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让轻咳一声,眼睛只往街上看。
“看到了,就随手买了买。”
温西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眼睛慢慢地睁大了,也不再继续奇怪梅花栗粉糕的事情。
入眼都是火树银花。
透过幕离的轻纱,小公主刹那间便被流光溢彩迷了眼,入目间车如流水,马如游龙,行人摩肩擦踵而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路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盏,做成了千奇百怪,精巧绝伦的形状,整座京城好像都活了过来。
温西瑶以前跟着女先生读书的时候,曾经学到过“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的诗词,当时其实还不太能理解。
如今才明白,何为星如雨,何为花千树。
瞥了一眼温西瑶的神色,薛让松了一口气。
她不觉得粗俗吵闹就好。
于是自然随意道:“前面好热闹的灯会,公主,难得出来跑一趟,不如一起逛一逛?正好我打算给家里人带点小玩意儿,听说还有些新鲜东西,我娘应该会喜欢。”
温西瑶本打算拒绝,但听到最后这句话,便动摇了。
又是新的一年到来,自己又长大了一岁,她确实也该给家里人带一些礼物。
尤其今夜父王母后他们吵成那样,也不知道回去之后会不会好一些呢。
想到了自己家里的那些不愉快,她的眼神又黯然起来。
“我以前听晏二公子说,京城新年的夜市,常常爱卖一些看似粗陋实则妙趣横生的物件。前两年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也和同窗逛过几次。
诸如核桃雕出来各种典故里的故事,倒入不同的酒液会变色的玉盏,还有陶响球,照着人捏出来的泥偶……”
只可惜他穷,舍不得花钱,只能干瞪着眼看了看,再画进画中。
当年送给临章的那副新春年会街景图,现在也不知道还挂不挂在他的书房里。
这次他跟着荆将军回京叙职以后,连升两级,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自己也如愿以偿,金榜题名,进了翰林院。
只是前段时间他还被荆将军支使着,为了若羌和谈的事情,在鸿胪寺忙得团团转,不得空闲,两位久别重逢的好友,只来得及匆匆一聚,约好元宵的时候再抵足而眠,畅谈一次。
薛让还在心里盘算着,要买点什么东西,等到元宵的时候送给晏临章。
“怎么了,公主?”
“没什么……只是觉得又新鲜,又高兴。”温西瑶喃喃道。
往年的每一次新年,她都是在王府或者宫里,坐在宴席上,望着宗室或者来往的世家权贵们推杯换盏,听着不绝于耳的溢美之词。
嘴里是山珍海味,眼前是假笑虚言,一派的声色犬马,笙箫丝竹。
她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好奇过,平民百姓之家,是怎么度过新年的,望着宫城墙外的漫天烟火,也心向往之。
可是母妃却抱住她,警告于她,外面都是些举止粗俗的贱民,许多趁着过年人多,趁势偷抢的暴民,最爱拐卖她这样出身富贵还傻乎乎的贵女千金,又吵闹又危险,不允许她出府一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间烟火,这样简单纯粹的欢乐。
薛让望着她的眼神,心里微微得软:“那走吧,此前公主带在下游览梅园,今日就换成在下为您带路。”
温西瑶转过身来,透过幕离轻扬的白纱,隐隐约约看到了他线条流畅的下颔,和唇角的笑意。
“……好。”
新春佳节,火树银花,满城流华。
长康桥头上,三三两两的女娘皆是盛装结伴而行,粉面含春,眼波盈盈,将心事缝进了了手中的香囊,系在了岸边的柳树梢上。
或有月下相约的有情人,执手相看,彼此羞赧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相依偎在一起,细数河中漂浮的万千河灯。
“哦!放炮仗啰!”堤岸旁的壮丁点起了鞭炮,一群围观的孩子手拉手转圈,一蹦三尺高。
温西瑶戴着幕离经过的时候,被那突然点起的窜天猴吓了一跳,小退了一步。
“小心!”
后背抵上了温热的皮肉,又飞快地分开,薛让的声音从容不迫地响在了耳边:“这边人多,跟我走那条路。”
温西瑶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手腕被这人隔着衣袖拉着,绕过了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百姓。晃悠悠的幕离间,入目都是高高矮矮的人影,看得她眼睛都晕了。
好像又回来了当初在画舫奔逃的时候,那时他也是这么拉着她,让她无措恐惧的心,又落到了实在的地面,安宁下来。
只过了一段人最多的地方,薛让就又知礼地松开了她,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
几个杂耍艺人正在街头表演得不亦乐乎,围观的百姓群中不时传来震天的叫好声,接着便是铜板和碎银子落盘子的声音。
旁边一个捏泥人的老太太,雪白的头发梳得十分齐整,年纪很大,面容却很精神。布满褶皱的手快速地活动着,十指如飞间,一个小狗钻洞便栩栩如生地捏了出来。
身前等着的娃娃,被自家娘亲拉着,看得目不转睛,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这是您的小狗,请拿好,慢走!”
老太太送走了顾客,见摊前站着一对青年男女,皆是气度不凡,连忙擦了擦手。
“客官,有喜欢的小玩意儿吗?或者老身现场给您捏一个?”
“这只小狗?”温西瑶眼前一亮。
她记得展弟那里就有这么一只小狗,好像是小五和皇兄,当日送给他的,和这个一模一样。想必他们当时就是在这里买的吧?
“把这个三羊开泰包起来。”她母后就属羊,送这个比较合适。
“薛让,你有想要的吗?这些做得很是别致。”她的声音里都是雀跃,原本的迷茫怅然荡然无存,仿佛一个发现了喜欢的玩具的孩子。
薛让扫视了一眼老婆婆面前的东西,伸手拿起了摊前一只雪白的兔子。
捏得真好,漂亮的皮毛油光水滑,通身圆滚滚胖嘟嘟的,惟妙惟肖。
眼睛也红红的。
嗯……和某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薛让摸了摸兔子尾巴,只觉得心头有些痒,“老妈妈,给我把这个包起来。”
“好嘞,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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