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会早夭...
所以才会早夭...
这句话像是晴天劈下来的一道惊雷,击中了呆立在原地的林雅,
眼泪从她的脸上无声的流淌下来,久久不能回过神,
早夭?
是在说她的孩子吗?
是在说,胡尼早夭了吗?
早夭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能用这个词形容胡尼呢?这个词多不好啊,
真是的,不会用词怎么能乱用呢?
她的胡尼才不会早夭呢,
明明前些天,还那样强壮有力的在她肚子里闹腾,明明前些天,还一脚踹痛了她的肋骨,
身体不好?怎么能用在胡尼的身上呢?
医生不是说了吗,他在肚子里就这样活泼,以后一定是个很健壮的小家伙,怎么会身体不好?
怎么会...早夭...
他出生的时候,那声啼哭是那样的响亮,
他怎么会早夭了呢...?
不,她不信,她一点都不信!
“你骗人!胡尼怎么会早夭?!我要去看他!”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林雅一把推开了阿摩斯,从床上跑了下去,跌跌撞撞奔向了门口,
伊普特从悲伤中抽离出来,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
“殿下!殿下您不能!您不能出去!”
“你放开我!我是胡尼的妈妈!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
她疯了一样又踢又打,企图脱离伊普特的桎梏,却终是徒劳,
伊普特是什么人,她是佣兵出身,连沙巴卡都打不过她,林雅这种刚刚经历过生产的虚弱产妇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于是她急了,张嘴在伊普特的臂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伊普特的臂膀瞬间麻木,就在这一个空档,林雅从她的阻拦中冲了出去,一把拉开了房门,
“殿下!殿下您不能出去!”
伊普特捂着臂膀还待要追,寒风中又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少年的眉在看见她身上单薄的衣衫后紧紧皱起,不顾她的挣扎,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同样的招数使在他的身上,他却分毫未动,
阿蒙霍特普把人放回床上,她仍未松口,他就那么看着她,任由她咬着,连痛呼都没有发出过,
“雅雅,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雅雅,胡尼在远方,也会希望他的姆特能够好好生活。”
“雅雅,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胡尼。”
“对不起...”
“......”
有鲜血从她齿间涌出,混着眼泪,洇湿了少年的衣襟,留下几抹深深浅浅的红色,
她终是松了口,脱了力仰倒在床上,无神的望向涂成深蓝淡黄的天花板,有眼泪从眼角流下,一滴,又一滴,
“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像是说着什么平常的事情,
天花板上的星星真多啊,
都说人要是死掉了,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那么胡尼,他又变成了哪一颗星星?
是否也在天上,看着她这个失败的妈妈。
她好失败啊,真的好失败,
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算什么妈妈?
那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生活了那么久的孩子,从一开始的察觉不到,到第一次的胎动,到最后出声那一声嘹亮的啼哭,
怎么会没了呢?
为什么就夭折了呢?
她...她还没有见一眼他啊...
她那样辛苦生了一夜的孩子,在她腹中生活了十月之久的孩子,就那样无声无息的走了,
她连见一面都没有做到,她甚至没有抱抱他,都没有看到过他的样子,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是你生产第一天的事。”
阿蒙霍特普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胡尼不仅是林雅的孩子,更是林雅与他的唯一的孩子,
他是这孩子的父亲,同样对这孩子给予厚望,
这样的话题,对于他来说同样是残忍的。
阿摩斯深知这一点,于是抢在他之前,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了,在第一天,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胡尼,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就离开了这个世间。
初初听到这个消息,阿摩斯也是非常震惊的,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在早上还在她怀里饿的要吃奶的孩子,到了中午就全无声息了,
这怎么能够让人相信呢?
可是这是事实,千真万确的事实。
她抬手握住了林雅的另一只手,是那样的冰凉,毫无温度可言,
“雅雅,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要更好的活下去才是啊。”
阿摩斯也是失去过亲人的人,就在前年,从小是宠爱她的哥哥,也同样离开了人世,
一年多的时间匆匆过去,时光也淡去了她心中的伤感,她将赛帕尔永远的留在了心里,记住他的音容笑貌,她相信着,赛帕尔活在另一个世界,因为她的纪念而得到了永生。
可是这样的话安慰不了林雅,丝毫的安慰不了,
她的心沉浸在无边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那是她的孩子,在这个时代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却在还没有看上一眼的时候就离开了人间。
这样她怎么释怀,又如何释怀?
“我都知道了...”
良久,她的口中缓缓呼出一口气,只目光仍然没有离开那满是星空的天花板,
“你一定早就知道我是那样的身份了吧?喜克索斯人...肯迈特最容不下的那一种人。”
火光在墙壁上跃动,她脸上的表情在这样的光影里支离破碎,
阿蒙霍特普心中一阵兵荒马乱,握紧了她的手,声音干涩,
“雅雅...”
“你别说话,让我说。”
林雅淡淡打断他的话语,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亦不给他选择的机会,
“你说要我相信你,你说你有苦衷,我信你,而我到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你的苦衷,我没有爱错人,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只是在今后,”
她顿了顿,嘴角扯动,似乎是要扯出一个笑来,却渐渐归于平寂,
“今后你是王,不要...不要和我有这种人牵扯了,我是负罪的人,不敢再奢望一位君王的爱意,你,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吧。”
阿蒙霍特普的脸在一瞬之间血色褪尽,手指无意识的收紧,似要把那个说着这世间最为无情话语的人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不要有牵扯?从来没有出现过?
怎么能呢?
已经出现过的人怎么会当做她没有来过,刻骨铭心爱着的人,又怎么会没有了牵扯?
“不。”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间停滞,又有什么东西一刀割破了它,鲜血淋漓,
他执拗地说着,像个年幼的孩子,只要握紧了不再松手,就永远不会从掌心流逝。
“你说不,说不有什么用呢?我是喜克索斯人,陛下可以放过我,可以让我活,但却不会让你我在一起,你在深宫中长大,该比我更明白这些道理才是,”
林雅的脑中一片空白,在她来到古埃及的这些光影碎片中,她所爱重的,一样又一样的失去,时间过的是这样的快,让她仅仅只学会了,要珍惜现在所有的一切,
可是,学会了又有什么用呢?
她珍惜了,珍惜了她的孩子,但是时间否决了,时间把一切都带走,最后只留下了她一个。
爱情,难道她就舍得就这样放手吗,她舍不得,舍不得又有什么用,
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就可以做到的,拖得越久,就越是难堪。
“我不会放弃你,也永远不会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从来都不曾在意,不管你是喜克索斯人,是肯迈特人,努比亚人还是利比亚人,”
手掌与手掌交握,尽是一片冰冷的寒意,只是他还是笑着的,眉眼弯弯,满眼的甜蜜间又是满心的酸楚,
“我是你的丈夫,爱你,是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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