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镇司的柳叶刀插进了林琅的心脏后,司燃也随即拔出手枪对准了乔镇司的太阳穴。他想清楚了,崩了乔镇司后,枪口下一个瞄准的就是自己,全都死个干净,一了百了就好。
郑树安看到那汩汩的鲜血有些腿软,嘴巴微张了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林琅的瞳孔已经渐渐放大了,可乔镇司却像是感觉不到司燃的枪口一样,照旧在有条不紊地给林琅检查伤口。如果现在他自己先乱了阵脚,那谁来救林琅呢?
司燃握着枪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几近崩溃。这明明是一个刽子手,却又一副慈悲为怀的表情,到底是谁的演技更胜一筹呢?
可郑树安镇静下来后就一直在观察乔镇司的表情。他虽然眼睛里藏不住悲伤,但也的确是在尽心尽力地给林琅检查伤口。可他不是已经把刀插进了林琅的心脏了吗?难道他并非在伤害林琅,而是想救她……或许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想到这里,郑树安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上前求证自己的想法,而是静观其变。
司燃见乔镇司对自己的枪口无动于衷,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放下枪还是就这样僵持着。也许对这样一个怪物来说,枪口真的算不了什么……司燃几乎觉得即使自己的子弹准确地洞穿了乔镇司的太阳穴,他也还是这副模样。
而此时乔镇司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林琅的伤口终于停止出血了,而二尖瓣上的伤口也被及时处理了,并无大碍。他曾经研习过解剖学,如何避开要害下刀是他的必修课程。所以林琅虽然一时间经历了大量出血,但心脏的回复效果却很好,泵出血液被人为阻拦了一次后,伤口也开始愈合了。所以,一切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乔镇司不由得浑身松懈下来,跌坐了林琅床前的椅子上,看着林琅躺在这片血泊中,心中总是不忍,于是便心无杂念地将林琅整理干净。
司燃看着床上的林琅心里总是没底,待乔镇司整理完毕后上前去探林琅的鼻息,这才放心地收起了枪。他看了看还坐在床前的乔镇司,终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和这样一个人,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郑树安也进来查看过林琅的情形,无言地拍了拍乔镇司的肩膀,又无言地出去了。屋子里的血腥味始终让他觉得反胃。他也是见惯了血腥的人,可独独今天却忍受不了。
乔镇司一直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趁着林琅还没醒过来的时候离开这里,虽然现在的他还很虚弱,一旦被捕后,自行逃脱的几率几乎为零。可他却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林琅的情况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他又何必再来一次生别呢?还不如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
“你要走了?”林琅睁开眼睛的时间远比他估计得要早许多,看来教授所研发的PH4当真是世间的奇药。
“嗯,我要走了。”乔镇司扶着墙很勉强地站着,并没有转过身来看林琅一眼。
林琅看得出来乔镇司不大对劲,“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救了我的?”
乔镇司默不作声,“对不起,因为我,你的身体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所以……”接下去的话,乔镇司也不知道该不该给林琅解释。可她的生活因为他已经被弄得一团糟了,还不如让她什么也不知道的好。
“为什么不离开?”
乔镇司还是没有回过头来看林琅一眼,她所问的问题,他似乎都无法回答。什么时候起,他连一句“对不起”都好像没法子对着林琅说出口了,更没有办法坦诚自己的心情。
“你看看我。”林琅几近哀求。
乔镇司终究是不忍拂了她的意,站定了身子一点一点地转过来,现在该看的、不该看的全被他看过了,可他竟没有一点要负责的意思。这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PH4似乎让他变得格外冷血起来。
“你像是怕我会吃了你。”
乔镇司尴尬一笑,脑子几乎停止运转,“你看上去……才比较好吃……”
“哦,这个我知道,秀色可餐嘛。”林琅的语气一直很轻松,像是自己刚刚经历的并不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只不过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过来坐。”林琅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乔镇司不知该如何拒绝,一步一步地挨到了林琅的床边。床单上的鲜血都还在,乔镇司只来得及在染过血的床单上重新垫了一层毯子,但林琅却熟视无睹一样,眼睛里只有乔镇司一人。
乔镇司终于挨着林琅坐下了,但却是背对着林琅。
林琅也不生气,她现在的脾气似乎好了很多,只把额头轻轻地抵在了乔镇司的后背上,“我好想你。”
乔镇司整个人一僵,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应林琅的这份感情。遇见林琅,让他这个无神论者忽然开始信神、信佛了。他们自身本就是一种超自然的存在,而遇见林琅,却是连超自然也无法解释得了的。
“但我知道,你还是要走的……”林琅小声絮叨着,而乔镇司的后背上,那一角被林琅抵着的地方,却变成了全身最柔软的地方,柔软到像是可容纳天和地、可包含星辰和大海。
“我不想让你走……”林琅其实还十分虚弱,整个人不住地出着冷汗,“可是你留在我身边,就是……就是……”林琅剧烈咳嗽起来,但即使是这样,乔镇司也还是没有转过身来。她的样子早已映在了他的心底,即使眼睛里没有她,心里却满满的都是她。但他独独不想看见因为自己而倍受折磨的林琅。
“唔……这么冷漠……你以后对别的女孩子,像我一样的……和我不一样的……都要这么冷漠才好。”林琅有些担心,担心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会有情爱,她这样一个人是无法忍受那些的,但好在她不必看到这一切。
这一次看来是真正的告别了。
“如果有一天我结婚了……”林琅其实完全想象不出现在的她还能和谁结婚,自己心里放不下乔镇司,而那个所谓的结婚对象兴许也过不去自己的那些丑闻,“有一天我结婚的话,我一定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可她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却并非为了庆祝,只是为了让世界某一角落的某一人知晓而已。
“等到那时候……你就自由了……”林琅说完最后这句话,筋疲力尽,但还是舍不得离开乔镇司。她贪恋这最后的温暖。
乔镇司的喉结剧烈移动着,双眼已经湿润了,但林琅看不见这一切,她只知道乔镇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巴巴的,“你现在的身体与以前不一样了,千万不能有伤口了出血,要不然……要不然会像今天这样。”这话一说出口,乔镇司才惊觉,那他怎么才能放心离开林琅呢?那什么自由,他不要可好?
“不能流血?呵,那我岂不是变得更娇气了。”可已经没有人愿意照顾她的这份娇气了,峰叔,乔镇司都不在了,她娇气给谁看呢?
乔镇司一瞬间就有了决断,他要和教授一道研发出治疗药物来,等能保证林琅再出血的时候不会发生意外,他才能真正安心地离开这里。
“在确保你的安全前,我会留在看得见你的地方。”
“看得见我的地方?”林琅微微一笑,那她岂不是要继续留在闪闪发光的舞台上了,那样乔镇司才能看得见自己。她心领神会地笑笑,“我知道了。”
乔镇司的话忽然变得多了起来,“我会继续追查杀人案,给你一个清白。等这件事澄清后,我会出面澄清我们的关系。”
林琅撅着嘴,“澄清我们的关系?我们的关系怎么了?”
乔镇司不愿想起网上那些侮辱林琅的字眼,“他们不该那样骂你。”
林琅终于累了,躺倒了休息,“骂就骂了,我又不会怎样。”
乔镇司大吃一惊,以前的林琅是锱铢必较,才不管自己在粉丝心中的形象如何,谁骂自己骂得难听了就一定得找回场子来,可现在却是这样一幅态度,这看上去似乎是一件好事,可乔镇司的心里却莫名地有点害怕。
还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林琅却像是不再愿意和乔镇司说话了,乔镇司也只好自己扶着墙一点一点地离开了。
郑树安见到乔镇司出来了,上前追问,“不如我送你吧。”以乔镇司的身份单独离开这里毕竟不安全,他也有些话想和乔镇司好好说说。
但乔镇司却摇摇头,“我自己走。”他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的藏身地点,那样太危险了。以前郑树安或许是他信任的人,但现在他对他也有怀疑。
乔镇司从人迹鲜少的消防通道离开了,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教授,“PH4影响了林琅的凝血机制,如果她一旦受了伤出血就很难自行恢复,我们需要研制出药物来进行控制。”
教授没想到乔镇司竟然还留在这里,“你到底在想什么?赶紧离开这里不好吗?活着不好吗?”
乔镇司恍若未闻,“我已经列出了可能的治疗方案,但需要教授提供一个实验室和器材。”
教授这下放弃和乔镇司的沟通了,哀声叹口气,“我知道了。”他如果不让乔镇司达成他的心愿,怕是他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这里,“你在哪儿?”
“苏州。”
教授这下更是无语了,一个通缉犯还满天下跑,到底是为了哪般呢?
“等你回了北京……还是我去苏州找你再安排。”
“不必,我近期就会回北京了。”《半粒朱砂》已经杀青了,林琅不会在苏州久留,那他也不会留在这里。
“行。”
乔镇司又联系了Aaron,与他们会合后又难免被Fiona唠叨了一顿,但乔镇司已经开始埋头研究治疗了,弄得Fiona心里很是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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