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赫希努的多次逃跑经历,这一次他所处的房间墙体的厚度再一次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在他房间对外的墙角,三人轮流挖了几天,终于挖出了一点成果,扒掉了两层的砖,
之所以选在他的房间,也是因为这里足够的阴暗,不至于一眼就能够发现,工具么,是摔碎的陶盘...
又是几天的努力之后,墙面只剩下了相对来说很薄的厚度,只要再过上几天,这里就会被打通,
就在三人眼中的希望越来越盛之时,赫希努,他却突然的病了。
他病得很突兀,开始的时候越来越没力气,再后来双眼赤红,躁动无比,他封锁了中间的墙洞,拒绝林雅和伊普特的关心,把自己一人封闭在房间里,
只能听见里面传来野兽一般的哀嚎,
他的病让伊普特十分担心,林雅也是,只是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些预感,
赫希努的病可能不是病...而是...
“给我...给我...”
“我要...求求你们...给我...”
“神花...”
断断续续的哀嚎从墙上的缝隙透过来,偶尔夹杂着自虐般自己打自己的声响,
“赫希努,只要你挺过去,只要你挺过去你就会重新做一个正常人,你是先知啊,你一定可以戒掉它!”
林雅冲着墙壁裂隙大声的喊了一句,
“神花?戒掉?别做梦了!一日接受神的恩宠,你就永远躲不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声音大了些,对面的狂躁症患者听到了耳朵里,笑着大吼回应。
隔壁的哀嚎变成了隐忍的闷哼,似乎真的听懂了她的话语。
林雅扒下了一块砖,看见赫希努痛苦的蜷缩在阴影里,尖利的牙齿咬透了下唇,鲜血淋漓,
然后开门声响起,赫希努的房间出现了一点光亮,两个祭祀甩着步子走进来,像是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了起来,
“还行,终于知道安分一点了。”
“别废话了,先给他一点,别真让他死了,他要是死了我们可担当不起。”
两个祭祀嘟嘟囔囔的说着,其中一个一手卡住赫希努的嘴,另一个则在他被迫张开的口中,倒入了一把神花的种子,
黑色的种子在祭祀手中连成一道黑色的河,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只要踏上,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就再也做不成自我。
种子的出现起先让赫希努灰暗的眼中出现了一点亮光,再之后,又是一片的死寂。
林雅咬了牙,攥紧了拳头,她焦灼,但却无能为力,
她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这样看着,看着...
吞下了种子的赫希努安静了下来,两个祭祀达成了目的,一同离开,
林雅和伊普特手忙脚乱的把砖都扒了下来,跑到了赫希努身边,
“赫希努先生?你怎么样?”
几息的怔愣,林雅无力地抓了抓头发,怎么样,能怎么样,定然是糟透了。
“你们来了啊...”
赫希努张了张眼睛,眼中一片灰败,
“我怕是,走不了了。”
“赫希努先生!不会的,我说过要带你一起离开的!”
林雅连忙急道,
他的脸色像是死人一样的苍白,浑身透着一股将死之人腐朽的气息,她睁大了眼睛,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
“洞口已经就剩一小层了,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会一起走,给我传信的是阿摩斯殿下,你不是看见了吗?有了她的保护,我们一定可以顺利的出去,不会有人再抓你回来了!”
“我啊...我走不掉了...”
赫希努咧了咧嘴唇,要笑不笑的样子,抬起手抹了一把唇边,他的手指顿时沾了一些细小的黑色颗粒,
这颗粒在他眼里慢慢放大,露出了本来有些狭长的面目,像是恶魔的眼,
“这东西,只要沾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啊...”
“不会的,这种瘾可以戒掉的,只要忍一忍,就可以摆脱它!”
“孩子,你把它想的太简单了...”
赫希努笑着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我来这里已经将近十年了...我服食它已经近十年了...我曾以为我可以...我曾以为我有很好的定力...可是我错了...一次又一次...我就像是摇尾乞食的狗......这不是我...我是先知...我是与神庙大祭司一样的存在...可是现在呢?这一次,我真的累了,我感受到了阿努比斯的召唤,他要我跟随他去,到冥界中去,到奥西里斯的身边去...得到永恒的解脱...”
“你还要出去呢,怎么会死?别开玩笑了。”
心里的恐慌渐渐放大,眼里渐渐湿润,哪怕真正的认识这个人只有几天的时间,可是就这样几天的相处,林雅仍旧把他当作是自己的朋友,
“我真的,时日无多了...”
他抬了抬手,林雅看的分明,第一次在哈托尔神庙见他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瘦弱,他的手臂,几乎只剩下了一层包裹着骨头的皮,
“我无法再出去了,我的人生将终结在这里,我是先知,我预言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从我踏进这里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我的结局,我不服,我不甘,可是我没有办法...”
“这里注定是我的结局,现在,我接受了。”
赫希努回过头来,用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看着林雅,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我说我们还会再见,疗园的东北角有一个狗洞。”
“你...那是你的预言?”
林雅惊了,怔怔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指颤抖,
这世上真的有预言一说?他真的看得到自己的以后?
“是,那是我的预言,你会离开这里,顺着星盘的轨迹,走回你自己的人生。”
他的眼神透出一股莫名的力量,林雅听的清楚,睁大了眼,
离开这里?这里,指的是哪里?
“你见过金合欢吗?孟菲斯盛放的金合欢,你的人生会像那些金合欢一样......这是注定的...谁也无法更改...”
四下安寂,她听见属于自己的声音,带着颤音划过声带,
“那么,如何...我才会离开,回到我自己的人生...?”
“时机到了的时候,你就会离开,你不属于这里,这里的一切,也都不属于你。”
他的话让伊普特觉得难以理解,一脸的疑惑,林雅却听懂了,心里冰凉一片,他所说的这里,不是丹德拉的疗园,而是这个不属于她的时空,
她不属于这里,这里的一切也都不属于她。
这是不是说,现在的所有,都是虚妄?
一切都会失去?
“孩子,如果有一天你离开疗园,请带走我的尸骨,我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不需要美屋,也不需要你额外的破费,请把我埋进荒漠里,让我回归自然。”
“你们走吧,我已准备好接受我的命运,是命运,命运。”
赫希努的喉咙中逸出一声叹息,伊普特扶着林雅,从洞中折返,
走出黑暗的那瞬间,林雅听见身后传来呓语般模糊的音线,
“...当索西斯与阿蒙同在,当星盘再次流转...”
赫希努躺在那里,无声的融入了黑暗,他睁着眼,无神的望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这是丹德拉疗园的静室,没有天空,没有星光,也没有夜晚,
在他年轻的时候,在他的权利与声名达到最顶峰的时候,他是肯迈特最为灵验的先知,连国王也为之折服,
在那一刻,他又是否算到了他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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