面上的掌柜。
晏临章这些日子在找人画铺子里装点排布的图纸,明天就把图带来,他们三个约好了一起商议修改。只要图纸定了,派人把铺子装点完毕,估摸着很快就能开张。
若是拖久了,把小姐们的新鲜劲儿给拖没了,她就亏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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