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锦衣郎 > 第一百零八章魂牵梦萦

承武王离开文华殿时,脸色相当难看,这个沈寒溪,竟将主意打到徐沅的头上了。可是转念想想,这于徐沅来说,却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若是打胜归来,功名利禄,基本上唾手可得,徐沅有这个能力,他又何妨给他这个机会?

刚认识徐沅时,他曾百般嫌弃他那弱不禁风的身板,甚至怀疑过他是怎么混到军中的。如今却觉得,以他的聪明才智,窝在自己身边做一个小小的谋臣,十分的屈才。

但,想到那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人即将离开自己的羽翼,展翅高飞,他这心里,却有一些不是滋味。

在复杂的情绪中回到王府,刚换上一身宽松的便服,就有下人呈来了一大堆礼单给他过目。

圣上卧病在床有段日子,会在什么时候驾鹤西去,谁也说不准。一旦圣上驾崩,按照规矩,民间百日内不得婚丧嫁娶,官宦人家则要等上一年。所以,他的母妃觉得,应当尽快将这门婚事给定了,免得夜长梦多,再有变数。

定聘的日子,便挑在了这个月下旬的一个吉日。这两天,王府上下都在为备办聘书、罗列礼单做准备,忙得热火朝天。承武王这个当事人却整日不着家,对这门婚事显得有些漠不关心。

今日好不容易逮到他回王府,下人自然不肯错过。

他却只是草草翻看了一下礼单便撂下了,表示没有意见。下人又呈来一个红漆礼盒,里面装着的是写明缔亲之意的红纸小帖,封面上印着“敬求金诺”四个大字。

这种帖子被称为“龙凤帖”,男女双方互传过“龙凤帖”,即意味着已成姻眷,日后不得随意悔婚。

“王爷,这龙凤帖需要一个押帖物,最好是您贴身的东西,您看送什么合适?”

却见自家王爷坐在那里,手上转着一个茶盏,眉头一时皱起,一时又松开,不知在想些什么。

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王爷?”

承武王回神:“何事,说。”

下人只得重新问了一遍,问完之后,见他随手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丢到漆盒中,道:“还有事吗?”

见自家王爷满脸不耐烦,对方也颇有眼色,不再拿琐碎的事烦他,恭敬地退了出去。

承武王的心里却一直想着徐沅。仔细算算,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过他了。那小子的性子倔得像头驴,又不肯服输,他这个王爷的个性也又臭又硬,凑在一起时,时不时便会发生争执和口角。

不过,徐沅能言善辩,经常说得他气急败坏,他就只能拿出王爷的淫威来压他,想到他不服气却只能强忍着的憋屈样,承武王的唇角不由得向上勾起。

片刻后,他不由得顿了顿。

想起那小子时,自己傻笑什么?

翌日清晨,陵北大营。

李校尉正在洗马,忽然觉得身边光线一暗,回眸一看,只见有个高大威猛的身影停在了自己身侧。

“李校尉,回答本王一个问题。”

看到自家王爷煞有介事的表情,李校尉不禁将洗马的工作交给身边的小将,道:“您问。”

“若是你时时都会想起一个人,且想起他时,会不自觉地笑,这意味着什么?”

李校尉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想到自家王爷婚期将近,当即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来,道:“这还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看上这个人了呗。”

只见承武王神色一顿:“看上他了?”

“王爷说的是自己吧,这个人可是未来的王妃?只见过一面,便让王爷魂牵梦萦,这未来王妃必定美若天仙……”

承武王瞥他一眼,淡淡道:“不是李姑娘。”

这下换李校尉顿住了,然后渐渐变了脸色,迟疑道:“王爷你不是看上其他姑娘了吧?”

他道:“若他不是姑娘呢?”

李校尉有些受惊:“不是姑娘……您……您不会是……”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有那方面的爱好吧?”

他们这些当兵打仗的,常年在军营里,一年年的都见不到姑娘,在这种严峻的状况下,难免有些人会走上歪路。转念又想,自家王爷看着不像啊,除非他隐藏得特别好,连自己都给瞒过了。

见李校尉神情变幻莫测,承武王眯了眯眼睛,道:“那方面的爱好,指的是哪方面的爱好?”

适才李校尉说,若这个人是个姑娘,那他有可能是看上对方了,可是这个人却是个男人,那就说明,并不是这个原因。既然不是这个原因,又会是什么原因?

承武王陷入一种玄学的思索中,却百思而不得其解。

李校尉有一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道:“王爷要不,跟卑职去个地方?”

长春院。

承武王回京后常同谢七厮混在一起,京中叫得上名字的勾栏瓦舍,他也都跟着光顾过。这个“长春院”,倒还真是第一次来。

不过,等他踏入其中,便立刻发现,这里同普通的青楼,有一些不大一样。

有一个独眼的小哥,引他们进了雅间,请他们坐下后,便问他们要点谁来伺候。

承武王好整以暇地望了一眼李校尉,只听他咳了一声,道:“将你们这里有姿色的都叫来,我们爷要挑一挑。”

那独眼小哥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二位的来头不小,当即媚笑道:“二位爷稍等,奴这就去叫人。”

承武王睨着李校尉,对方立刻解释:“王爷不要这样看我,我也是第一次来。您不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那方面的爱好吗,一会儿亲自试试就知道了。”

很快,那独眼小哥便带了七八个小倌进来,小的十四五岁,大的也只有十五六岁,各个画眉傅粉,一个个比女子还要精致。人还没走近,承武王便被那扑面而来的脂粉气呛得打了个喷嚏。

有个胆子大的立刻拿着手绢上前,要往他的腿上坐:“爷这是怎么了,奴给您擦擦呀。”

听这声音,竟比女子还娇细。

承武王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立刻伸出一只手阻拦:“别过来。”

男孩立刻称是,规规矩矩地站住了,却不忘朝他抛了个媚眼。

那神仪中的媚态,看得承武王眼角直抽抽。

独眼小哥见状,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他的小倌立刻朝他围了过去,有的捏肩,有的捶腿,还有人倒了酒捧到他面前,朝他眨了眨眼睛:“一看爷便是第一次来。”

身子僵成这样,必定不是熟客,说不定,还没有尝过爷们儿的妙处。

承武王抬手把酒杯挡开,那小倌的身子却又往前趋了一下,几乎靠在他身上:“一回生二回熟,今日过后,奴保证您日后会常来。”

不等承武王说话,便又有一只手拈了葡萄递到他唇边:“爷不张口,是想让奴用别的方法来喂您?”说着竟将那葡萄含入口中,要往他嘴边凑。

其他的小倌,也都七嘴八舌地说着讨好的话,声音都尖尖细细的,听得他浑身不适。他终于忍不住道:“都给我退下!”

他这一声带着威慑,骇得那些少年纷纷退后,立在他面前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承武王捏了捏眉心,不耐烦地对一直在身后看热闹的李校尉道:“带了多少银子,都给他们。”

李校尉打赏过每个少年以后,追着他离开雅间。

承武王陷入沉思,他对那些男孩并无兴趣,那些男孩靠近自己,他甚至会有本能的排斥。而他之前与谢七逛窑子时,对女子则并无这样的排斥,证明他喜欢的到底还是女人。

既然如此,他对徐沅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此时,远在边境的徐沅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她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头,展开那封加急的信报。

读完信上内容,她将那封信捏紧,眸光聚敛,对身畔将士道:“备马,去通州。”

鞑靼一路烧杀抢掠,所过的城池,皆被洗劫一空,北地四处弥漫着外敌入侵的恐慌,京城却依然处于一种天下太平的氛围中。这鞑靼再厉害,还能打到这天子脚下不成?京城的百姓,依然优哉游哉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丝毫也不受影响,只是在街头巷尾的茶肆酒楼,偶尔会有一些谈论此事的声音。

自尧州而来的墨家二公子,却在临近京师的驿站中来回踱步。

昨日他们要入城时,那守城的署官却说他们的文牒有问题,要上头验过了才能放行,气得他七窍生烟,恨不得宰了那个署官。

若不是在来之前,他在定远侯面前指天发誓,绝不暴露他墨家二公子的身份,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如今,戍城卫也不能动用,他就只能憋屈地困在这里,越想越是气愤。

名唤尚湘的青年目光随着他来来回回,劝他:“公子稍安勿躁,我已差人去打听,到底是谁故意阻拦,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少年停在他面前,恨声道:“这个人日后别栽在我手里,我让他吃不完兜着走!”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突然深了深,道,“戍城卫不能用,不是还有个人可以帮忙吗。快,去拿信鹰来。”

少垣将写好的纸条塞入信鹰脚上绑着的竹筒里,往空中一抛,然后抬手在眼前搭了个帘,一直目视着它在空中凝成一个点,彻底消失不见。

他不知道,这只信鹰刚飞入崇文门内,便被人打了下来。

一双修长的手懒懒将竹筒解下,抽出里面的纸条,看完之后,冷冷地笑了一声,将那纸片在手中碾碎。

墨家二公子求援的对象,是刑部尚书萧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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