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正在用功的杨昭林抬起头,眼神像是能穿透面前的墙壁直接看到乔谦修似的,如今朝廷还没有放榜,放榜之后还有殿试,他不能分心。
可,听说萧佳人来了,他的心却抑制不住一阵狂跳,明知她只把自己当成弟弟,可少年的心却真的乱了,他努力了太久,当官的动力也是想要出人头地,能让萧佳人不再那么辛苦,为她撑腰。
“乔公子倒是消息灵通,佳人若来,未必会住在这里。”杨汝臣已经接到了信,信是谷雨写来的,如今自己这个外孙女官居五品,别说蟠龙国,就是在往上找几个朝代也没有女子为官的,当今圣上会赐府邸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暂时只是猜测。
乔谦修没有喝茶,而是起身恭敬的行礼之后迈步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他依旧是走的极慢,最初的日子朱万青会送来一些消息,可是后来却没有动静了,自己派人护着从青叶县到万和县的那些粮食,可自己总不能见一个人就问萧佳人的情况,听这些人话里话外说过,如今萧佳人可是东家,许多农户都这么称呼她。
皇上宣她进京面圣,乔谦修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塞进去一团乱麻似的,他不敢想再相见的时候,两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可她在来的路上,两个人越来越近了,心怎么能平静得下来?
终是走到了乔府,回到书房的时候神色更凝重了。
“韩星。”
韩星立刻出现:“门主。”
“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帖,她……她来上京,务必要护之周全。”乔谦修摸着茶盏的边缘,抬眸却再也看不到她的一笑一颦了,心中失落至极。
生母的死和朱家的满门被屠,怎么能是一个乔家就可以完成的?自己调查了这么久,越是知道的多,心里越是担忧萧佳人,伴君如伴虎,而她已经来了,奉旨种田或许只是巧合,但进京之后,怕是就要陷入旋涡了,如何能让她全身而退?
他不是没想过小平安,机缘巧合她捡到了,待小平安极好,如果真用一个幼童作为筹码,只怕到了关键时候,她都不会同意。
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不妥,不免心里烦躁的很,随手拿过来账目,看了几眼又放下,起身走到窗口望着青叶县的方向,也不知道她如今走到哪里了。
韩星回来的时候,就见门主立在窗前,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门主才慢慢转身。
“回门主,萧姑娘如今官居五品,朝廷新开一个官职叫司农特使,只比司农卿略低一筹,御赐府邸就在太子府旁边,已经有宫里的太监宫女进去打理了。”
乔谦修背着的手倏地收紧成拳,好一个帝王平衡术,明知道李林浦与户部相交甚密,却把萧佳人安排在工部郑铎这边儿,司农卿又是魏云泽。
魏云泽!
“下去吧。”乔谦修沉声,韩星立刻退下。
房间里已经渐渐的暗下来了,乔谦修站在有些暗的房间里,目光如炬。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他微微皱眉。
“如意,送进去吧,切莫打扰了。”
竟是魏西凤!
乔谦修微微眯起眼睛,坐在了椅子上看着门口的方向,敲门声响起,他淡淡的说了句:“进。”
如意提着食盒进来,低着头:“大少爷,我家萧家亲手炖了燕窝,让奴婢送过来给您。”
“嗯。”乔谦修看着如意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又殷勤的点了灯,打开食盒端着炖盅送到自己面前。
微微垂眸:“带话给二少夫人,辛苦了。”
“是。”如意不敢多留,放下炖盅恭敬的离开了。
脚步声渐远,乔谦修起身离开书房,到了外面翻身上马,他不能等,一定要告诉萧佳人不可在上京久留,一介女子怎么能是那些官场老狐狸的对手?只怕陷入其中之后,被啃的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魏西凤带着如意刚走进望月园,就看到乔谦达坐在厅里,厅里灯火通明,他目光深沉的看着主仆两个人。
“小姐。”如意心惊,下意识的跟紧了魏西凤。
魏西凤心里也是一阵慌乱,面上却平静的很,缓缓地走到厅里:“夫君今日不出去了?”
“突然想看看你每天都在忙什么。”乔谦达端起旁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还不错,如今乔家可真的有个人照顾家主才行,你……。”抬头,眼神一抹晦涩不明的光闪过,嘴角邪肆的笑意毫不掩饰:“刚好合适。”
魏西凤坐在旁边,半垂着头,一身上好的锦缎衣裙衬着她一双手洁白如玉,如果不仔细看,倒看不出手腕内侧有一块烫的发红,是她炖燕窝的时候不小心热水溅上去烫伤的。
“行了,既然你这么忙,我也走了。”乔谦达起身就往外走。
魏西凤抬头,望着他的背影,眼里的嫌弃已经懒得掩饰了,如今在乔家,万红菱也好,乔谦达也好,简直都成了养在宅子里的废物,自己和他们在一起,更好不到哪里去。
猛地,乔谦达回头,冲她一笑,她不自觉的浑身一抖。
*****
夜深,因为押送的是粮食,所以不能耽搁行程,静贵妃便让连夜赶路了。
萧佳人坐在马车里也没闲着,点着灯仔细的修改自己手里的那些种田攻略,说心里话,她是一点儿也不高兴,并且深深知道,自己手里这份攻略是保命的砝码。
入朝为官?别闹了,自己原本还想着种地成功之后立刻甩手不干呢,可违抗圣旨她也没那个胆子,如今进京也是权宜之计。
和她一样忙的是后面马车里的李林浦,他在灯下,时而皱眉,时而连连点头,并且提起笔刷刷点点的写着。
他每次接到萧佳人让他递上去的折子,都会仔细的研究一遍,并且另外抄写一份,趁着进京的路上,再仔细的琢磨一番,如此也好和徐青交代。
夜里,马车上都挂了灯笼,蜿蜒如龙。
此时,官道两遍密林如同两堵墙似的,叶落一地,马车压上去有唰唰声。
远处低矮的山头上,站着几个人,在这几乎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山头纵然低矮,可也视线开阔的很。
“爷,动手吗?”
几个人身后是一辆马车,马车的帘子是落下的,听到收下的人这么问,马车里的人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美人儿啊,你觉得呢?”
在他旁边,穿着清凉的于娇娘跪在地上,手里捧着果盘,听到榻上的人问话,急忙低头更深:“主子,您想要粮食,自然就动手,如果不然,还需要从长计议。”
“呵。”一声冷嗤,慵懒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似的,靠在卧榻上的人只给了于娇娘一个后背:“韵儿在呢,本王好像见见她啊,美人儿,你的仇人也在,你不想见见吗?”
于娇娘偷偷的抬起头,男人挺拔的身子偏偏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刀锋一般。
只是片刻马上低头:“奴婢不敢,主人是做大事的人,奴婢的仇人不过就是个小蚂蚱,不配耽误时间。”
“这小蚂蚱会种田呢,官居五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好好奇啊。”话音略顿了一下,才又懒洋洋的说了句:“劫。”
“是。”外面等候命令的人立刻回声,转身走到山峰顶上,手里拿出信筒,点燃了引信一道微弱的红光升腾而起。
虽微弱,可在这漆黑夜里却格外显眼。
乔谦修正策马狂奔,猛地勒住缰绳抬头看着夜空中极快隐没的一丝红,不好的预感从心头攀爬上来,他俯身在马上,两条腿一夹马肚,身下的马得了主人的指令,四蹄翻飞……。
突然,马车一顿,萧佳人伸手扶住了面前的砚台。
“大家小心!有人靠近!”佟林的声音落下,便有一个人撩起帘子进了马车里。
萧佳人抬头看着进来的,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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