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妃的葬礼有些简单朴素,尤其和她生前曾经受过的圣眷恩宠相比,简直称得上草草了事。
正熙帝亲眼目睹她这决然一跳,只觉得自己被平生挚爱活生生逼到了悬崖边上。
那一天孟挽庭何止是自己跳下来?连带着也拉着他跳入了深渊。
一病不起。
他年纪本就大了,又刚刚经历温展之事的打击,这一下竟然发起了急热。太医署的人几乎就没离开过皇帝的寝殿,日日看护,生怕他出了什么毛病。对外还得说一切都好,没有大碍。
皇帝不能主事,葬礼是由平皇后一手操办的。她对这个女人能有什么好感,甚至到现在还十分骇然。何况现在还为温廷的事情焦心,就更没心思去管这些微末后事。
虽然以她的体面性格,不会真短缺什么,坏了礼数,但也绝对说不上用心。
而温廷,自从受了正熙帝那一通痛骂之后,便放下了手上所有的公务,一心去查万碣和杜长祺的过往,试图挽回自己的清白。
尤其是万碣,正熙帝身体没好,他暂时没了靠山,正是最为慌乱害怕的时候,甚至眼睛一闭,都是自尽的孟妃,带着二皇子和七皇子来朝他冤魂索命。
在这种情况下,他轻易地被温廷撬开了嘴,说出了当年的前因后果。
与此同时,温廷手下的另一波人,又从半夏和白芷的那位眼瞎的姑母身上,找到了新的线索。
她重病之后,曾经服用铁皮石斛。
铁皮石斛极为难得,便是身为郡王的温廷自己,也不能断言自己可以在短短一两个月之内弄到手。
也正是因为这么一味珍稀的救命之药,半夏铤而走险,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她自知这味药的特别,极为容易暴露,便在离开之前将原本的药方改了,瞒过了大理寺的人的眼睛。
幸而,温廷的人发现了半夏姑母服药后的症状,和原本的方子对不上,才掀开了这层迷瘴。
铁皮石斛!
温廷信心大增,锲而不舍,仿佛看到了重重迷雾之后,透出的一点光亮。
几日之后,孟妃的白事完毕,正熙帝也终于得以起身,沉默地命人把孟妃居住的宫殿封起来了,仿佛是想把和她有关的一切,也都封存起来。
温廷过来请安的时候,发现一个太医正在给皇帝的手背上药,关切道:“父皇的手怎么了?”
时隔多日,再看到温廷,正熙帝已经消了很多气,只是依旧精神不济,神色淡淡,摇摇头,显然是不想多说。
其实只是一味让太医研制出来的,顶好的遮蔽疤痕的药膏罢了。
以前觉得那道齿痕已经不痛不痒,但留在那里就是一道刻骨铭心的回忆,代表了他所有无畏真挚的岁月。
而现在,他却连看也不忍再看到一眼。
不如彻底抹去了。
就像那个彻底离开的恨心的人一样,都是不值得再留恋的。
温廷没再纠结,待太医和宫人退下去之后,把自己查出来的东西,和正熙帝交代完毕。
其实现在一看到这件案子,正熙帝就觉得心下恶心,头晕眼花,但偏偏又没法过去,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听到最后的时候,却抬起头来。
“你是说,那铁皮石斛,周文诫府里就有一味?”
“正是,父皇。此药极为难得,即使民间也有收藏此药的人,但是到底隐于人海,毫无踪迹。同样的,那个半夏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铁皮石斛,帮得到她的人,应该不会超出京城的范围。”
至于其他拥有铁皮石斛的人家,他也派人去搜查了,有的去向不明,还有的距离京城天涯海角,更扯不上什么联系。
“父皇何不问问周大人,他府上的铁皮石斛现在何处?”
正熙帝来了精神,立刻让人把周文诫召来。
周大人一听到皇帝的号令,就觉得自己老了十岁,又迫不得已赶过来。本以为皇帝是因为孟妃的死,又要拿七皇子的案子逼他上吊谢罪,却意外地听到了皇帝的另一番质询。
“听闻周卿府里藏有一味铁皮石斛?不瞒你说,朕此番重病,太医说最好有此药来调理。”正熙帝凝视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不知道爱卿可否割爱?”
“……啊?”周文诫的表情有一些呆滞。
他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便实话实说道:“陛下有用,本是臣之荣幸,当双手奉上。只可惜这铁皮石斛,去岁已经送去了恪王府。陛下不如派人去问问王爷?”
恪王府。
被子下,正熙帝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
“阿越要铁皮石斛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记得那个时间,阿越根本不在京中,跑出去找小五了。
果然,果然阿越离京后,打着小五的旗号,背着他做了不少事吧?
“这……微臣也不敢随意打听……”周文诫尴尬又讨好地笑了笑。
正熙帝冷笑一声:“你倒是怕他。不知道在周卿心里,是更怕他,还是更怕朕!”
这话就严重了,吓得周文诫满额头冷汗,赶紧磕头认错。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微臣对恪王,只是……只是普通寒暄,呃……出于对、对皇室的敬重罢了……但陛下,陛下就是微臣的天!这怎么能同一而论呢?若是当日知道陛下需要铁皮石斛,微臣绝对不会把它送出去的……”
老天,他造了什么孽,夹在天家这父子三人中间?
周文诫意识到皇帝突然提起铁皮石斛,不会只是为了治病,怕是背后有什么变故,好说歹说,才洗脱了自己。
正熙帝双目微阖,不多时又把手底下的人派了出去。
“务必把温越当时的具体行程,全都查个清清楚楚,每一日在什么地方,都见了哪些人……”
他想到这几天过来看望自己的温越,那副比往日看上去安静乖巧许多的模样,便觉得心里骇然。
这个深不可测的儿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正熙帝一边让人撒开腿遍地撒网查,一边还故意收住消息,瞒住恪王府,稳住对方。
最后,一道文书呈到了皇帝的案前。
上面清晰地记载着,恪王于去岁自黔西边沙回京的路上,曾经绕道经过彝州,还深入蛮族之地。
正熙帝僵坐在御座上,几乎半夜。
(https://www.bqduo.cc/biquge/140_140459/c39338916.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bqd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qd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