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贯递出的,是一块幽星特制腰牌,非金非铁,甚是坚韧,上面刻有幽星标记,其中还灌注了一缕不知属于何人的真元,防止仿造作假。
林默招手驭取在手,冷冷道:“什么玩意儿?”
解贯道:“凭此腰牌,可在本组织九大据点商市的仙家客馆随意居住,购买商市所有货物,一定数量内皆有折扣。”
林默嗯了一声,虽不清楚对方心里怎么想的,前辈风范还是摆得极足,随即问道:“那卓家那边你待如何交代?”
浑苍小心翼翼道:“就当没接卓轻尘这单买卖。”
生怕林默不信,信誓旦旦道:“我们与卓轻尘的约定并未有书面契约,中间人是赖德坤,只需解决掉他,神不知鬼不觉,前辈大可放一万个心。”
解贯道:“卓轻尘并非卓家嫡系,其家族旁支不过掌握了两条过路幽星的挂星槎,与幽星常有生意往来,我们打死不认,他们也无可奈何,大不了这买卖不做便是。”
林默又嗯了一声,“解决赖德坤没问题?”
“绝对没问题。”两人异口同声。
浑苍道:“赖德坤手底下那点斤两不过如此,若前辈不信,我这就把他引来,当前辈面解决掉这个祸害。”
对他们而言,赖德坤真算祸害,引来一头无名祸水不说,还让他们背上个沉重的秘密,一旦被人知道,阆风城随时有可能灭口不说,眼前这位修为深不可测、貌似天魔转生的杀星,也随时可能祭出本命剑要了他们的小命。
宰掉赖德坤保命和面对这位杀星之间,不难做出选择。
解贯见林默不作声,赶紧道:“小的这就去商市把姓赖的诱出来。”
林默摆了摆手,“给我找条路,避过别人视线回码头,我不想再见到姓赖的回到船上。”
两人齐齐躬身行礼,高声唱喏。
不得不佩服野修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的本事。
——
离开船还有半个时辰,林默半个身子伏在船舷栏杆边上,小口啜酒,看着形形色色登船人。
他还是担心赖德坤逃脱追杀,重新登船,一旦卓家一众人失踪和他联系上,往后的麻烦实在太多。
从卓轻尘身上取下那块玉玦空间法器,登船前取出其中五百多块仙玉和两余块冰晶后,连带里面的法宝,一同毁成了齑粉,以防上面做过手脚,给卓家追踪到。
两名幽星档头还赠送了若干好酒,来自青莲各大福地,皆是仙家名酒。
谷涵阳远远地走了过来,一脸怒气冲冲。
林默扭头,面带微笑道:“涵阳兄没休息好。”
谷涵阳瞥了眼,瓮声瓮气道:“三番五次提醒你别离船,就是不听劝,好在你全须全尾回来,真当失了踪,谷某只能在船上给你倒一壶酒,遥祭兄弟在天之灵,怕到时有没有魂魄留下都难说。”
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壶酒,自己拿酒葫芦轻轻磕了下酒壶,小啜一口,笑道:“人家碧源兄好言相劝,怎能驳了面子。”
谷涵阳咬了咬牙,哼哼不再说话,仰起脖子狠狠灌下一口,喝得太急,差点呛着,又舍不得嘴里的一口好酒,生生吞下,这才弯下腰捂嘴咳嗽不已。
“没喝过好酒啊!有你这么喝的。”
林默一边开玩笑,一边拍着他的后背。
这个时候,李碧源一行正好走上跳板,一眼就看到船舷边两人,面色微变,随即镇定,装着啥事没有,打着哈哈,快步凑了过来,“守藏道友何时回来的,也不跟大伙儿走一路,淘了些啥好玩意儿,给大家伙分享分享。”
林默还没开口,谷涵阳瞪着对方,没好气道:“去,去,去,关你屁事,这趟李兄怕是得了不少处,不好拿出来给大家伙见光?”
一语双关,大家心知肚明。
李碧源面不改色,乐呵呵地开了几句玩笑话,拉起身边两名同伴远远走开。
林默道:“何苦,心头明白就行,撕破脸没必要。”
谷涵阳又将酒壶放到嘴边,这回学乖了,小口轻啜,哼哼道:“最看不惯这种,撕破脸也好,免得当面心烦。”
他好奇地问了句:“姓卓的……”
林默不等他问下去,微笑着打断,“喝酒,喝酒,涵阳兄觉着这酒滋味如何?”
“真心不错,比船上一块四角的酒好喝多了,哪家铺子买的,价格不便宜吧!”谷涵阳也是老江湖,话题立马转向。
林默翻了个白眼,道:“喝酒莫问价,没酒喝,就算乡醪村酿不也照样喝得起劲。”
“是这个理。”
两人说说笑笑,趴在栏杆上看着匆匆赶回来登船的同行道友们,其中不乏身材婀娜,袅袅娉娉的女修女冠,大多趴在栏杆上看风景的男子,看风景是假,看她们是真。
漂亮女子走路身姿,本身就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三名女修来到他们身后,有人说道:“上次的事,多谢道兄仗义出手,不知道有无机会,请道兄喝顿小酒,聊表谢意。”
林默记性向来不错,早认出三名女修就是上次给卓家帮闲骚扰过那几位,装着没认出来,也没回头,只当别人没跟他说话。
谷涵阳激动不已,早早转过身,嘿嘿笑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喝酒嘛!倒是个好提议。”
他很清楚这三位不是冲自己来的,手背在身后,不停扯林默衣角。
林默本不想纠缠,给他扯得烦了,何况三名女修又不眼瞎,都是结丹修士,修道有成,哪不见谷涵阳背后小动作,无奈转身,不咸不淡道:“上次出手与各位无关,何来感谢一说。”
三名女修明显很失望,脸上失落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谷涵阳更失望,眼睛瞪得比牛卵子还大,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恨不得把林默一脚踹下船去。
其中一名女修咬着嘴唇,轻声道:“不管怎样,总该谢谢阁下教训了那帮恬不知耻的畜生。”
看起来这位长相甜美,身段也颇为诱人的姑娘不太死心,月牙儿也似的眼睛里充满殷切。
“谢是应该的,呃,在下道号罗吟,俗家姓赵,青莲二十四纯霄宫修士,这二位,一位是小女子师姐至真,一位是青莲三十三空灵山师姐法凝。”
谷涵阳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道:“小姓谷,号涵阳,积雷渊修士。”手肘在林默胸口重重一击,“他道号‘守藏’,青莲三十三神霄派修士。”
林默闷哼一声,呲牙咧嘴揉着胸口。
他算看出来了,这位女道友感谢是借口,借机认识是真。
赵罗吟掩嘴而笑,道:“不管怎么说,大家坐一块一起喝顿酒,相互认识下也不是坏事。”
谷涵阳连声道:“不是坏事,不是坏事,顶好的事情嘛!咋会是坏事呢。”
赵罗吟生怕林默再次拒绝,拉起两名同伴就走,扭头过来笑吟吟地道:“定好地方,再来通知。”
林默只能揉着鼻尖往嘴里灌酒。
谷涵阳拇食两指托着下巴,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嘴里啧啧有声:“瞧不出来啊!一脸没刮干净的胡碴子,个子也不高大,也不如为兄在下威猛有型,怎会勾得那罗吟小道友七荤八素。”
林默瞧都不瞧他一眼,手肘支在栏杆上,“你怎么知道她年纪小,指不定比你我都大。”
谷涵阳嘿嘿笑:“大是肯定大,不过跟年纪无关。”
林默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搭腔。
谷涵阳还在喃喃自语:“不可能啊!莫非现在小姑娘都喜欢这种一脸落拓样,故意装深沉的样子。”
船头钟声传来,两长一短,这是北溟鲲船催促乘客上船的提示,意味着还有一炷香,即将离开码头,前往到达界城的最后一站:青莲九十六。
不见赖德坤登船,看来幽星两位大档头办事挺稳妥,他倒不信两人能有多讲信誉、守承诺,单单就卓家少爷死在幽星这一点,两人就不会主动泄露秘密,谁会主动揽事上身,又不是傻子。
船上两名执事装扮的男子也来到了船舷边,守在跳板旁,焦急地望着远方,一人手上拿着展开的玉简,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林默冷眼旁观,远远看清玉简上写着一个个名字,显然是船上乘客名册。
开船时间将近,手拿名册那人喃喃道:“好像少了青莲二十四卓家那帮人,还有位元婴,呃,风陵山客卿赖德坤。”
另一人道:“确定就这几个,没遗漏?”
“确定。”
“很正常,哪次轮换没几个中途溜号,到时自有他们山门处理,只需照实上报就是,偌大卓家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两名执事开始撤去跳板。
谷涵阳显然也听到了两名执事对话,侧脸瞧着林默,眼睛里全是疑惑。
林默只顾喝酒,不做解释,这种时候说得越多,反而越难自圆其说。
——
数日后。
谷涵阳带着喜色来通知,赵罗吟等人约好在二层甲板的听风阁一同吃酒,二层甲板的酒楼档次和一层完全不同,动辄仙晶起步,一顿饭下来,至少能养活百户世俗百姓一年,当然不管在哪座天地,修道悟真都是填不满的销金洞,区区几块仙晶,成堆成山的金银,在仙籍宗门弟子眼里真算不得什么。
虽说纯霄宫、空灵山之流只是二流山头,宗门都算不上,好歹女修搁哪座天下都比男修更受重视,修行资源不可同日而语,花这点钱,也就她们心情好与不好的时候,逛街买几盒仙家胭脂的水准。
林默还是第一次走进仙家酒楼,看什么都新鲜。
鸟语花香,仙鹤唳鸣,地面如同罩上了一层轻纱薄雾,恍然如画卷,又似在梦境。
空中还有金鳞鱼凭空遨游,形似龙身,两条长须上下翩翩。
五源就没这种地方,可能跟天地灵气不足有关,养活灵物精魅得大量灵气支撑。
赵罗吟轻声道:“那是‘金甲’,产自青莲二十七静春湖,当然现在很多地方都在养,主要为取两条龙须,是炼制捆仙索之类法器极佳材料。”
林默嗯嗯应声,视线游离。
听风阁没有大堂,全是一间间单独雅阁,白墙上拓画着仙人仕女,栩栩如生,衣裙飘然,诱人的胴体时现时隐,脚下云彩飘动,仿佛随时可能从画中走出一样。
屋子里摆了张圆桌,围设八张靠背八仙椅,相比五源大陆,青莲仙界更喜欢围桌同食,气氛更好,热闹喜庆,不像分案而坐,说个话还得伸长脖子,努力凑近,免得别人以为你不太重视。
谷涵阳乐不可支,一直跟两位也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说个不停,修道者也不忌讳这个。
师叔师侄、老祖孙字辈、甚至于师徒双修都不奇怪,反正同境就是同辈,除了一些资质实在不行,七老八十才筑基成功的,大多容颜保持在三四十上下,一些女修还专门修行秘术,回春逆转,加上仙家各种稀奇古怪的胭脂花粉,只要敢花钱,保证二三十岁容颜不改并非难事。
赵罗吟好像对林默情有独钟,一直缠着他说个不停,反正他说不说话不重要,嗯嗯随便应付也无所谓,只要坐他身边,能耐下性子听她说些青莲二十四的掌故,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谷涵阳瞧着两人,眼珠一转,干咳了两声,马上挺直腰,微微蹇眉,学着林默的样子,故作深沉,闭紧了嘴巴。
殊不知他一闭嘴,两名女修脑袋马上靠在了一起,讨论起前些日子逛幽星时采购那些新式法袍衣裙、各种妆容打扮起来,把他晾在一旁,没人搭理。
谷涵阳尴尬无比,不停以手搓脸,不知哪儿出了岔子,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得留点胡碴子,装深沉才能符合气质。
好在菜上得及时,几杯酒下肚,桌上气氛顿时欢快起来。
谷涵阳重新找回聊天节奏,跟两位仙子打得火热。
菜都是沿途从各家山头采买来的时鲜,做得相当精致,符合修行人清淡口味,要说味道好,真心不如世俗小馆几盘小炒,两盆江湖菜,大快朵颐来得爽快。
林默还是一如既往,默默喝酒,默默吃菜;赵罗吟就像个称职的道侣,一直在旁帮他夹菜倒酒,说些开心话,逗得桌上大家伙笑得前仰后合,除了沉闷的林默。
他不是不想聊,每当看到眼前场景,不免想起去青木宗路上和芦芜城那段时光。
细细想来,他和徐渝真正相处最愉快的光阴,就是试炼阁听课,等待试炼那三个月,以及后来去青木宗的路上。
数年感情,真正一起的时光区区不过数月。
修行,证道长生,久视天地,真的那么重要?
平平淡淡,相濡以沫的平凡人生不一样也值得期待。
可惜光阴无法真正逆行,没有让人重来一次的机会,林默心绪纷乱,感慨万千。
不知不觉,酒不知喝下去多少。
话不多,人已醉。
好在身边有谷涵阳,这位兄弟比较靠谱,没把他留给赵罗吟照顾,把他背回了螺蛳壳小洞府。
等他次日酒醒,一睁眼,就看见了谷涵阳那张说不上好看,也不能不好看的脸,嘴唇上,下巴脸颊居然留出了一些短胡碴。
他左右看了看,环境熟悉,这才舒了口气,问道:“你没回去睡?”
谷涵阳从桌子上拿起木牌晃了晃,道:“昨晚我送你回来,拿了你的牌子开禁制,想着今早过来看看,就没还。”
林默呃了一声,重新躺倒,宿醉未消,脑袋昏昏沉沉,动都不想动。
谷涵阳斜眼乜视着他,道:“罗吟仙子不错啊!感觉对你颇有意思,怎么,看不上人家?”
林默叹了口气道:“没那心思,一个人无牵无挂多好。”
谷涵阳哼哼摇头,端着茶杯来到窗边,道:“我看你不是没心思,而是心有所属,早年受过情伤,还是喜欢的姑娘跟别人跑了?”
林默拉起被子蒙脸,不太想搭理这家伙。
“早知道昨晚就把你留给罗吟仙子,早上等你起床,发现光溜溜搅和一起,看你还是不是现在这鬼样子。”
谷涵阳脑补着画面,不禁笑出了声。
“你这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虽说纯霄宫只是二流仙家,可架不住人家打一开始就在山上修行,地位比我们这些野修,靠人情关系拿到的仙籍高出不知多少。”
他见林默以被盖脸,装没听见,接着道:“你就醒醒吧!野修再怎么混,都脱离不了出身的卑贱,人家玉箓仙师眼里,我们就只配跟仙家宗门做做暗地里见不得光的事情,没事花几个小钱养家里闲着,有事就踢出去当替死鬼,谁真当你是个人物。”
林默这才拉下脸上的被子,吐了口长气,盯着这家伙脸:“你是拿了赵仙子多少好处,跑来当媒婆子。”
谷涵阳撇了撇嘴,往窗外啐了口,“我才没碧源兄那么不要脸,想劝你见好就收。”
他嘴里的收,就是字面意思。
林默揉着肚子,笑道:“有好处?”
谷涵阳道:“好处多了去。”
“说来让哥们听听。”
“首先,你能抱得美女归,双修,双修懂吧!大家境界差不多,修行起来事半功倍,还不够吸引。”谷涵阳瞪着眼,好像恨不得把他从床上拎起来,一通耳光把他打醒。
“好吧!这对你没吸引,那有了道侣后,你就能得到她身边人脉资源,得仙籍宗门认可,别看那些二流山头,人家在阆风城也有执长一类的靠山,到时走走关系,去城里弄个什么道官、六主十八头执事当当,身份那可就大不一样了,重要的不是资源,还有接触到的修行秘典,足可以让你几世受用无穷。”
林默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子,伸手从旁边桌子上倒了杯茶水,缓解喉咙不适,“好是好,可我不喜欢,又能怎样。”
谷涵阳不停摆晃着下巴,鼻孔哼哼:“我是看出来了,你小子真受过情伤,不劝你,反正到了界城少则五年,多则十年,有的是机会,她们正经山头弟子,多半分配巡城守城任务,我们这些派去的散修供奉客卿,则会被派遣出城外巡逻,或是分入斥候队,到时保不保得住命都难讲,你现成的机会,不巴结上去,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他加重语气:“话就撂这儿,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林默正要开几句玩笑反驳,眉头一皱,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门外正有人走来,已经到了门口,准备敲门,气机感觉,其中有一名元婴境界。
咚咚咚。
敲门动静不小。
谷涵阳后知后觉,下意识往大门看去,嘴里骂道:“谁这么没规矩,敲个门是要拆房子不成。”
林默起身,用茶水漱了漱口,将漱口水吐出窗外。
窗外就是无尽深暗。
谷涵阳已经去将门打开。
刚开一条缝,门扇被人一脚踹开,差点撞上他脸。
没等反应过来,三个人闯了进来,身上穿北溟渡船执事服。
其中一人一把将谷涵阳推搡到门板上,前臂抵住他胸口,一手指着鼻子,“你是守藏?”
“不是。”谷涵阳一脸懵,摇着头。
不是对方修为比他高多少,而是这身执事服代表着他们是阆风城修士,在这艘城池似的大船上,拥有绝对的话事权。
“守藏在哪儿?”那人恶狠狠地问道。
“在这儿——”林默走出房间,从容地看着对方,“各位执事有何贵干?”
他左手指缝间夹着四颗雷火丹,也不隐藏,故意亮在对方眼皮底下,丹丸电丝萦绕,白痴都能看出威力不凡。
三人中唯一的元婴境嘴角上扬,“你敢。”
林默盯着正将谷涵阳抵在门扇上执事,冷冷道:“放开他。”
一旦雷火丹砸下,势必影响整条船安危,即使元婴大能出手,可尽快驱散雷火丹余势,但谁知道对方手上有多少,没完没了砸的话,北溟再坚固,阵法再牢靠,不可逆的损伤总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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