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怡公主府。
邵霁习惯性地在外宿醉了一夜,隔日才喊来小厮:“今儿母亲在家吗?”
“少爷,公主今日在府里呢,您还是赶紧洗漱干净了回去吧?”
邵霁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认命地跟自己的红颜知己们告了别。一回去便堆出个乖巧的笑容,去公主的院子里请安。
昌怡公主着一身日常的绣裙,发髻慵懒地歪梳着,正斜倚在清池边的石头上,闲闲地给池中流金溢彩的锦鲤投喂,见儿子来了一个正眼也没给。
“给娘亲请安!您看儿子给您带了什么?”邵霁讨好地凑了上来,从小厮手里拿过一只精致的紫檀奁,“这是梁京最近新出的香膏和眉笔,搭配着用,能化如今小娘子们时兴的涵烟妆!”
昌怡公主冷笑一声:“一身的酒气和脂粉味都没散尽,就来本宫这里现眼,你也就这点围着女人转的出息了。”
身旁的几位大宫女,继续默然地为公主摇扇捧茶,面色不变,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邵霁的笑容微微一敛,还是将那份给母亲挑了许久的礼物交到了宫女手上,垂首正立不语,等着母亲的问话。
“你昨儿是去越儿庆贺封王的宴吗?”
“是。”
昌怡公主蹙了蹙蛾眉:“我听你手下人说,越儿喝得烂醉,他是出什么事了,心里不痛快吗?”
“……”邵霁在心里把小厮骂了个狗血淋头。
饶舌的东西,回去就换了你!
“也不是吧,他……就是心里高兴,那酒又对了他的意,不小心喝多了。”邵霁含糊着回答。
他也不解呢,阿越明明一开始还好好的,看见五表妹那事之后,就开始一声不吭地喝酒,一双幽深的眼睛看得他心里都发凉。
这这这……没看出来阿越还是个妹痴啊!不像是憋屈,像是想捅人!
只是这话涉及阿越的私事,他并不愿意透露给母亲。
“什么叫‘吧’?你是做哥哥的,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表弟!”昌怡公主怒斥道,“我看你是只知道弄那些淫词艳曲去讨好妓子了吧,一点都不在正事上放半点心思!”
类似的话邵霁已经听了十几年,早就百毒不侵。
他娘也不是偏心一天两天了,回回阿越有半点头疼脑热,都上赶着去送药送汤,无微不至,换成他就是“这孽障又去哪儿胡闹了,早晚在外面糟蹋死了算了!”
“我听说你要邀请他去画舫,既然他心情不爽利,你千万要准备万全,让他能好好散散心。”昌怡公主叹了口气,“这孩子命苦,此番真是受了大委屈,可怜见的。紫萝走得太早了,五弟……又偏心,唉。”
“……”邵霁面无表情地看娘长嘘短叹,一脸心疼。
不知道的还以为温越是她和谢紫萝生的呢。
“府上的厨子做了些新菜式,想来很对越儿的口味,你记得到时候带去画舫让他尝尝鲜……”昌怡公主完全没在意邵霁的表情,开始滔滔不绝地指使他怎么伺候好表弟。
等训完话了,昌怡公主才挥了挥手,接过宫女手里的茶润喉,让邵霁下去。
“对了,你大哥从忻州带了点土仪,你那份放在屋里了。”提起长子,她的脸上又漾起了温柔的笑意,佯怒实意道,“回回都让他别这么破费,总是不听,这孩子。”
邵霁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吞进了一只苍蝇,再也维持不住原本的恭谨,草草谢恩告退。
一出了院门,他已经脸色铁青,步伐也如疾风猎猎。刚回了房间,便恼恨地一脚踹开房门。
“少,少爷……”
邵霁讥讽一笑,对着那小厮道,“你本事大得很,爷不敢让你伺候,滚!”
“少爷,小的知错了,小的……”小厮还想求情,看了眼邵霁的脸色,连忙半滚半跑着走了。
桌上放着一个锦布缠起的包裹,一看就是知道是从哪儿来的,邵霁愈发愤懑,索性进了厢房,眼不见心不烦。
人人都道他父母是话本子里也比不上的绝世好鸳侣,而他是梁京最好命的纨绔。可谁知道,他在母亲眼里,连根野草也不如。
昌怡公主早年,为了绍永帝的大业,不得不嫁给了郑国公之子骠骑将军奚卓郴,从而让父皇得到了东靖军的支持,有了夺权的倚仗。这也是为何,昌怡公主能几十年荣宠不断。
后来奚将军英年早逝,寡居的公主便嫁给了江南意中人,如今的驸马爷,做了恩爱夫妻,有了邵霁。而她和奚将军的独子奚屿安,便留在了忻州,被郑国公当作继承人培养。
虽然公主和第一任夫君没有感情,但长子却分外出息,便格外让她怜惜。尤其是邵霁这个次子越长越混球,两相一对比,更加显得金是金,土是土。
邵霁偶尔会觉得,他娘对阿越这么好,也是因为觉得他和远房的长子同病相怜,想借此弥补自己心中的缺憾。
那他呢,算什么?溢出的母爱无法安放,宁愿给侄子,也不愿给他这个废物。
邵霁心中郁结,索性坐到了琴旁,翻出了昨日信手写的曲谱,试奏起来。
邱府。
邱筝年正坐在窗边,披着衣服写字,便听到丫鬟惊喜的声音。
“小姐,县主来了。”
接着便看到南枝被丫鬟领着进来了。她一身簇新的皎玉色绮云群,打扮得鲜亮又俏丽。
“邱姐姐,我来看看你。你病怎么样了?”
邱筝年连忙招呼她坐,又让丫鬟沏茶:“多谢你了,只是前阵子开业忙得狠了,这几天歇好了,无甚大碍。”
“那就好,临章说你病了,不能一同骑马,真是担心死我了。”
邱筝年微微一笑。
她这几日确实有点不适,但也没娇弱到那个地步。只是她一向敏锐聪慧,看出来了晏临章对南枝的那点儿意思,听到晏临章的邀请后,有心成全,便婉拒了。
她打量了眼南枝的神色,只觉得与往日似乎有点不同,容光焕发,明媚婉致。
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筝年姐姐,我这几日想了想悦己阁下一步的规划,做了个大概的章程,你看看可行不可行?”
这丫头怎么还是满脑子生意上的事!
原本等着好友一脸羞涩,跟自己说些少女情怀的邱筝年,有点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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