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越负手而踱步,“咸州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奉善在西边跟了大半年了,以姚九思的灵醒,不可能现在才发现,不过是自信阿枝不会轻易跟奉善走,核心情报也没有泄露,觉得没必要动手罢了。
他如今一朝发难,不会是心血来潮,一定是因为咸州那边有异常。
“主子,咱们在西原那边埋的钉子根基不深,如果这么早就启用,一旦暴露,前几年的心血就白费了啊?”行风听出了他的意向,连忙劝道。
主子这些年手底的主要势力都在北边和中川,对西原实在说不上熟悉。
“能让姚九思放弃尽早赶赴溧州,留在西原的,绝对是超出预想的大事。”温越闭了闭眼,“事关边境,不是计较几个钉子的时候了。”
今春西边几次战事都透露着诡异,西域三十六国恐怕生变,他不能坐视不管。
何况若是有什么意外,阿枝怎么办?她再武功卓绝,聪敏机变,也只是血肉之躯,又不是刀枪不入的神佛精怪。
“是!”
前朝平地起波澜,后宫里却是春光融融,一派和乐。
新帝登基之后,先帝的后宫诸妃都自选出路了。绍永帝去得匆忙,好歹没来得及留下要谁谁谁殉葬的遗旨,这让娘娘们都松了一口气,心想老东西生前作恶多端,死的时候倒是积德了。她们要不出宫安顿,要不就住在朝廷专门为太妃们辟的偏殿安度晚年。
日子最舒适的莫过于启王的生母贤太妃,跟着儿子住进了亲王府,一家人其乐融融,享天伦之乐。
梁京诸人心里都感慨,陛下真是仁慈宽厚,面对启王这么一个曾经参与夺嫡的宿敌,竟然还能高抬贵手,甚至给予滔天富贵。
也有更加眼明心亮的人琢磨着,启王本人着实是个八面玲珑的厉害角色,居然能在经受灭顶之灾的转瞬之间就做下抉择,迅速打动新帝,让对方安心又信任,心性非常人所能及。
于是乎,送走这些长辈们,如今的后宫便是平皇后的天下了。
温禧年纪大了,还没有重新选秀,宫里都是之前府里的老人们,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一起老老实实过日子了。也就是一个老冤家孟氏,被封为贵妃,让她心里不痛快。
平皇后只好安慰自己,孟氏之前在禁军手里死里逃生,又保护了温展,陛下给这个位份也不为过,左右她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是日,她见天气不错,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在御花园里漫步。这里刚被她下令,移去了之前夏贵妃令人种下的姚黄魏紫白雪塔,统统换上了自己喜欢的绛雪海棠和玉真太平。
平皇后撷起一朵太平花,顺着枝叶遥遥望去,视线的尽头是一座已经快要荒废的宫殿。
翊霞宫。
当它的主人还活着的时候,它是皇宫里最扎眼的存在,富丽堂皇得让人不敢直视,作为大梁开国以来,后宫里最耗费最大的宫殿,凝聚了无数工匠和采珠人的心血。
如今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葬身湖底,死物又哪里还有什么依托?
温禧一继位,从戚慎那里查看了国库,一张褶子脸就愁云惨淡起来,看到这个镶满珠宝的宫室更是怒不可遏,直接下令拆了,连那绝好的黄花梨木的大梁都被将作监给拆了。
皇帝大概是穷疯了。
于是这座“烟霞迤逦接蓬莱”的瑰丽宫殿,就这么成了荒凉冷宫,鬼气森森。
这高悬的凤位,最终还是由她来坐。
平皇后想到了往日在这不远的地方,自己和儿女们还被姓夏的扫地出门的场景,心里愈发痛快起来。
“四公主近日在做什么?”她随口问道。
“公主前些日子和周家纪家的几个小姐去骑马游春了,还去看了大公主的府邸。”大宫女恭敬回复道。
平皇后哼了一声。
温北璇的排面还是那么大,为了她这个华歆公主府,陛下都不知道折腾将作监多少回了。等她过两天从丹州回来以后,不知道又要分去陛下多少宠爱,孟氏那个女人怕是又能得以起复,蹦哒得欢。
瑶儿这个傻子,对她的府邸那么好奇做什么?新起的屋子阳气不够,也不怕晦气!
“六殿下呢?”廷儿也快十四了,陛下不久前给他派到了太常寺里,也不知道这孩子做得怎么样了。
“王爷做得很不错呢,太常寺上下都夸赞殿下饱读诗书,深谙礼制,有模有样。”
平皇后脸上带了得意骄傲之色,“廷儿这孩子,从小就不同其他宗室里只图玩乐的庸人,知道上进,从来不用长辈们操心。那时候本宫就知道,这孩子是个有大出息的。”
只可惜,陛下怎么就只让廷儿去太常寺呢?还不是什么有实权的职位。
她不服气地想,九寺五监哪里能和六部相提并论?就比如这次春闱的事情,廷儿从小就熟读百家理义,也一直希望能进礼部,和那些什么他钦慕的学士们共事,他不比温越更适合这份差事?
她的心情添了一丝烦躁,不经意间,那朵太平花已经被她的几指碾碎了,白色的汁水浸染了华美的甲套。
正想着过两日怎么带着廷儿去和陛下叙叙父子深情,便看到一道清冷身影缓缓地穿行在红玉白香中,仿佛遗世独立。
平皇后一天的好心情都戛然而止了,她故意作没有看见,杵在来人必经的路上,等着对方给自己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孟贵妃自然看到了她身后这一大串伺候的人,先停下了脚步,容色淡淡地行了礼。
她身旁一个小小的身影,也乖巧地跟着行了礼:“展拜见母后,母后娘娘安康。”
脸上还带着稚气的茫然。
温展自从涉险,亲眼目睹生母齐庶妃惨死,又和孟贵妃流落许久,才被正熙帝找回宫后,就跟贵妃十分亲近依赖,仿佛把对亡故的母亲的牵挂依恋,都转移到了这个危难之中抱住自己的女人身上。
正熙帝心疼幼子和爱妃受了大罪,又想到孟贵妃所出的早夭的次子温韶,更加愧疚感念,便干脆下旨,把温展记到了孟贵妃名下,让她抚养幼子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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