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秉之不置可否。
“陛下既然登基为天子,便是朝纲稳定之所在,维护他的皇位,便是维护朝廷。”
否则,还等着给溧王和姚贼一党更多机会吗?
所以戚慎才会毫不犹豫地保下太子府的亲眷,迅速地放弃已经失去继位资格的启王,替新帝铺路。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不是想选择哪一个皇子,独揽大权,而是为了维护大梁。
这么一个小女娘,身上却绑着这么个火药,能随时炸到新帝身上,又被姚贼掳去,不知道和这个惑乱朝纲的阉人有什么特殊关系,戚慎焉能留她?
邱筝年越听心越凉,悦己阁上好的胭脂也遮不住她变得苍白的脸色。
“不行,此事我得”邱筝年站起身来,又仓皇地顿住。
她能如何?能给谁写信?如今前朝有权有势的人里,还有谁是真心护着南枝性命的吗?
恪王……恪王殿下……
到了如今,她自然也算猜出来好友未竟之言里,所谓的意中人到底是谁了。可是她和恪王爷也并不相熟,不敢确定这一位也对南枝情深义重,愿意不顾代价去保她。
听说就是因为恪王和妹妹这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和陛下父子二人才生了嫌隙。
滔天权柄之前,天家之人又有几人能始终如一呢?
满腹愁绪的邱筝年想起一人来,连忙找出纸笔,“劳烦祖父替筝儿研墨,此信绝不能迟。”
小孙女儿吆喝自己研墨的样子,倒是和以前半点没变。邱秉之不以为杵,欣然又熟练地找出她最爱用的桐漆烟墨。
这孩子从小开始,每每灵光一现,才思泉涌,便会立刻找出纸笔来迅速写下,有时候太急,找不到人,就连祖父也喊着帮忙。
一眨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那个趴在自己背上梦里还在背诗的小姑娘,也到了嫁人的时候了。
邱秉之生性淡泊,主张道家无为无不为,道法自然之理,以为自从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的这么多年,终于学会了看淡一切。
可望着眼前这个凤冠霞帔的女子,一举一动又和当年的小女童合二为一,老先生的鼻子还是酸了酸,却借着研墨的动作掩去了。
“正期在即,筝儿行动不便,这封信就劳烦祖父,送往黔州西宁军了。”
话虽如此,邱筝年也有些讪讪。
之前临章是何等痴情一片却不得回应,她也是看在眼里的,甚至一直无条件地站在南枝那边,帮她回避临章。结果临章受伤之下出京西行,好不容易寻得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听说还立了功。
她这又写信跟他说南枝的事情,这对他也太……
邱筝年心里愧疚又抱歉,还是把信给了祖父,事关南枝的性命,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好,祖父答应你。”邱秉之将信笺妥帖收好,望着不安起来的孙女,终于还是放下了所谓的道心禅意,把苍老的手掌放在她的头上,安抚地揉了揉。
被祖父的大手揉得东倒西歪的邱筝年,难得露出了傻气:“祖父?”
“信会尽快送去,你也不用太担心,以祖父来看,此事恪王不会旁观。”他那个算不上弟子的弟子,向来主见大得很,怎么可能任凭戚慎的人随心所欲?
“反而是你自己的事情,迫在眉睫,多想一想吧。”邱秉之正色道,“筝儿,从你十岁开始,祖父便说,将来你的亲事皆由你自己做主,我不会插手干涉。”
所以这个孩子和杨五郎定亲退亲也好,如今同意远嫁忻州也好,他这个做祖父的,都只尊重她的意见。
“祖父不必担心,此事我心甘情愿。”邱筝年亦毫无新妇的羞赧之状,仿佛自己不是嫁人,而是出仕,面容严肃,“筝儿受家族供养多年,本就该出力扶持,这是我世家女子的责任。祖父爱惜是我之幸,但筝儿的心思从不在所谓小情小义上。”
“我知道你心甘情愿,只是郑国公府,或许远比你想象得要复杂。”
“国公府内的亲眷关系,大长公主在京中已经和筝儿详说过了。”
邱秉之沉默了半晌:“那她有说过,你要嫁的夫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眼见着新娘已经到达了忻州,郑国公奚旷,急得团团转,在正堂里踱来踱去,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跟随他多年的副将被转得眼花缭乱,受不了道:“大帅,这种大好事,您到底在急什么啊?”
瞅着您这坐立难安的紧张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才是新郎官呢。
“少将军人呢!”奚旷一道虎掌劈下来,直接把茶托上的茶盏给震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臭小子,新娘子跋涉万里赶来东陵,眼瞅着就要正期了,他可倒好,鬼影都见不着!
心底发愁的郑国公想到了去年的自己,为这祖宗的亲事伤了好久的脑筋,在收到昌怡大长公主的信之后,便连夜派人去打听了这位邱大小姐的生平,最后也觉得心中满意,将他喊来,说了此事。
“公主为你挑了一位佳妇,屿安意下如何?”
那时奚屿安正在对着沙盘复盘前几日的操练,闻言眉头都没皱一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主和国公都觉得不错,那自然是不错的,一切由您做主就好。”
然后将一支小棋插在了西北角的一处营地上,蹙眉道:“雏啸营这几次演练的名次都不佳,他们营的校尉是不是三弟妹家的那个什么叔叔?”
“……”郑国公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寻常青年儿郎要娶妻,哪个不是激动又好奇,万般郑重,定要选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妻子?
偏生这个孩子,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转头就又说起军务了。
奚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是屿安从小身边就没爹没娘,自己一个大老粗,光知道天天摔打磨练他,让他成才,实在没那个柔肠给他情感上多余的关心,又怎么能怪他不够体贴人呢?
“无论如何,邱家小姐要嫁了你,你就该好好待人家。”
奚屿安嘴里“嗯”了一声,眼睛却只抓着沙盘不放,嘴里默念有声,把另一只小蓝旗拔了下来,又去吩咐副官这般那般。
嗯嗯嗯,你嗯了个什么!
郑国公想到那天少将军敷衍的一声“嗯”,又是气上心头,恨不得现在就把那小子抓到面前来当沙包一顿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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