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秋见宋然朝河畔奔去,神色也是一急,看见旁边有一个栓马的柱子,忙将江漓漓绑在上面。“爷爷我现在没空收拾你,你便先在这里待着吧。”
江漓漓朝他的背影喊道:“你把我绑在这里,若是有人见我貌美如花,想要非礼我怎么办!”
夏小秋本来已经跑远了,听了她的话又折回来。在江漓漓期待的目光中,抬起手刀朝她的脖颈处砍了过去……
这女人太能喊了,若是喊来什么人帮她松绑就不好了,还是砍晕比较放心。
事故刚发生时,那一爆炸裹挟着灼灼气浪扑面而来,河岸附近的百姓皆吓得魂飞魄散,怕会殃及自己,纷纷四处逃窜。外层的百姓见那火势只在河中的船坊蔓延,反而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往里面挤。
此时的场面,岂止一个乱字了得。
原本歌舞升平的夜晚,被这突如其来的骚乱搅动。
驻守在附近的官差也赶了过来,忙着疏散百姓,防止发生踩踏事故。
有个扎双髻的小姑娘本与家人在一起,却被拥挤的人潮冲散,她跌坐在地上,仿徨无助地大哭,突然有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那人抱着她在人群中穿梭,看到一个官差打扮的男子之后,立刻将她往对方怀里一塞。不等那官差反应过来,那个锦衣的身影已经又转身冲入人潮中。
宋然扒开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往渡口的方向挤去,亏了她身上的那件锦衣,没有任何人敢有怨言。
官兵已经在河岸前设置了路障,以防围观人群妨碍现场的救援,还临时征用了停在岸边的画舫,有船家正在边上讨价还价。
宋然身板弱,来到近前时已经大汗淋漓,她继续气喘吁吁地往前挤。有个彪形大汉凶神恶煞地回头:“挤什么挤!”说着,往她肩头重重一拍。这一拍拍得她踉跄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头上的黑纱官帽也掉落在一边。往额上一摸,满手的血。
其他人纷纷让开一些,有人抽一口气,小声道:“是锦衣郎。”
“谁推的?这下可要倒霉了。”
那推人的彪形大汉见自己惹祸上身,眼中也有惊慌闪过,忙转过身,急匆匆地逃离现场:“让开让开……”
宋然缓慢地坐起身子,捡起掉落在一旁的帽子,将散落的长发重新拢进去。
人群中传来百姓的窃窃私语:“听说那爆炸的楼船,是礼部侍郎孟大人为了宴请廷卫司的总指挥使特意建造的,今日也是遭了报应了。”
“好好的船,怎么说炸就炸了呢?”
“恶人自有天来收,适才我可是看见天上落下一道红光,直直就朝着船砸了下来,这不是天罚是什么?”
“红光,我怎么没看到?”
“必是你没有注意。”
宋然为这些流言蹙紧眉头,却无暇顾及,她从地上起身,朝前方走去。百姓们忙给她让出路来。走到路障前,守在那里的官兵自是抬手阻拦,她从腰间摸出夏小秋提前给她的廷卫司令牌,对方不敢怠慢,忙将路障挪出一个小口,放她进去。
宋然进到里面,拉住一名官兵询问:“出事的是谁的船,都有何人在船上,伤亡情况如何?”
“是孟大人的船,船上人员和伤亡情况,尚在确认。”
宋然脸色沉了下去,又问:“沈大人可在船上?”
对方见她是沈寒溪近侍的打扮,怕她迁怒自己,小心翼翼地答道:“沈大人和孟大人都在船上,吾等正在尽力营救……”
宋然面无血色,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火把:“借我一用!”
她冲到河岸上,不断有载着伤者的船靠岸,不过,那些被救下来的伤者都是被火势殃及的小船坊上的人,河心的楼船的火势太大,官兵的船一直在外围打转,无法靠近。
宋然抱着微小的期待,举着火把在被抬到河岸上的伤者脸上一一照过。每看清一张脸,她心里的希望就减少一分。夏小秋匆匆赶到此处,唤道:“宋姑娘!”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的身子突然一软,好在他及时伸手扶住,她的声音终于有些颤抖:“夏大人,大人他……会不会……”
火把照在夏小秋黝黑的面孔上,细长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动摇:“大人经历过多少番生死,怎会轻易葬身在这样的地方。”将火把从她手中拿过,道,“宋姑娘在此等着,我去看看情况。”
他大步走向正在指挥现场的官员,一把捞起他的衣襟,道:“齐大人,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可真是好样的。让你所有的人手,都去找我家大人,如果找不到,你的乌纱和乌纱底下的脑袋,别指望着能留到明日!”将面色如灰的他往旁边一甩,道,“还不去给爷爷我备艘船来,爷爷亲自过去找!”
宋然将目光从夏小秋身上收回,她本也想跟着他一起上船,可是想到自己跟过去,只会让他分心,给他添乱,便收起了这个念头。无力感袭来,她缓缓坐下去,抱住自己的双膝,将脸埋入其中。
大人此时,不会已经葬身鱼腹了吧。
一念甫至,心生惊觉,忙把这个念头忘却。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子已经微微有些僵硬,忽然有个声音随夜风送来,也吹散了她心念上的魔障,吹散了悬在心尖上的不合时宜的念头。
一艘画舫缓缓靠岸,战战兢兢等在那里的灰袍官员一看到被扶下来的男子,整个人都如获新生,慌忙迎上去,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的沈大人,可找着您了,下官就说,沈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对方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孟大人受到了一些惊吓,还在里面不省人事地躺着,赶紧派人把他抬下来才是正经。”
灰袍官员忙点头哈腰,吩咐人进去抬人了。
宋然朝那里走了两步,便停住了脚,呆呆地望着那被众人簇拥的男子。他浑身都湿漉漉的,头发也散开了,一路垂至腰际,神色依旧淡漠。他接过身畔人递来的热茶,饮完之后随手递给夏小秋,听到夏小秋提醒:“大人,宋姑娘。”
他朝她看了过来。
只见她立在不远处,同以往一样没什么存在感,脸上挂着一抹恍惚。不等他开口,她忽然抬脚朝他跑了过来。他稳稳将她接到怀中,唇角轻轻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任她伏在自己怀中,肩头轻轻颤抖。
除了夏小秋,全员目瞪口呆。
如果没有看错,廷卫司的总指挥使大人,此刻正搂着一名少年郎?怪不得有传言说他不近女色,原来他他他……竟是好南风!
沈寒溪不理会那些震惊的目光,待怀中的人儿平复下来,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对身畔瞠目结舌的灰袍官员道:“你打算让本官一直在这里吹凉风吗?”
对方回过神来,忙道:“下官已经派人包下了一个客栈,大人若不嫌弃,请移驾将就一宿。”
沈寒溪不置可否,声音凉凉道:“今日的这件事,是蓄意谋杀,去请大理寺卿过来,让他查,不查个水落石出,此事绝不算完。”
灰袍官员心口一惊,忙应道:“是,下官这就去请许大人。”
沈寒溪不再多言,拉着宋然的手便朝客栈走去。中途递了一个眼神给夏小秋,他立刻会意,道:“大人放心。”京师之内,到处有廷卫司的耳目,夏小秋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方法。这个姓齐的官员也不能信任,不等他们抵达客栈,那里已经全部换上了廷卫司的人手。
宋然不自觉将沈寒溪的手握紧,定下了心,才问他:“大人是如何逃出来的?”
他道:“一上船,本官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向来对危机有敏锐的嗅觉,眯了眯眼睛道,“当时,水面上一共停了三座规模几乎相同的楼船,可是吃水深度却大不相同。”冷笑一声,道,“现在想想,船板下装满了火药硝石,吃水自然更深。”
宋然心口一惊:“硝石?”
适才她满脑子都是对他的担心,如今平复下来,大脑便重新开始转动,她凝眉沉思,道:“楼船是孟大人的,特意请大人到楼船听戏的也是他,他的身上有很大的嫌疑,可是,他应当不会恨大人恨到连自己的命也算计在内。可如果不是他,又是谁将硝石藏入楼船之内的呢?”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蓦地顿住脚:“夏大人!”
夏小秋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可还记得,今日不小心撞上我的马的那个老者,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他不知她为何提到此事,但仍答道:“你说的是那个不长眼的老头子?他是从渡口方向过来的,所有人都去听戏,他偏偏要逆着人流走,慌里慌张的,赶着投胎一样,直往宋姑娘的马上撞,这不是找死吗?”眸光突然沉下来,“你觉得他有问题?”
宋然的目光也微冷,道:“他的身上有硫磺的味道。”那老者形迹可疑,说不定,与这件事有关。
夏小秋道:“我马上传信,让人封锁方圆百里,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宋然点了点头,又问他:“江漓漓呢?”
夏小秋一拍脑袋,道:“我怎么把她给忘了!”抬眼见客栈近在眼前,对沈寒溪道,“大人,卑职先下去布署了,您与宋姑娘就早些歇下吧。”
沈寒溪点点头,放他离去,而后看向身畔的姑娘:“见到江漓漓了?”
她嗯了一声,眉毛几乎纠结在一起:“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我总觉得不是偶然,说不定今日的事,跟她也有关系。这个女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他借着客栈迎客的灯光,见她神色凝重,黑纱帽下隐约有血迹渗出,身上也灰扑扑的全是土,竟比他这个劫后余生的人还要狼狈。
他携着她的手跨入客栈的门,淡淡命令:“别想了。”
“我怎能不想。”她在中庭停下脚步,抬头望着他,“我今日差一点就……失去大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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