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有些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如果可以改变,她倒是真希望自己不耗一血一伤就能止住陈照之战。
“为什么你自己不去?”宇文滟觉得这是个好问题,公奇月好歹也提点过沈娉,虽没让她唤自己一声师父,但她做的那些事却只有师父才能对沈娉做。
“我找到我师父了,可那天我又把他跟丢了。”公奇月有些惆怅地说,这些年她的师父赵祁连音讯全无,整个君子谷都发出寻人告示,可就是找不到他,没有人知道赵祁连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又经历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有回君子谷?
宇文滟突然惊怔了一下,发现手里的金子有些烫手似的,她难看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有她清楚,那年为了替宋玄月报仇,她剥了赵祁连的生魂,使他丢了生魂论为了痴傻之人流浪于六国。
“我不知道师父这些年为何音讯全无,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我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就要把他找到,问一问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公奇月如是说着。
如此认真的态度却让宇文滟感到害怕,她怕的不是自己做了伤害君子谷弟子的事情,而是怕宋玄月已死的消息会被天下人所知。
夜色如洗,坐落在白荻都的正中地带有华美高楼,灯盏成海,繁华之下,尽是奢靡。宇文滟立在谓楼之下,看着两旁来来往往的女客,她们大多都是官家贵女。
梨国素有女权专贵的习俗,而这些贵女出现在谓楼,不过是寻欢作乐,打发时光。
宇文滟看了一会儿,感慨良多,如果永安城也有如此开放的民风那该多好,她宇文滟也不至于成天往万滟楼跑还被骂作不知羞耻。
这时,有一男一女走了出来,那女子喝多了,她揽着朱色长袍的男子,笑着说:“快,亲亲我,明日我再来找你。”
男子果然将她俏脸一捧,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最后还用手拂起她额头零落的头发:“走吧。”
女子被吻了额头之后,兴奋地跑了出去,差一点就栽倒在地。
宇文滟摇了摇头,呢喃嘀咕:“爱情真肤浅。”
“贵女不试又怎知肤浅而不是刻骨铭心。”朱色长袍的妖艳男子走向宇文滟。
宇文滟可以感觉到他这是在引诱自己,还好她早就戒色戒风流,面对此等妖孽还是很有定力不会迷失。
“小郎君,不瞒你说,我自看过美男无数,喜欢的却只有一种,而这世上,也仅有一人能叫我刻骨铭心。”宇文滟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白临风。
谓楼之上,一扇窗突然合上,似有一双眼睛刚刚注视过谓楼之下的宇文滟。
突然,谓楼里又出来了位漂亮标致的小公子,他笑着朝宇文滟走来:“恭喜贵女,风公子请你上楼喝杯茶。”
宇文滟有点笑不出来的尴尬,居然被小倌点了去喝茶,还被道一句恭喜,这是中奖的意思吗。
今日来谓楼不过是想看看白玄经营的谓楼到底是什么地方,来到此地发现是楚馆的她一度笑出泪来,这个白玄表面是那么正经的狐狸精,没想到白栩死了之后居然变得这么不正经。
“替我谢谢你那位风公子,茶我就不喝了。还有,告诉他,眼光不错。”宇文滟笑着转身,她才不想逛楚馆,更不想喝别的男人的茶。不过能看上她的男人,眼光都不错的。
“贵女留步。”小公子喊道。
宇文滟停了下来,那小公子又说:“风公子与谓楼其他人不同,您就不想见一见?”
宇文滟最讨厌别人说这些卖葫芦的话,她素来好奇,不管什么人什么事只要勾起她的兴趣便有想法去探究一番。
宇文滟来到三楼靠正门这个方向一间房,推开门,便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弥漫其中,是途川的香气。送她来的小公子已经笑着退出走廊,宇文滟便好奇地打起帘子,往里面走去。
窗边,有一玄衣男子倚画而坐,旁边置放着小小精美的香炉,青烟袅袅,弥漫着他身后那似山非山,似水又非水的画,总觉得这画玄机多,靠着香熏的烟气变化莫测。
男子清正庸雅,玄衣之下是白袍,再下面是朱砂红底衫,一层层鲜明的色调,将他衬的更加复杂。长长垂落的头发铺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添了一丝温柔和妖魅。
宇文滟不得不说,这是白临风黑化后的样子。
以前的白临风可是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现在的他,何处不惹尘埃?
“我竟不知,你堂堂画魂师竟要沦落到楚馆接客了!”宇文滟在这里看到白临风一点儿都不惊喜,她反而嫌弃。
当然,这里的嫌弃肯定不是白临风在这里干什么恶心的事,至少宇文滟可以相信他,白临风没有那个兴趣讨好别的女人。她只是嫌弃白临风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这里和狐妖白玄勾结,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白临风并未被宇文滟激怒,他从容地喝了口茶:“我也只接你一个客人而已。”
白临风突然转头看向宇文滟,那双犹如汇集了整个星辰的眼睛,夺目的叫人移不开视线,其温柔含带深情,总能令人迷失自己。
宇文滟怔怔地看着他,除了眼神,杀伤力最强的还是他的那句话,字字句句,哪里不是撩拨?
只因他声音好听些,长相好看些,说话有意思些,还真找不到白临风哪里魅力无限,宇文滟也很痛恨现在的自己,被他一开口就折服的内心,无比痛楚。
“口口声声说我品行不端,不知廉耻,可你这话又算什么?”宇文滟朝着他走近,她就想知道,为什么她撩拨白临风就被各种嫌弃,白临风撩拨自己就这么正常?
“自己去想。”白临风放下茶杯,眼睛也不再望着宇文滟。
宇文滟坐了下来,她平静地说:“小风,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要相信,我们之间是有姻缘的,我可以堂堂正正的喜欢你,你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喜欢我。”
“喝茶。”白临风刻意地回避她的话,将茶水推到她的面前。
宇文滟一口喝光,她现在没有心情与白临风慢慢品茶。
“今日我有一事要同你说,你且听好。”宇文滟握了握手里的杯子,她酝酿了下,抬起头,双眼注视着一脸淡然的白临风。
“我要去陈国办件事情,等我回来的时候,我想嫁给你,做你白临风的妻子。”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等我回来,至少让我想要活着回来……”
宇文滟起身,她挽起一道道帘子,匆匆地离开了白临风的房间。她不想听到白临风不以为然的说出那些伤她的话,她也不想自己此去陈国遭遇变数回不来。如果,她当作白临风愿意娶她,不管再大的困难,她也会安然地回来。
室内的白临风站了起来,他推开了窗,看着楼下匆匆离开的宇文滟,脸上的神情忽然凝重起来。
此时,一袭白袍的白玄推门走了进来。
“看来你已经动心了,万人之上的幽帝。”
白临风转身对着白玄:“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动不动心?”
“想要颠覆朝纲也仅差一场血战。”白玄拂起眼前晃动的珠帘,锋利的指尖划断线珠,一颗颗晶莹的蓝色珠子跌在地上,哐哐当当,弹滚开来。
白玄嘴角一弯:“陈与照的战争即将开始,混乱之世,必谋至权。”
“接下来就是越国了。”白临风端端地坐了下来。
二人相视一笑,白玄坐下来,二人换了茶,替上了烈酒。
“越国,陈国,照国,三国联军攻伐梨国,白颜帝位早晚不保,届时,让她昭告天下,还白栩一个清白,还你一个清白,还天下于你。”白玄举起手中的酒杯。
二人碰杯,一饮而下。
“你筹谋了十九年,难道只想替她讨一个公道?”白临风口中的她乃是二十年前去世的白栩,这么多年了,白玄也只为了这一个早就死了的人疯狂。
“对啊,白颜如何利用我杀了白栩,我就如何助你杀了她。”白玄又喝了口酒,很痛快地笑了起来。
白临风摇了摇头,又替他满上一杯,他说:“我对白颜并无恨意,杀她夺权,也只是为了她……”
“就算你是为了白玉树,那结果也都一样,来,为我们的复仇再干一杯。”白玄笑着举起杯盏,他的眼里燃起了不灭的火焰,十九年了,他蛰伏在白临风的身边,一步一步引向他对付白颜,复仇是他唯一能为白栩做的。
陈国,樊都。
宇文滟提前于陈照之战还未开始就找到了沈娉,这时的沈娉还是君天辰的姨娘,这层身份会一直禁锢她,直到她死。
见到沈娉的时候,她着了一身白色的衣袍,头上带着一朵白色的绢花,看这行头应该仍在为君天辰的父亲戴孝。
她一身素白,身形也越来越瘦小,看着就像长年茹素营养不良。
自从玄门联手逼杀沈娉那次以后,君天辰便不再禁止沈娉的行动,她可以自由地出入君府。
宇文滟躺在城西的桃花园里,这个季节没有桃花,倒是有大颗大颗的桃子,宇文滟来得匆忙都忘了吃饭,腹中饥饿难耐她便摘了两颗桃在吃。
沈娉走了过来,看见树下的宇文滟正在吃桃子,上前问:“是你送信把我约出来的?”
宇文滟看向沈娉,她还是那样漂亮,哪怕瘦成一张纸片也楚楚动人。真佩服君天辰是怎么做到坐怀不乱的。
“是,公奇月托我来带你离开樊都。现在就走吧。”宇文滟扔掉了吃完的桃核,拍拍手起身。
“是前辈让你带我离开?”沈娉的眼睛很漂亮,每一种不同的情绪都能从她的眼球里表现出来,现在这种,便是对前辈的感恩和感谢之情,表现的淋漓尽致。她上前,又问:“前辈她过的好吗?找到她要找的人了吗?”
之前公奇月离开的时候就说要去找宋岚,这件事情沈娉自然也是知道的。
“这两个问题你可以自己去问她。”宇文滟欲伸手拉沈娉:“走吧。”
沈娉往后一退,她紧张地摇了摇头:“我不走。”
宇文滟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依照沈娉的死性子又怎么可能乖乖地丢下君天辰走?
“你不走的原因是为了君天辰,但是沈娉,你都熬了这么多年,他若是块石头也该被你捂热了。”宇文滟目睹过他们的悲局收场,虽然君天辰最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那时已经太晚了,若能把沈娉带走,或许君天辰也不必死,将来的某一天,他们还能再次相逢。
“我知道,但在离开之前我必须杀掉宫家的人,替他报仇。”沈娉其实有想过离开君天辰,只是时间太紧迫了,她还来不及告别。
“好,我等你。”宇文滟算算时间,大概就是沈娉杀了宫家几十口之后,陈照之战爆发。
宇文滟回到之前的锦画馆,这里的房子早就被拆迁了,离开也不过一年的时间,这里的变化可真大,曾经玄门联手强大的樊都成,如今也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
如今只有君家的势力勉强称强,如果宫家再被沈娉血洗,恐怕再也没有强势力能够抵挡照军攻城了。
宇文滟难得回来一次,她想着去炎丘山看看宋岚,这里没什么变化,没有人烟的地方果然最长情,有人的地方易数太多,变心太多。
她站在山崖之上,看着崖下悬放的棺材,心中感慨许多。
“宋岚,你的小月过的很好,如你预料的那样,她到处找你。”宇文滟抛下一叠叠金箔纸,纷纷扬扬无比壮观,虽然不知宋岚能否能够收到,但至少这是阳人对阴人的一种缅怀。
“当年我冲动之下剥了赵祁连的生魂,只怕你离世的真相马上就要公示天下了。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当时只想快意恩仇,不想赵祁连逍遥法外,可我却忘了你心挂公奇月,宁可静静去离开也不愿揭下赵祁连虚伪残忍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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