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京城里的种种变故,荆朝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闻的时候还是差点挠破了脑袋。
不过有一件事情,她是再明白不过的。
如今北定军失了主帅,元气大伤,东靖军无疑是站在皇太孙温稷那边的。这新君的位置站不站得稳,她荆朝的意见至关重要。
这一次入京,无数双眼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不仅仅是因为她驱走了最后的狄人。
荆朝绷紧了脸,慢慢走出宗庙大殿,任凭日光沐浴在自己的脸上。
许多朝臣试图和这位如今掌握大梁最强大兵力的主帅说话,却被她浑身的气焰,还有跟在身边的飞霜的目光给屏退了。
好累啊。
竟然比和木秙玛交战的时候更让她感到疲倦。
荆朝看向自己身边戴着斗笠的人,嗤笑一声:“现在是什么心情?”
回到了久违的京城,可是亲密的表弟却生死不明,还冒出来一个既有继承权又有军权的皇太孙。
“他不会有事的。”宁朝璧低下头来,望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这片玉石之地,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他一定还活着。”
“即便活着又如何呢?”荆朝喟叹一声,“大行皇帝没有留下传位诏书,他虽然是嫡长子,可是没有军权你明白的,我西宁军绝对不会因为私交而站队。”
宁朝璧忽而道:“将军似乎并不是很惊讶皇太孙的事情?”
此事一朝传出来,即便是正在赶路,他们西宁军的不少手下人也忍不住为此争论好奇,还为对方身份的真假争论不休。相比之下,似乎平皇后为了皇位弑君的事情,都显得没有那么惊世骇俗了。
“如果是他,那倒是让我不奇怪长公主的所作所为了。”荆朝目光辽远。
区区一个温佑,哪里值得昌怡长公主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呢?
“听说礼部的人连新君登基的事宜都准备好了,奚皇太孙为何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
宁朝璧实在是不能理解。
“他放不下东陵,放不下忻州。”荆朝喟叹一声,“人人都觉得他是为了皇位为了权势布下这十几年的局,可其实不是的他这个人,做事的时候从来都是把自己的性命利益,放在最后一位。又或者说,国之大利,就是他的私利。皇位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将军似乎和他很熟?”
“熟倒也说不上多熟,不过往年同为边将,不由得在意对方言行举动罢了。”荆朝的眼神掠过了阶前重重汉白玉,微微一动。
说起来,那个人要是真就死在了那一年,倒实在是太可惜了。
宁朝璧垂下眼帘,把斗笠上的轻纱放下来,遮去了所有的表情。
阿越,你现在到底如何了?
荆朝并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来,祭拜了大行皇帝后便带着人回将军府,一路上回绝了不知道多少别有深意的邀约。
快到了将军府的时候,她忽而勒住了缰绳停下坐骑。
只听闻一道叮咚琴音,恍若从云端飘坠,落了她满身。弦弦声声,壮阔豪迈,天高云淡,是赞颂之乐,是凯旋之音。拂弦之间万千悲壮拔地而起,听得人心绪滚烫难平。
跟在荆朝身后的宁朝璧,如蒙雷击,陡然抬头。
荆朝闭上眼睛,沉默地聆听着这首明显是为她而抚的琴音。不知道过了多久,琴音渐悄,高阁之上,有人掀起了珠帘,一个女子抱琴走出来,对着荆朝一礼。
“谨以此曲,恭祝平西侯得胜而归。”
荆朝仰面看她,唇边带了笑意:“当年一诺,华歆殿下原来还记得。”
当日碧虚山庄,出手解围,少女间应承的一曲,时隔多年终于姗姗来迟。
“既然答应了将军,岂有失约之理?”温北璇和她两两相望,眼中盛着温和的悲伤,“不知道这迟来的一曲,将军觉得如何?”
“好极。”
二人楼前马上,依稀可见当年少女模样,太多的世事无常,物是人非,仿佛都消泯在那一曲了。
温北璇瘦了许多,眉宇间却并没有萦绕多少愁绪,犹如云开月明。弹奏完毕她又是一礼,便抱着琴回退。却在垂首瞥到女将军身边一道身影的时候,莫名地怔了怔,心头闪过什么玄妙的感受。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她没有细想,便已经转身回到了珠帘之后,不见身影。
宁朝璧再抬起头的时候,只看到了依旧晃动的帘幕。
这样就很好了。
他扬唇一笑,轻叱一声,驾着马跟上了荆朝的步伐。
北狄之祸被解决,京城终于从原本那种被扼住咽喉,濒死的窒息感中恢复过来。中枢之人在荀励安等人的带领下,一边稳住西宁军,一边整顿民生,又派人前往南府,追探恪王和向鸿叛军如今的情况。
谢仲澜忧心如焚,几乎白了大半个头。南府迢迢,消息难以及时传来,纵然听说奚旷已经带领东靖军压下了向鸿叛军,可是却迟迟没有得来关于温越的好消息。
奚旷冒着巨大的风险,把皇太孙从京城里救出来,又让他以自己嫡长孙的身份在郑国公府里长大,甚至还把他培养成东靖军的继承人,不可谓不心血尽付。眼下王爷已经是奚屿安篡位的最大阻碍,就算是为了奚屿安,奚旷也不会轻易放过王爷的。
“梓州现在有回信了吗!”
“左相大人,前段时间京城戒严,我们的人又被戚党看管得很严,根本收不到外边的来信。”晏崇钧道,“不过幸好有一位王妃身边的体己人,借着拙荆的门路,传来一道私函。”
广陵侯夫人佩娘,如今便是南枝安排在京城里的悦己阁的代理之人。虽然眼下战事纷纷,脂粉生意也不好做了,但是有了商队的途经,就有了许多更可控制的门道。
谢仲澜和晏崇钧一起打开密信读来,脸上的表情纷杂。
“这……”
将军府。
荆朝没在这里住过多久,不过留在这里的管事和仆人们倒是十分上心,没有因为主子常年不在京城而分心,宅子上下都十分干净,也没有因为之前的京城内乱而受到什么影响。
院子里的早桃竟然还冒出了花骨朵。
荆朝望着房间里十分合自己心意的一套陈设,很是讶异:“上次回京的时候还没这些呢,是谁送来的?”
“回将军的话,是宝襄公主一旬之前差人送来的。”
竟然是她?荆朝闭了闭眼,那孩子不像是有这种玲珑心思的人,而且正熙帝刚薨逝,平皇后又自尽了,她哪里还有心思来讨自己的开心?一定是有别的什么缘故。
“公主当时可留下了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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